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不是太愛較真的人,我的命大半是靠他給的,那我暫且就還他一條命好了
當我允許了他來到這個世界上之時,他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跳出我的肚子。
盤西是個小鎮,經濟不達,交通不便利,地面上鋪就的不是石板,只是一層風一揚就滿天飛的黃土。但這里的人是善良的,房屋是結實的。至少,在這里,我體會到了一句話,平凡最美。
我生產朝陽的那晚,是鄰居的張媽接生的。張媽人很好,不停的給我開導,幫我擦汗。我記得那雙粗糙的手似有神奇的力量,我突然看到了溫暖。
朝陽的名字是在他三歲的時候才有的,三歲以前他一直被稱為團子。顧名思義,他生下來就像一團肉團子。
而那個時候我還是不太喜歡他,他三歲那年,有一天,抱著我的腿,揚起粉女敕的小臉,一雙烏溜溜的大眼楮黔滿淚水,好不憐的看著我,小嘴一張一合。
我記得他說,扶搖,你不要不愛我,我會乖乖的,我會听你的話,我會保護你,讓別人不敢欺負你,誰要敢欺負你,我就打得他爹都曉不得他,扶搖,我不會讓別人說你是寡婦,不會讓隔壁的李大明還有王村的王二狗,還有•••額總之我不會讓你嫁給他們,因為,等我長大了,就娶娘親,讓娘親做天下最幸福的女人。是,娘親,我為你做了那麼多事,娘親是不是應該禮尚往來,我不要做團子,娘親不以給我取一個屬于您親親愛兒子的名字。
我的眼淚突然就掉下來了,這樣的話如果是一個成年人對我說,我只會一笑而過,但偏偏這是我三歲的兒子對我說的,不管以後他會不會兌現他所說過的話,現在我真正把他當做兒子,也決定給他一切能給他的。
我突然想到他出生的那天,當我看到他的第一眼時,朝陽透過我窗戶照亮了他的小臉龐。柔和,溫暖,我微笑著拍拍他的腦袋,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朝陽。
朝陽高興的拍著手,太好了,太好了,我有名字了,朝陽,朝陽•••
從此,朝陽和我相依為命。
扶搖扶搖,朝陽怕怕,扶搖以陪朝陽睡嗎?
扶搖扶搖,你看這朵花多美,扶搖戴著比盤西最美的姑娘還美。
扶搖,以後你別進廚房了,這麼多年了,你每一次進廚房都差點毀了它。以後,朝陽會給你做好吃的。
五年的時間里,我交給朝陽所有我會的,生存,身手,事理。而五年的時間我帶他走遍了大江南北,東梧的玉綿山,北辰的雪峰,西寧的永江。
我承諾過他還要帶他去看南齊的蓮花。只是,未待蓮花開放,我和朝陽卻分開了。
來到這里,已然九年。而朝陽也有八歲了。這里的九年勝過前世的二十九年,甚至和朝陽的每一天都是如此的彌足珍貴。
朝陽雖是我的兒子,卻更像我的朋友,我的戀人。但卻比朋友更深,比戀人更親,也許這就是至親,我想,就這樣過一輩子似乎很不錯。我卻知道,他以後會有妻子兒子女兒,往往想到這,我的心口就痛,撕扯著痛。
我想也許前世我是他的情人,而這一世,他是來討情債的吧。
只是,我依然停不下來愛他,無比愛。
那幾天,我頻頻想起身為殺手的日子,頻頻想起梅子,想起角落里那個男子,甚至想起那個拿著槍對著我的男子。
這不是個好兆頭,甚至周圍的一切都變得詭異起來。
那是我們去往南齊的路上,我們算好了到達南齊瀾洲之時正是蓮花盛開之時。
瀾洲悅來客棧,一桌佳肴,盡是瀾洲的名菜。瀾洲蓮花遠近聞名,而慕名而來的人更是絡繹不絕。我和朝陽沒能訂到雅間,只好在大廳找了個位置。
飯吃到一半,朝陽被遠處吆喝的小販吸引,得到我的允許,朝陽蹦跳著找那名小販。
看著朝陽的背影,我的眼前突然出現了很多幻影,林蕭,朝陽,張媽,全都是在這里的一點一滴。
用力搖晃腦袋,確始終不能集中思想。朝陽,我只想到了他,我想見他。
抬起頭,不知何時,街上出現了很多人,我猛一站起來,頭晃的更厲害,全身上下都使不出力,奮力睜開眼,只能看到一抹黑以及一把雪亮的刀遞至我胸前,我想扣住刀柄,卻現身體跟不上思想。
直到那一刻我也不明白我到底是怎麼了,因為我驚恐的現我的靈魂在月兌離我的身體。
不,我甚至能夠看到刀沒入我身體的過程,我怕朝陽看到這一刻,他還小,他還需要我,而我,更需要他。這個人為什麼要殺我?
我甚至沒看清是誰將刀捅入我的身體,來不及再看朝陽一眼,再叫他一聲朝陽。我不怕死,但我怕再也見不到朝陽。
朝陽,朝陽,朝陽•••我在心中一遍遍念著他的名字,是扶搖不好,你要堅強。要快。
眼中有液體流出,是淚吧。多少年了,從我記事起,我從來沒有流過淚,或許是因為忘記怎麼流淚,或許是8歲以前淚已流干,又或許情未到深處。
黑暗襲來,一切似乎歸于平靜,卻又暗潮洶涌。
我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間,也不想知道是什麼時間。而且我驚恐的現我不能說話,全身不能動,我唯一能動的只有我的眼楮。
而周圍白森森的牆壁尤為刺眼,還有梅子那張精致到惡心的臉蛋更讓我反胃。不能,為什麼,我回到了二十一世紀了麼,朝陽怎麼辦。
梅子給我講了很多事,一天二十四小時她有十多個小時都守在我床前,我們的從前,快的,悲傷的。我什麼也沒記住,有時候她會笑著笑著就哭了,然後抱著我一起哭,但我只是冷眼看著。
我想,如果我能說話,我定要罵她或是殺了她。我不怪她朝我開槍,但為什麼她還要救我!
我的朝陽,該怎麼辦。
我想死,是,我竟連死都辦不到,而我一直知道,死真的是奢侈的事。
時間過得很慢很慢,我不知道我究竟呆了多久,久到我已分不清現實與幻境。我突然害怕去想這樣的問題,因為我怕,我和朝陽的一點一滴是夢。
我的身體越來越差,但梅子卻用最高科技吊著我的命,我始終還有那麼一口氣。我恨她!
梅子說,你呀,都醒來一年了,怎麼都不肯原諒我,你快快好起來,然後我給你當靶子好不好。
一年麼,原來有這麼長時間了,只是一年的時間,朝陽過的如何了。
我看著梅子,這一次卻不是用冷漠的眼神,而且換做祈求的眼神。我從不求人,但為了朝陽,我什麼都會做。
我祈求梅子殺了我,我告訴她我生不如死,我告訴她我要找朝陽。
梅子不愧是和我最有默契的人,她哭著跑了。也許,她還是愛我的,至少,友情真的存在過。
我不明白是什麼原因讓梅子做出之後的事,也許她懂我的痛,不忍看我這樣過一輩子。但無論因為什麼,我都不在乎。
我不明白當初梅子為何要朝我開槍,也許她解釋過了,但我卻沒有心情听。
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那個拿槍對著我的男子,我一直不願記起他的名字。我也不願意去想那個時候如果他扣動扳機的話,我以後也就不會經歷那麼多事。我甚至不敢想他最後那個眼神,寵愛,柔情,懊惱,高興,也許他是愛我的。
但一切已經不重要了,我唯一放不下的只有朝陽,我的朝陽。
梅子將氧氣管從我口中拔出之後,我真心的笑了。感受著生命的流逝,我沒有恐慌,反而是解月兌。不管朝陽是否存在過,他都是我一生所要追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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