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矇之際,忽聞一銅鑼聲在耳邊環旋,與之此起彼落的是沙啞的吆喝聲︰〝都起來了,起來了。〞不等這凶神惡煞的老太監推門而進,我已經听到秋言和其他房間響起叫喊聲︰〝快起來了!〞一支手不斷地推我。〝這才甚麼時候呀?〞我拉過被子又蒙頭大睡。突然一個耳光讓我睡意全無,抬頭一看,只見一個老太監站在眼前,秋言和玉珊只是低著頭,一言不發地站在旁邊。〝還發什麼呆?五更快要到了,別說咱家沒告訴你。哼!還千金小姐,等你當上妃子再說吧!〞
待得那老太監揚長而去,秋言和玉珊立即為我準備衣服,秋言還道︰〝這里可不比家里好……〞玉珊還是第一次打斷了秋言的話︰〝你別這樣說,她還不就是個孩子嗎?她比你我都小,剛才已經嚇著她了,你就別再這樣了。〞她立即走來我身旁坐下,模著我的背,句句溫婉,我心中是萬分感動!她雖膽小,卻尤如姐姐更像愛護雛鳥的慈烏,從那時候開始,我知道我必須堅強,好來反哺慈烏。〝慈烏失其母,啞啞吐哀音。晝夜不飛去,經年守故林。夜夜夜半啼,聞者為沾襟。〞,青絲飛絮,綾緞縵舞,珠光碧影。
銅鑼就再次劃破破曉前的寧靜,我們亦看門而出,大家已快要排滿整個園子,要不是園子四角有掌燈的小太監,可能我們根本無法尋得到隊尾,踏著秋言急促的步伐,我們仨也進隊了,不一會兒,領事太監長長吐了個〝起〞字,接著四角的小太監也跟著由東而起地接著喊〝起〞,〝起〞聲回旋耳中良久始止。
深秋的五更總是特別冷,在宮里連衣飾的穿著也是規章甚嚴,節令未到,是斷不可以冬衣示人,只見大家都是搓掌吐氣的。不過我也沒有多余時間去管別人,寒氣迫人的夜里還是沒有止著我東張西望的欲念,星月無光的夜晚,靠著宮燈的微弱光線,我看到眼前只是無盡的走廊,高崇的宮牆和一扇又扇永無止境的宮門,有些氣派軒昂,有些精華非凡,更有些已破落已久,無人問津,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世態炎涼?
隨著前面的秀女而行,受著凜凜烈風,看著無色的風景,前面的人終是停了下來。看著前面一陣輕微的騷動,我也忙選好自己昨天排的位置,隨著排隊結束,空氣也開始凝結著了。好奇心的作祟令我不禁把頭抬了一點,偷瞄著這選秀的過程。
只見一個身穿棗紅色大袍的人站在眾人之首,看他身上騰雲駕霧的圖騰,一看便知道,定是四五品的太監總管無疑,後面跟著幾個認該是筆帖式,他們多是執筆提書的,而在之前面是一個躬著身子,雙手高舉鍍金邊托盤過頂,連樣子也看不到的小太監。那太監總管已走向第一個秀女跟前,眾人也隨之,我也趕快收斂視線。
時間,說是走得慢它又挺快的,在我不留神間,那純黑的緞質靴子已經映入我的眼簾。〝抬起頭來。〞那是意外祥和的聲音,我依言抬頭,一個微顯鳳眼,膽鼻,厚唇,他看起來只像是個鄰家的老爺爺,可沒有須胡的象征,也讓他有了令人畏懼的本錢,我也只能放下眼簾。〝通。〞隨著他的聲音掉落,一塊綠頭牌也悄然落下盤里,之後的種種我也沒留意,只知道秋言和玉珊也選上了。
朝食之時,我們已經回到住處,該拾包伏的便去拾包伏,與認識了一天的朋友作個道別;留下來的人不知抱著怎麼樣的心情去看待這個成功晉級,我是沒多少想法啦!或許是宮斗劇看多了,所以已經熟知宮中的生活法則,那就是不要想太多,不想進宮的我能說一句〝不願〞便從此遠離皇宮嗎?不能!心高如秋言,一心想飛上枝頭,從此改變一生,你道如此容易嗎?深宮高牆,位高權重者多如星斗,嗜血之事常有,小小宮女還是按份守己,若要在這座皇城中平安出宮,想必〝無欲則剛〞這句話可以成為我的座右銘,不要妄圖名利,更不要侍機出宮。
在這宮中,人命微薄,宮女之命更是微如螻蟻,薄若蟬翼,我又如何還有心思顧及自己無謂的悲喜。只見秀女們個個都抱頭痛哭,相擁而泣,其實大家都知道宮闈若海,深不可測,反覆無常。去者是否喜極而泣,留者是否悲憂而淚,那是不得而知的。我只知道玉珊對于這個結果是既不情願,便是擔憂不已,所以我正努力地安慰她。眼波流淌之際,而秋言則是少有的喜上眉梢者,這一天也就這樣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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