「我們,我們沒有……」傅婉君並不是個不善言辭的,但只要一見梁子鳶那凌厲得令人心頭發顫的眼神,就舌頭打結,什麼話都說不完整了。
「你們沒有?難道我在冤枉你們?」梁子鳶冷笑著問。
為了防止有資歷的老弟子,欺負新弟子,朱弦閣特地將二者分開,不僅吃、住不在一處,就連修習的時間,都是錯開的。夜深了,傅婉君悄悄跑來張心英房里,顯然是心懷鬼胎。傅婉君是妖族人,自然不會勒索張心英這個同族人。說不定,是來籌謀該如何對付凡族弟子的。
「梁姑姑,大師姐的意思是,我們知錯了。」陳雪慧在後頭小聲說道。
「對,姑姑,我……我知錯了。」傅婉君連連點頭。
「既然如此,那我便先行離去了。你們若是再敢趁夜聚集,拉幫結派,休怪我不客氣!」梁子鳶的目光從她們身上一一掃過,冷冷地拂袖而去。
那被喚作「陸銘川」的藥師,一直默不作聲地跟在她身旁,仿佛一個木頭人,抬腳走開的一剎那,目光似是不經意地,朝宋文菱和陳小荷躲藏的牆角望了一眼,眼神深邃如夜。
宋文菱忍不住微微一愣,雙手有些發顫,渾身有些發冷。
難道他看到自己了?
「藥師不是都經落雁泉的水,洗滌過魂靈嗎?」她喃喃地說。
「沒錯,怎麼了?」陳小荷好奇地瞧著她。
「為何那陸銘川,方才瞧了我一眼,而且眼神還好生奇怪。」宋文菱暗暗掐了自己一把,才稍稍回過神來。
「陸藥師?看你?」陳小荷嘴角一揚,面露笑意,那模樣好不狡黠,「你倒是想得美!」
宋文菱不禁有些疑惑。那陸銘川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的時間,並不十分短暫。按理說,陳小荷應該也看到了才是。
「難道你沒瞧見?」她問。
「嘖嘖,瞧你編的,跟真的似的。若是他看了你一眼,我怎麼會沒有發覺,況且我已用秘術將這里……」陳小荷說著說著,忽然大驚失色,「難道是我的秘術失效了?」
「失效了?」宋文菱也慌了神,但很快就鎮定下來,思索著該如何是好。
哪曉得身旁的陳小荷,急急忙忙地掐指算了片刻,忽然大大地舒了口氣,說道︰「你可真是嚇死我了,秘術分明沒有失效。」
「那方才為何……」宋文菱話未說完,就被打斷了。
「得了吧,這朱弦閣中,迷戀陸藥師的女子,可謂數不勝數。但我還從未見過,有哪個像你一樣,頭腦不清,連孰真孰幻都分不清的。」陳小荷撇嘴說道。
「不是幻覺。」宋文菱不經思索就搖了搖頭,面露認真,「其一,我對這陸銘川並無好感,他對我而言,只不過是個陌生人罷了;其二,我十分確信,這絕非幻覺,若真是幻覺,為何偏偏對我出現,為何之前從未有過?這未免有些太沒有道理。」
陳小荷的面色,也緩緩變得認真起來,仔細地打量了宋文菱好一會兒,才微微皺起了眉頭︰「難道……那烈陽丹失效了?」
「此話怎講?」宋文菱急急地月兌口問道。烈陽丹,是唯一能確保她們不受媚術侵蝕的東西,如若失效,豈不是意味著她和陳小荷,以及祁恬,今後將淪為供人采陰補陽的工具?
「我們學的那蝶舞,是根據琳瑯彩蝶繁殖時的體態編排的,若全身心投入其中,認真體會,將會在無形之中迷亂心智,使人春心萌動。如果烈陽丹失效了,這舞蹈就會發揮令人動情的作用,使你對男子產生幻覺。」陳小荷一本正經地說。
聞言,宋文菱松了口氣,心中似乎有塊看不見的石頭忽然落地。細細想來,卻是有些不明白了——烈陽丹失效,難道是件好事?為何自己會有石頭落地之感?
陳小荷沒由得她多想,拉了拉她的衣袖︰「我們快些回去吧,我的血脈之力,這次是真的快要用盡了!」
宋文菱點點頭,二人腳步匆匆地回到房間。
掩上門,從半開的窗中看著陳小荷遠去的背影,宋文菱腦海中千思萬緒。
來朱弦閣沒幾天,就發生了不少事,祁恬的失控、張心英的刁難,這些都不在她意料之中。最不同尋常的,是樂師陸銘川那意味深長的目光,難道是那烈陽丹真的失了效,使得自己心智紊亂?
她調整內息,往體內探查了一番,筋骨在神識的包圍下,呈通明剔透狀,並未發現任何媚術的蹤跡。她雖沒見過媚術,但听過陳小荷的描述,知道那是種陰柔的功法,沾染之後將深入骨髓,比魂靈烙印還要難以拜擺月兌。
百思不得其解後,她索性和衣躺在了床上,靜靜閉上雙目,想起了其他事情。
剛剛在張心英房間外,听傅婉君她們說起某種丹藥,她們甚至還以為,之所以會月復痛,是因為吃了那丹藥的緣故。的確有很多丹藥,是不能隨便服用的,僅憑這一點,宋文菱倒還不會有所懷疑。值得懷疑的,是傅婉君那守口如瓶的態度,張心英剛一問起此事,她就立刻轉移了話題。
「或許是什麼不想與他人分享的好東西。」宋文菱喃喃自語道。
此刻,不止是她,那傅婉君也是滿心疑慮。回到房間之後,久久都不能入眠。
細細想來,今日之事處處透著古怪。
其一,她分明記得,自己是忽然听到了笑聲,才開門走出去,瞧個究竟的。哪曉得,立刻就被梁姑姑發現了,驚慌失措間,竟忘了那笑聲的事;
其二,巡夜查房的,要麼是伶人,要麼是樂師,而且都是單獨出行的,從來不會成雙出現,況且梁姑姑是個一等伶人,還是閣主眼前的大紅人,巡夜這種小事,向來都是別人去做,哪里用得著她親力親為?
傅婉君是個愛鑽牛角尖的主兒,心里一旦存了什麼事兒,就睡不著了。左思右想地過了大半夜,好不容易才進入了夢鄉,次日醒來,眼底的兩抹青影,像是用畫筆涂上去的一般,顯眼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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