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隊里有一個守門的,大家都叫他瞎子,沒有人听過他說話,也沒有人知道他會不會說話。他長得很像土地公公,矮矮的,有白花花的胡子,頭剃得賊亮,出來進去柱個木棍,走路慢悠悠,下雨從來不打傘,大頭大頭,下雨不愁。是個光棍兒,一個人住在大隊入口。老人們說,他的眼楮是戰爭時期弄瞎的,新中國成立後村里念他一個人,眼楮又不好使,就在大隊里扒拉了個房子給他住。每次放學都會看見很多孩子圍在他家門口起哄,看他一個人在房子里模索著煮水喝茶,吃飯睡覺。應該是都很好奇盲人的世界吧。
據說那天下冰雹時他正好在蹲坑,大隊里面的建築都有些年份了,很多自民國時期就有。在大炮子彈的沖擊下頑強活到20世紀末,結果來了一場「滅頂之災」。廁所就是突然坍塌了的,之後大家都沒現他失蹤了,反正他也都是一個人。幾天後大家才從廢墟般的廁所里把他打撈出來,早咽氣兒了,不知道是被淹死的還是砸死的,渾身上下都爛了,死得很慘。自那以後,大家都傳大隊鬧鬼,很多家長唬孩子都會說︰「再不听話!小心瞎子的鬼魂兒把你捉了!」
他就這樣,一聲不吭地存在著,又一聲不吭地沒了。
俗話說,好了傷疤忘了疼。倒下一個大隊,還有千千萬萬個大隊崛起。雖然不再逃課,但放學後,我們熱衷于探索新的領地,基本上是五點半放學,七八點才回家,或者是回家扔了書包再出去耍。要說玩什麼也說不清楚,主要就是在沙上堆城堡,爬廢棄的農運車和挖掘機,或者和巷子里的其他孩子們躲貓貓,偷電報。
上大班時,家里電視安了有線。
那個時候的電視還是坐的,後殼還是笨重的,屏不是液晶的,演員不是扁的。如果家里有個有線21寸彩電,那麼你一定是比較幸福的,那個年代的上水鎮不一定每家都有電視,有電視不一定是彩電,彩電不一定能搜著台,搜著台不一定清晰。因此能搜到很多清晰頻道的彩電會為你的生活增添不少的趣。
安有線之前家里就有兩個頻道,山西衛視和cctv1,看新聞聯播是不變的主旋律,經久不衰的還有央視的天氣預報,記得高中時我把央視天氣預報的主題曲設為鬧鐘,每次那音一響我準能醒,屢試不爽。安了有線之後,我們的生活便多了一份期待,各種動畫片,連續劇,應接不暇。每天放學後不再逗留四處玩耍,而是飛奔回到家。上大學後和室友閑聊,現大家基本上都有電視情節,雖然後來有了電腦,平板,智能手機,但電視機在心中的分量卻是絕無僅有的,回憶里佔絕大部分的還是電視機。如今,雖然輕點鼠標以搜到任何想看的劇,但守候在電視機前等待的快,卻是永遠都無法替代的。
那個時候的電視劇更像是一場盛宴。古裝劇現代片,國產非國產動畫片,應有盡有。然後仿佛一夜之間,大風車便橫空出世了。那首耳熟能詳的歌大家都能唱得來一兩句︰大風車吱呀吱呦呦地轉,這里的風景呀真好看。天好看,地好看,還有一起快的小伙伴。每天放學都準時守候在電視機前,等鞠萍姐姐,金龜子和大拇哥。也許是第一印象太深刻,以至于後來很多年我都無法正式何炅,特別是看湖南衛視時,每次听到大家叫他何老師,我腦子里就轟然炸開他當年戴著個帽子,穿著卡通服,和金龜子在那兒各種賣萌耍寶的場景。何炅現在已經混成湖南衛視的大哥大,但我們心目中的他仍然擺月兌不了那個愛的大拇哥毛毛蟲。氣的是劉純燕和何炅簡直就是逆生長,我們都老了,他們卻一點兒都沒變。
沈越幾乎每天晚上都會抱著飯碗來我們家,蹲在地上邊吃邊看,看愛的米老鼠與唐老鴨,四處流浪的小三毛,善良聰明的舒克和貝塔。
上水鎮的夏天很熱,蚊子又多,為省電也為了避蚊子媽媽不讓開燈,屋子里只有電視機幽暗的光,照在年少的我們臉上,明明滅滅放出愛的光芒。電風扇吹著熱風呼啦啦地轉,電視里各種動漫人物此起彼伏的對話,時不時傳出來的我們自己的笑聲,還有巴拉著吃面吸面的聲音,像一曲交響,縈繞在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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