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天子沒封食邑,沒晉官爵,卻「下賜」個女人來。天子把他的女人給了我,這其實是個榮光,而且我沒有挑三揀四的權力,必須得要。可是,惠兒仍在離家與我相棄,這麼長時間以來我還沒讓她回心轉意再續前緣,她還吃苦受罪懷著我的孩子算來還有不到半月就要臨產,我還想快點兒剿滅這幫這幫早該死的賊就趕緊去接她回家,好好照顧她,看那孩子出生,從此一心一意對她……可這一切還沒實現,怎麼會突然又要出現個女人?我不想有任何女人夾在我和惠兒之間,不管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就算她不像以前的那個賤人一般,可她是天子賜的,就算我如其他節使一樣,可以並不怎麼將天子放在眼里,可天子畢竟是皇權,他給的女人,我不能無視,要不然就是在公然蔑視皇上,跟那些打到長安逼宮的賊子又有什麼兩樣。如何最後剿殺秦宗權還沒有著落,我卻又有了這在別人看來並不是難題的難題。頭痛欲裂,恨不能撂下這一攤,直奔到惠兒身邊守著她,一輩子都不見這些爛事。
帳中靜了很久了,我發現敬翔還在拿著那個御札皺著眉頭發愣,像是在想什麼。我站起來,只道,
趕緊扔了那破玩意兒!跟我看看正事怎麼辦吧。
敬翔聞言,答道,
郡王,這個,也是正事。是朱筆寫的,如何不理?不管郡王心里怎麼想,該來的總是要來。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況且看這札上所寫,人應該已經從長安起程。郡王還……念著夫人麼?是否還希望夫人回家?
怎麼不要她回家!她快要生了,我連一天也沒陪過她,現在還得跟這幫賊人死耗著!來之前我跟她說打完這一仗就接她回家,可那秦宗權怎麼還不死啊?朱筆的怎麼了,我就得恭迎那個女人麼?去他娘的,叫她滾蛋!
壓抑的煩悶一下子就爆發出來,我大聲沖敬翔嚷嚷著,揮起一劍就砍下去,將一個小胡床劈成了兩截。敬翔驚望著我。半晌才听他道,
郡王先別氣惱了,其實夫人在乎的是郡王的心意,夫人若能回家,那也是因為郡王的心意至誠。至于別的,會有辦法的……那,不如我與郡王看看如今敵我情勢吧,抓緊時間做完了目前最重要的,另做他謀也不晚。
按照既定計劃,其他各路聯軍先原地待命,只宣武軍一馬當先殺到蔡州城外,與城內賊軍打了兩天的的拉鋸戰探他虛實,然後退到大本營緊急部署各路兵力,摩拳擦掌準備最後撲滅秦賊的決戰。就在這時,大營里來了不速之客。
正是守汴州的友裕派來的幾個手下快馬,更有一輛馬車跟在後面狂奔而來。那幾個友裕的手下下了馬還氣喘不止,在我面前直指著那輛馬車,只道,
郡王,出大事了……
聞言我以為是汴州守城出事了,剛要問卻見那馬車上跳下一人,哭喊著向我跑來,一下子就跪在我面前,拽住我的袍角叫道,
郡王快救救夫人,快去救啊……
這是,這不是雁羽麼?只見她滿面是淚,仰頭乞求。我心里猛得一沉,一下就將她拎起來,大喊道,
惠兒呢!怎麼了!
雁羽也哭叫道,
夫人被賊人給劫去了!他們說,要拿夫人去見那,那姓秦的,看郡王還敢不敢再難為他們,還敢不退兵!
聞言,胸前猶如遭了重擊,整個人止不住地抽搐,我忽地眼前發黑,幾乎站立不穩。就要臨產的惠兒竟然落到了秦宗權手里,秦宗權這個死賊,要了我命去罷了,居然拿惠兒要挾我退兵!
人影和說話聲一下子就離我很遠,我好像站在一座拔地而起的高山前,目中無物,喘不上氣來。直到听到旁邊有敬翔在叫我,接著又焦燥地問雁羽︰
到底怎麼回事!你快說清楚啊!
只听雁羽哭道,
那天夜里都三更了,庵里突然打進來一伙賊人,先是抓了幾位師太,接著又滿庵里亂竄,闖進知著齋,一見夫人就說「找到了」,他們上來就綁夫人,我急了就去攔也攔不了,夫人就質問他們是什麼人要干什麼,那伙賊人不答言,只管抓了夫人就走,夫人無法就嚇他們說「我丈夫是三鎮節使吳興郡王,你們敢動我分毫,不會有好下場」,誰知那伙賊人竟說找的就是朱全忠的女人,說朱全忠圍了蔡州讓他們死,他們就來拿朱全忠的女人和兒子,看他敢不退兵!他們說的都是些髒話……夫人快要生了,怎麼經得起這般折騰,我想不能硬拼,就算攔不了賊人,也要跟夫人一起讓他們帶去罷了,還可照看著夫人。可是夫人嚴令我不準上前,又狠對我使眼色,又叫那伙賊人莫要傷了庵中師太和我,她就自個兒跟他們走了……夫人被帶走後,正在夜半,奴婢無處找車找馬,只模黑下了山,一直往汴州城走,走到快天亮才進城見了大郎君,大郎君忙派了人去追尋夫人,可是直到下午也沒消息,不知道那伙賊人劫了夫人走的那條路。大郎君又多派了幾路人去找,又叫我隨驛馬來告訴郡王,前後已經幾天了,郡王快救夫人!
這時張歸霸幾個人也圍了上來,听聞此事,議道,
不對呀,知道夫人在雲水庵的不過幾個人,那伙賊人是如何知道得這般清楚?
雁羽忙道,
對了,那賊人走的時候還撂下一封信,正是郡王給夫人寫去的,還說送信人在二十里外小柳林里,讓去給他收尸……
張歸霸轉頭看我道,
郡王,看來秦賊是蓄謀已久,夫人回鄉安胎的消息是散出去了,賊人存心肯定也打听得到,才要做挾持夫人逼郡王退兵的勾當。郡王又常給夫人寫信,送信人走在路上難免叫賊人探子發覺,一來二去他們也就知道夫人到底是在哪兒了。郡王,事不宜遲,末將馬上帶人散出去尋救夫人!
那些信也害了惠兒,我心內劇痛,只對張歸霸道,
你去吧!叫各部莫要亂動,待命,把我的親兵都集合起來,跟我出去找!
就在張歸霸的人和我剛要出發時,像是要證明雁羽所說的,營外十里的崗哨傳回來一封信,上書「朱全忠收」四個大字,那手破字兒寫的還不如我,一拆信,竟是秦宗權所寫,大意就是已將惠兒拿到了蔡州城,限聯軍三日內全部退走,否則一尸兩命。信封里還有一個物件掉出來,正是那日我親手給惠兒戴上的那個送子觀音玉佩。
信已被敬翔拿去看,我握著那冰涼的玉佩,不敢想像惠兒都受了些什麼折磨,只覺渾身都疼,眼中要噴出火來。惠兒已在蔡州城里,不必到處去找,我要去救她。可是若要攻城,就等于要害死惠兒,秦宗權拿人當軍糧,沒有他干不出來的。眼下只能等晚上我帶上人潛進城里去,抓個活口問明情況,再把惠兒帶出來。我知道這麼做風險極大,他們肯定是重兵看著惠兒,就算是能順利找到惠兒被關的地方,能不能帶她殺出城是個大問題。但是已經沒有辦法了,我不能看著惠兒死在秦賊手里。當下我就又將親兵重新布置,又命張歸霸著一支隊伍在城外接應,各路軍做好同時攻城的準備,以便讓城內賊軍到時候顧不上與我廝戰。正在緊急布署間,敬翔過來悄悄地對我道,
郡王先別急,敬某有一言相告,請借一步說話。
敬翔還有其他辦法麼?我忙和他去到一邊,果然听他道,
郡王,不必大動干戈,我可以去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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