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當然,他要是真被趕下去了,我不僅沒了收入,還得回三等艙擠床鋪,休息得反倒不如現在好了呢。」
大衛若有所思,我看他神色不定,趕緊轉移話題。
「說起來,舞會上認識得那些貴族太太們,也挺可憐的。」
「可憐?」大衛抬起頭,「為什麼這麼說?」
「唉,這你就不懂了吧。幾個女人聚在一起的內容,要麼是如何維持青春美貌,要麼就是各家軼事八卦。無非是如何籠絡丈夫的芳心,這也就應了那句中國古話,女為悅己者容。」
「那你認為,她們可憐在什麼地方?她們衣食無憂,生活安逸,娛樂豐富,社交酣暢,在我眼中,她們可比男人容易多了。」
「這你就不懂了吧,色衰愛弛,你看看她們為了把自己扮得姿態優雅,硬是用束胸把腰卡成盈盈一尺,勒得氣都喘不過來,一說急了就不停地扇扇子,扶胸口,恨不得立時暈過去。這些嬌憨也不過是為了取悅男人,卻分外折磨自己。我卻覺得**、自主的女性,自己走出去,闖一片天,反倒比這些閨閣太太幸福得多。」
「女人不需要太辛苦,這些闖蕩的事情,就該交給男人來做。」大衛不屑道。
「你看吧,你就是典型的男權主義。」
「男權主義?」
「是啊,就是把女人圈養在家中,認為男人該出門掙錢養家,女人只夠在家里帶孩子。」
「這是社會分工。」
「純屬個人偏見。如果我說,你把你船艙的配貨權交給我一部分,我能做得比那些循規蹈矩的員工們更好,你信嗎?」
「吳瓊小姐,你的心可真大啊,主意都打到我船上來了?這是你登船的最終原由,還是初級目標?」大衛用餐帕優雅地擦了擦嘴,似乎靜心听我言語,不打算吃下去了。
「你看吧,看吧!收起你的疑心病!別把所有人做某些事,一定要懷著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我登你船的時候,除了能管我食宿,別無所求。」
「可是,吳瓊小姐,你施展的社交手腕,可不像池中魚,只圖方寸之地。倒像是要一路披荊斬棘,直奔大海,享受更廣袤的前景嘛。」
「這個嘛,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也不能只準男人沖鋒陷陣,不準女人上陣持槍吧!」
「有意思,怎麼說呢!我覺得與吳小姐越深入的交流,就越被你稀奇古怪的思維方式綁架,我想是迷上你了!」大衛笑嘻嘻地說。
「大衛先生,您高抬貴手,就別拿我開玩笑了!」
「這怎麼是玩笑呢,你有才有貌,少有男子不會動心!」
「鄙人無德無能,招架不起!」
「莫不是心有所屬?」
最近這是怎麼了?先來個杜子藤,再來個大衛,是不是要把我十八年的桃花運都走光了?純屬胡扯!我不禁有種,怎麼繞才能把自己繞出去的想法呢?
「算是吧。」
「噢,難道是杜先生?」大衛好奇道。
「哎呀,大衛船長,我都解釋過多次了,他是我的學生!而我作為他的英文教師,分外清白,對師生戀毫無興趣。」
「中國是不是有句古語叫︰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大衛,雖然我話說太滿,容易自扇耳光。但是,不得不說,你這中文水平,多少中國人都趕不上!」
「過獎過獎。我想自己說過,青少年是在中國度過的。」
「那有為什麼做了船長?」
「因為夢想。」
「這麼年輕就實現了夢想,真是令人艷羨。」
「其實並沒有徹底實線,相比乘風破浪發現新大陸,環球航行等等,我不得不為了利益,委屈了夢想。」
「你這人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少人連口飯都吃不少,你年紀輕輕都管理幾百號人了,標準富二代。
「富二代?新鮮的名詞。或許,可以稱我是官二代。」大衛笑道。
「官二代?難道你也是……?你怎麼知道這個詞的?」我驚詫他的理解能力,心道這哥們該不會是穿來得吧?
「我也是什麼?根據你的詞匯衍生出來的啊,沒有我的父親,或許我當不上船長。」
「啊你也是學習能力風快嘛!哈哈,哈哈哈!我就欣賞聰明人!」我咧著嘴賣力傻笑,好在沒沖動,差點露餡。
「吳瓊?」大衛在桌上架起手,饒有興致地把下巴擱在手心里道。
「啊?」
「船艙的貨都已經裝配完畢,中途也不會再轉運新貨了,配艙的任務實在沒內容托付給你了。不過我手頭有個秘書的活,暫時還沒有合適的人選,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秘書的活?具體是」我非常想問,這到底是生活秘書,還是工作秘書,還是兩樣工作全包?現代人,一提到秘書,那都是啥啥的代言詞,我可沒打算為了多掙兩個錢,犧牲色相。
「工作任務不輕松,我丑話說在前面。一般都是些理賠、索賬、還有處理日常公文的工作,上班時間雖然是標準八小時,不過加班是不定時,不定期的。要求高度緊張,而且不允許出錯,可比你彈琴累多了。」
「天啊!船長,還有什麼比彈琴更累的,我實在想不出來了,我每天彈得手指都木了!您能給我調換工作內容,我求之不得!什麼時候開始上班,您隨時說話!」今天算是被幸運砸中了,抱住老板的大腿不放松,以後好日子排隊了。
「上次我答應你舞會後休假的,結束後你來上班吧。」
「沒問題!」
比起體力勞動,果然我還是適合耍耍嘴皮,動動腦子。
休假期間爆發了我和杜子藤有史以來最嚴酷的大戰,差點沒從他的包間里搬出來,要不是這祖宗堵在門口,一把鼻涕一般眼淚的挽留,我幾乎是要辭職的節奏。
這事繞來繞去還是跟大衛船長扯上關系。
比如杜子藤在得知我要從彈琴的服務生,轉為大衛船長御用秘書,基本就同我從此以後被大衛強搶霸佔不相上下,這哥們現在看船艙里所有東西都不順眼,一談到大衛船長就渾身上下點了火炮一般。
我和杜子藤展開了「殊死搏斗」,冷戰持續了六七天,我煩躁無比在甲板上遛達,遇見了神色糾結的阿卓——杜子藤的貼身小廝。
想來我佔了人家好端端的住所,被趕到了三等艙,好幾日阿卓都對我愛搭不理,估計是覺得我下套勾引了自己少爺,梁子也算是就此結下了。此後,見面多少還是疏離了些。
誰知他看到我,不躲不閃,直直地走來,九十度彎腰給我行了禮。
「阿卓,你這是?」
「吳瓊小姐,求您救救少爺吧!」
「杜子藤怎麼了?」
「吳小姐,少爺對您的心思天地可表日月可見啊!這些日子來,他對您怎樣,阿卓我是看在眼里!可您這次和少爺鬧別扭,也不同往日,少爺這些天顆粒未進,您知道嗎?」
他絕食?我怎麼知道這小子絕食??我和他連話都沒說,飯也自然不在一起吃。
「雖然阿卓知道,有些事阿卓不當告訴您,但是看著少爺如此苦,阿卓實在是不忍心啊!」
「什麼事情?」
「你可知少爺為何上船,又為何遠渡英倫?」
「我怎麼會知道?」
「當初老爺、太太給少爺定了門當戶對的親事,少女乃女乃是知縣的千金,听聞是知書達理,教養極好的女子,就是就是。少爺不知從那弄來張未來少女乃女乃的西洋照片,硬是不肯將就,少爺說,未來迎娶的女子,定要是自己中意的,不願意听從家里人的安排。原本老爺、太太怒急,把少爺硬是關了起來,三媒六聘辦齊,只等迎女乃女乃過府了。
少爺趁阿卓送飯之際,打了看門的小廝,帶上準備好的細軟,和阿卓逃了出來,一路到了上海。少爺的堂哥在英倫留洋,少爺想先買張船票,到了英倫再通過堂哥來函地址,投奔了去。
這事把老爺、太太生生氣病了,差點說要斷絕父子關系。原本少爺打算留洋學有所成,再榮歸故里,想著到時老爺、太太便不能再置氣,哪里還敢想什麼兒女私情的事,卻偏巧又遇到小姐您,少爺如今害得這不僅是相思病,也是心病!只有您這心藥才救得了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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