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以後,他在沒來找過她,她也再沒出過屋子,直到三個月後,先皇駕崩,新帝登基。
沒有人知道一向身體康健的先皇為何突然駕崩,只知他是「積勞成疾」「不日突然數病齊發,就去了。」
斯若听聞這樣的傳言,只是一笑,並未予理會,她能說什麼呢?說這一切都是他身邊的寵妃做出來的?那西域稀奇的蔓毒也是她下的?還是說他生前最喜歡的兒子明知如此,卻不進行阻攔嗎?她有什麼資格嗎?
這一天終于還是來了,斯若靜靜的坐在迎風窗下,望著院中一如以往的桃樹開著新芽。
小茜看著這樣的斯若,除了嘆息已無奈再傷心了,還未等小茜傷感完,門就被敲響了,小茜開了門卻啞然。
為首的是麒銘新提拔的總管太監——余總管,余總管見了小茜微施了一禮,笑道,「皇上,讓斯若姑娘移至鳳鳴宮。」
鳳、鳳鳴宮?!
小茜嗔目,那不是皇後應住的地方嗎?這……小茜轉頭看向斯若。
斯若听聞話語,嗤笑一聲,她就知道,她能知道他不會放了她,果真是自己太天真。
余總管見室內二人沒有說話,思付著皇上交代的事不能不辦,于是吩咐人開始為斯若收拾東西。
「別踫我東西!」斯若一句話制止了所有人的動作。
小茜走過去拉斯若,對她搖頭,斯若明白她的意思,那些人只不過是奉命行事,斯若本也無意為難他們。
她只讓小茜收拾了一些她自己的衣服,自己則暗暗藏好了手機,便跟著他們進了皇宮。
她們是由側門進的宮,左轉右轉之後,終于在一處富麗堂皇的宮殿門前站住,斯若停了一會兒終于還是走了進去,穿過殿前的荷花池,走進偌大卻空曠的大殿中央,忽然自嘲的笑了。
就是這樣的一個地方,幾米的空間,就困住了那麼多女人的一生,有多少人為了這兒斗盡一生卻只換得青絲變白發,有多少人算了十幾年卻賠了一輩子。
斯若的思緒被遠處傳來的宏大的號拜聲所打斷,斯若看著與總管讓下人忙碌的樣子,淡淡開口,「外面在做什麼?」
余總管緊忙小跑到斯若身邊,獻媚道︰「是吾皇的登基大典。」
斯若听過之後徑直走出了殿中,余總管想叫住,卻不敢,只好緊跟在斯若幾米之後。
斯若尋著聲音終于轉過了皇宮內差不多的宮牆,放眼望去,黑壓壓的人群齊跪在青石地上,宮女、太監全都低著頭,斯若再往前走了一段,眼界放寬才看見宮門前路皇殿前站滿文武百官,周遭之外是御林軍手握兵戟佇立肅然。
這樣的視覺震撼是電視劇中表現不出來的,宮女太監及一干人等對這位新帝的畏懼,文武大臣對這位新帝的各種隱匿心緒,而表現出的嚴肅,斯若越往前走心就越升起一種不安,為這種不安像把心逼到嗓子眼兒一樣,終于前面一人攔住了斯若的腳步。
「站住!」
斯若眼楮一瞪,小兵一震,又看到後面的余總管緊忙打手勢,才明白這是位不可惹得主兒,于是收回手中的兵器,眼睜睜的看著斯若走向前面。
斯若終于看清了全局,高台之上大殿之前,一張龍椅被放置在最中央,後面是兩個打扇的宮女,旁邊是一位掌管流程的大人,殿下一階他的妃妾們,一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臉上風光無限的樣子。
斯若站在那群跪低頭的宮女太監的後面,顯得十分扎眼,余總管也顧不得其他,趕忙跑過來拉了斯若跪下去。
斯若單膝觸地,用手撐住了不穩的身子,斯若抬頭,正看見麒銘身著一身華麗的龍袍,沉穩走向龍椅。
所有人都半低著頭,待他走到龍椅之前,手握代表皇權的玉璽,環視一周後,王者降臨般宣布︰
「從今爾後,朕即天下!」
「天佑我皇!吾皇萬歲!」
……
震耳欲聾的高呼聲震痛了斯若的耳朵,她看著高台上真正如王者君臨的麒銘才知道,真正遙遠的距離並不是我愛你你卻不知道,而是我在這里仰望著你,而你是否能在這茫茫人海中找到我?
距離高台只有幾十步,但她卻知道,她永遠也走不過去了。
大典結束後,麒銘就被慢慢的國事纏住了,所以一直沒和斯若踫過面,外面對于斯若以一個「不明」的身份住進鳳鳴宮,一直議論紛紛,有人說她是內定國母,有人說她是仙人下凡,來助麒銘成為王的,甚至有人說她因助麒銘而仙力耗盡,無力回天,所以要與麒銘共佑江山……總之,說什麼的都有,各式版本也傳了很多,而養在深宮大門不出的斯若完全不知道外面已經快把她想像成神仙了。
斯若終日無聊,想出去基本不可能,去見麒銘吧,他總是和朝中大臣議事,斯若又不好意思因自己這點小事去打斷人家。
所以這些日子倒讓斯若的耐心長了不少,這天葉雪晴的到來,也沒讓她有多大的動容。
葉雪晴徑自走到客位坐下,宮人上了茶後,她也未先說話,斯若看著她從容的樣子,冷笑一聲,「您倒很從容嘛。」
葉雪晴放下茶杯,「你們出去守著,沒有我的吩咐不得進來。」宮人便听話退下了。
斯若也讓小茜帶人下去了,整個大廳就留下了斯若和葉雪晴兩個人。
「氣勢又長了不少,在你的宮中住的可還心安理得?」斯若譏諷。
「呵,心安理得……嗎?」葉雪晴眼神虛蕪,仿佛又回到了那天夜里。
葉雪晴端著「藥膳」一步步朝龍榻上走去,當只差五步就到的目地步,她卻停下了。
是不忍嗎還是不敢呢?葉雪晴的手有些顫抖,現在的自己跟清朝中九子爭嫡的棋子有什麼差別呢?可這一切都為了他……
努力了幾次還是沒辦法移動步子,還是自己懦弱吧。
「都到了最後一步了,為何還退縮了呢?」
葉雪晴驚詫,手一抖「藥膳」灑了一地,凡濺到的地方皆變了顏色不久又恢復了本色。
「皇,皇……」
龍榻上的皇上遲緩的睜開眼楮,微動了動脖子,平靜地看著還驚魂未定的葉雪晴。
「你過來。」
葉雪晴畢竟是現代人,又經過了後宮的明爭暗斗,很快調整好自己,走了過去扶起了皇上,讓他靠在自己身上。
皇上氣若游絲,喘了兩口氣才遲緩開口,「其實,我一早就知道我從沒得到過你,我也知道你仰慕麒銘,我還知道這毒是你下的。」
葉雪晴全身一震,驚詫的瞳孔瞬間放大。
「……你不用怕,其實我把你留下,只是為了讓憐兒在我身邊多待幾年,你知道嗎?你和憐兒長得真的很像。我對不住她,讓她為了我就那麼走了,她在那邊肯定很孤單吧,現在我終于要去陪她了……」
葉雪晴一直靜靜地听著,她知道他口中的憐兒是麒銘的母親——幽憐。
「……原本想著,在我走之後就把你偷送出宮,讓你過你一直向往的屬于自己的生活,但現在我看也不用了,麒銘本性善良,你跟著他,不會受苦的,我也算了了……一樁心願了……」
葉雪晴終于是哭了,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任她如何仰頭都沒辦法把眼淚倒回去。
自己到底都做了些什麼啊!在自己懷中的男人和自己的老爸差不多大,可他卻在明知自己心不屬之還要置他于死地的情況下,仍舊還在為自己做著最後的打算,可她卻為了自己幸福,親手斷送了他。
「……不要哭,此生我看見江山有了著落,銘兒也如我預計一樣長大,我沒有遺憾了,只是……雪兒,你……再叫我一聲父郎可以嗎?我……好像再听憐兒叫我一聲……夫郎。」
葉雪晴哽咽著,用盡力氣讓自己的聲音听上去不帶哭腔的叫了聲︰「夫、夫郎……」
皇上笑了,眼神飄忽,似看見憐兒正在不遠處招手,他滿足了,這一生他太累了,現在終于可以放下一切了,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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