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凊好奇的將頭轉向窗外,居然隱隱約約的看見了一小片橄欖綠,同時听見有同學小聲的在底下議論︰「听說今天教官部隊來我們學校踢球賽呢,要不我們下課去湊湊熱鬧。」
許清一听,馬上就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盤︰估計晨哥哥也會來,那我下課趕快過去把信送個他。想著又能見到晨哥哥了,許清沒來由的笑出了聲,把旁邊打瞌睡的夏言都給嚇醒了,周邊的同學更是都莫名其妙的把目光聚集向了她,許清趕緊止住笑,裝做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拿起本子記起了筆記,可自己寫了些什麼,許清壓根就不知道,因為她的心早就飛到了足球場,每隔幾分鐘就看一下時間,她第一次覺得時間這麼難熬,就像把自己放在鍋里,不斷用火煮一樣,終于下課鈴聲響了,許清沒等老師說下課就沖出了教室,急匆匆的跑回宿舍去拿信。不知情的夏言,還以為許清是尿急呢,還好心的把許清來不及拿走的書給帶回了宿舍。
奔跑在路上的許清,心里就像那還剛發芽的樹苗,在瞬間便枝繁葉茂,她此時才發現當一個人想見另一個人時,那種思念的感覺是刀山火海都無法阻止的。可當她氣喘吁吁的跑到了足球場的門口時,她忽然害怕了,不敢靠近了,她遠遠的望著那片橄欖綠,她努力睜大眼楮在人群中尋找那個她日思夜想的身影,可找了許久都沒有找到,她失落的想或許他根本就沒來,她呆呆的站在那里,眼里空洞洞的望著那片橄欖綠,直到球賽結束了,那片橄欖綠從她身邊擦肩而過,她居然鬼使神差的也不遠不近的跟著隊伍走,或許她始終不相信他沒來。
她那天穿著一雙高跟鞋,等她感覺腳鑽心的疼時,她已經跟著走了好遠,她不得不停在原地,目送著隊伍走遠。這一刻她才嘗到失望的感覺遠遠比她想象的要苦澀的多,她漠然的看著路旁已經有些枯敗的行道樹,感覺自己的心里下起了傾盆大雨,她捏緊手里的那封信,緊抿著嘴唇,有些落寞的轉身安靜的回到學校。她明白有些事我們不願接受,卻不得不接受,只有不期望才不會有失望。
在失望過後,許清決定親自去一趟顧晨的部隊,不論用什麼辦法,她一定要把信送到,仿佛這封信已經不是一封簡單的臨別贈言,而是一份重要的軍事機密,不送到就會禍害無窮似的。在離顧晨退伍還有3天的時候,她拿著從張影那打听到的地址,就早早的起床不管不顧的開始找這個她連听都沒听過的地方。出門後許清就踫到了難題,她從小就是一個路痴,稍微走遠一點就分不清東南西北,她望著陌生的街道,心里忽然有點慌,但想到顧晨還在等她,就又鼓起勇氣繼續打听著前進,不知走了多少冤枉路,問了多少人,終于在中午12點左右到達了顧晨所在部隊的門口,望著威嚴的部隊大門,她的心里有點激動,但又有點害怕,她還沒想好要跟他說些什麼。
但想到馬上就能見到他了,心里又不由得一陣莫名的甜蜜。她微笑著抬頭望著蔚藍的天空,她發現今天的雲朵格外的漂亮,她靠在門口附近的一顆大樹下,好奇的看著崗哨上的站崗兵,她幻想著顧晨站在那上面的樣子,想著想著她發現自己的臉有種熱熱的感覺,她趕緊不好意思的搓了搓臉頰,雖然旁邊沒有人。
而此時門口出現了兩個拖著垃圾桶的兵哥哥,許凊開始沒注意,可仔細一瞧,居然是顧晨,還有一個是?許凊用力揉了揉眼楮,居然是張影,這小子怎麼知道她要來?雖然疑問,但並不妨礙許凊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顧晨身上,她以前見到的顧晨都是溫潤如玉的,突然把他與他手邊那個龐大的垃圾桶聯系起來,許凊有種看外星人的感覺,這還是他的顧晨嗎?不過這樣的顧晨在許凊看來卻擁有一種別樣的味道,給了她一種與眾不同的感覺。
顧晨和張影經過許凊身邊沒有停下下,甚至都沒有看她一眼,正當許凊郁悶的準備叫住他們時,她听見顧晨在4步之外猛地咳嗽了一聲,許凊突然明白了,不露聲色的跟著他們往前走。
在一個門口哨兵看不到的垃圾堆旁邊,顧晨停下了腳步,轉身對還在埋頭緊跟的許凊說︰「可以啦,這里他們看不見,我們是借著出來倒垃圾的機會來見你的,被他們看見了不好。」
許凊看著眼前這個自己每天做夢都會夢到的人,他的眼還是那麼小,他的眉毛還是那麼濃,他的嘴還是有點涼薄,只是此刻唇邊的微笑讓許凊覺得很溫暖。她在心里一點一點的臨摹著這個男孩,她告訴自己會牢牢記住這張臉的。
張影見許凊一直盯著顧晨,就把手往許凊眼前晃了晃,有點難過的說︰「姐,你也看我一眼啊,我比顧晨帥多了,看著更養眼。」
許凊有點尷尬的咳嗽了一聲,轉頭問身邊的張影︰「你怎麼知道我要來啊?」
張影頓時滿臉的委屈,弱弱的說︰「雖然顧晨是你教官,我不是,但好歹我喊了你那麼久姐,我也快走了,你怎麼光來看顧晨,不來看我啊,要不是顧晨告訴我,我都不知道你要來,你怎麼那麼偏心啊?」
許凊看著張影一臉的憤憤不平,心里也有點愧疚,馬上放柔語調說︰「對不起啦,我考慮不周,但我也給你準備了禮物,本來是準備讓顧晨帶給你的,現在正好當面給你,別生氣啦,開心點。」
許凊從自己的挎包里取出一個小小的紅色紙袋,遞到張影的面前,輕輕的說︰「沒什麼值錢的東西送你,我就從我女乃女乃在廟里給我求的平安符里抽出了一條紅線,串在了我挑的一枚戒指上,做了一個吊墜送你,希望你平平安安,早點獲得幸福。」
張影拿著禮物,有點感動的說︰「你把女乃女乃給你求的平安都分給我啦!我會好好珍惜這份平安的,謝謝你,姐。」「呵呵呵,平安很重要,回家後要好好保重。」張影重重的點了點頭。
許凊又輕輕的從挎包里取出了一個綠色的禮物袋,像捧著聖物一樣虔誠的遞到顧晨面前,說︰「這是送你的。」
顧晨趕忙嘿嘿的笑著接過許凊手里的信「謝謝你啊,我會好好收藏的。」
許凊看著顧晨手里的禮物袋,心里不知為什麼居然有一種歸屬感,就像高考完走出考場那樣釋然。
她仰頭望著顧晨有點消瘦的臉,說︰「離開部隊後,要好好照顧自己,記得按時吃飯,不要熬夜,生病了要及時吃藥,天冷了要記得多加衣服,不開心是要及時發泄出來,不要埋在心里,那樣對身體不好••••••」
顧晨好笑的看著許凊一臉認真的嘮叨著。等許凊一口氣說完這麼多話,顧晨打趣道︰「你口渴不,你這都不像我妹妹了,到跟我媽有的一比。」
許清不好意思的低頭擺弄著衣服上的扣子,嘀咕著︰「我這不是情之深愛之切嘛,別人我理都懶得理。」
顧晨沒听清許清說什麼,便彎腰湊近了一點,許清像觸電似的趕緊退後一步,盯著自己的腳尖在心里畫圈圈。
在一旁仔細玩著吊墜的張影听完許凊對顧晨的一堆叮囑後,伸手扯了扯許凊的袖子說︰「姐,你是不是也該叮囑我幾句啊?」
許凊立馬收起了在顧晨面前的溫柔,換上家長式的嚴肅,語重心長的對張影說︰「回家以後,你要乖乖的听你爸媽的話,不能讓他們擔心了,你已經不是孩子了,在部隊也呆了這麼長時間了,我相信你也明白了什麼是責任,回家了就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好好孝順他們,爭取有一天讓他們以你為榮。」
張影頭點的像波浪鼓,一個勁說「嗯,我知道了。」
許清還想對顧晨說點什麼,但他跟旁邊一位撿廢品的老大爺聊得起勁,她都不好意思去插話,只好又對張影嘮叨了一番。
正當張影听的有點無聊的時,顧晨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說︰「我們得回去了,出來太久他們會懷疑的。」
許清猛地轉頭看向顧晨,在顧晨臉上停留了幾分鐘,像是瀕臨死亡的人最後對世間的留戀,最終還是不情願的從喉嚨里擠出幾個字︰」好吧,你,你們回去吧。」
顧晨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像軍訓時那樣鼓勵她︰「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啊。」
張影則認真看著許清說︰「姐,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有機會就到我家去玩,我一定好好招待你。」
許清看著這個可愛單純的大男孩,狠狠的點了點頭。
隨即她低頭撫模著剛才被顧晨拍過的肩膀,心里有一種酸楚,他終究還是走了。老天似乎憐惜許清一片用心良苦,許清看到已經轉身走了幾步的顧晨,忽然轉身又朝她走來了,許清趕緊上前迎了兩步。
只見顧晨撓著頭說︰「過幾天我就要走了,我也準備了禮物送給你,剛才光顧著說話,忘記給你了。」
說罷,從外套的內側掏出了一條橄欖綠的圍巾遞給許清,「這是部隊留給我們退伍兵作紀念的,現在我把它轉送給你,希望你的人生能像這橄欖綠一樣永遠充滿活力。」
許清莊重的雙手接過這份特殊的禮物,在驚訝的同時還有一份深深的感動,她以為顧晨只把她當做普通朋友,哪還記得送什麼禮物給她,現在居然出乎意料的送了這麼一份金錢都難買的禮物,她小心翼翼的捧著圍巾,好像手中的拿著的不是一條圍巾而是一枚軍功章。
許清望著手中這份出乎意料的珍貴禮物,感動的對顧晨說︰「謝謝你的禮物,太珍貴了,我會好好保存的。」
顧晨微笑的說︰「喜歡就好。」
在一旁的張影,看著顧晨送給許清的禮物,紅著臉不好意思的對許清說︰「姐,不好意思啊,我出來的匆忙,沒準備啥送給你••••••」
許清為了消除張影的尷尬,開玩笑的說︰「那下次有機會見面,你一定要雙倍補給我。」
張影笑著說︰「一定,不止雙倍,還會把欠的利息也給補上。」
他們剛轉身,就听見許清在背後喊︰「等等。」許清快速跑到他們面前「你們是一個軍人,我想以「我是特種兵」里的軍人方式同你告別,你們把手握成拳頭伸出來。」
兩人滿頭霧水的照做著,把拳頭伸到了許清面前,只見許清同樣伸出自己的拳頭在顧晨的拳頭上一擊,輕聲說「晨哥哥,再見。」
然後又在張影的拳頭上一擊,輕聲說︰小影子,再見。」
他倆燦爛的一笑,回道︰「再見。」
天忽然陰沉了下來,太陽不情願的被雲朵擋住了去路,微風也不知道從哪個角落里忽然就闖了出來,許清看著路旁隨風擺動的樹葉,她又再一次看著顧晨的背影,她苦笑,好像每次顧晨留給她的都是背影,這次估計是最後一次吧。
在顧晨準備離隊的那一天,他出乎意料的迎來了另一個讓他更出乎意料的人,就在他還差5個小時就要登車的時候,林夢打電話給他說她在他部隊門口。顧晨立即放下電話就沖到了門口,他看見林夢笑顏如花,遠遠的望著他,顧晨有點激動,突然也有點傷感,他馬上就要走了,下次見面還不知是什麼時候。林夢和他面對面站著,兩人相互看了彼此一眼。
林夢開口道︰「你今天要走了,我來送送你,另外我這幾天加班加點的給你趕織了一條圍巾,送給你做個紀念吧。」
顧晨微笑的接過圍巾,小心的拿在手里,就像冬天拿著一個暖手袋似的。
兩人都沉默了一會,顧晨抬頭望著林夢的眼楮說︰「以後你要照顧好自己,不要再跟同住的姐妹鬧矛盾了,如果還是不可避免的鬧矛盾了,心里不開心的話,你要是願意就給我打電話,給我說說,別把委屈憋在心里。」
林夢的眼楮閃了閃,望著顧晨眼里自己的影子,輕聲的說︰「你也要照顧好自己,你的胃不好,以後盡量別喝酒,少吃辛辣的東西,要是有時間也常給我打打電話。」
兩人都不知道要說些什麼。雖然各自心里可能都有話要對對方說,可話到嘴邊都又咽了回去,顧晨為了打破這個有點尷尬僵硬的局面,故作輕松的給林夢講起了他的家鄉,不知不覺兩人就聊了將近2個小時。
到了快跟戰友們一起吃送別宴的時候,顧晨看著笑里帶著淡淡憂傷的林夢,有點傷感的說︰「林夢,我要回去參加跟戰友們的告別宴了。」
林夢目不轉楮的望著顧晨,幾次想張口問他那個一直想問的問題,可又不知道怎麼開口,她怕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顧晨看著林夢,忽然像想起什麼,他輕輕的從脖子上摘下他自己手工制作的子彈吊墜,放在林夢的手心,說︰「出來的匆忙,沒好好準備什麼東西送你,這個子彈吊墜是我第一次打靶後用子彈殼自己做的,我一直戴在身邊,現在送給你做個紀念,好了,我回去了,你,你好好保重。」
說罷,朝林夢笑了笑,轉身朝門內走去。林夢看著顧晨離去的背影,她多想喊住他,可沒有勇氣,只能任他走遠。
在顧晨踏上火車的那一夜,許清默默的戴上了顧晨送給她的那條圍巾,她的顧晨走了,這個城市和他有關的,只剩下這條圍巾了,許清聞著圍巾上顧晨殘留的氣息,眼楮驀然升起了水霧,他走了,或許這一切就到此結束了,他也許永遠都不知道自己喜歡著他。許清撫模著胸前的圍巾,望著窗外的黑夜和點點星光,思緒跟著顧晨離去的火車一起走遠。
在顧晨離開的一段時間里,許清還是依然每天都上線去看看顧晨所在的分組,還是時刻關注著顧晨空間的動態,她想知道顧晨現在過得好不好,可又不敢去過度的打擾他,只能通過這種隱晦的方式,安靜的關注著,喜歡著他。不知在哪個晚上,許清習慣性的上線,習慣性的去看顧晨的分組,許久未亮的頭像此刻正發著微弱的亮光。
許清像生怕一眨眼這亮光就熄滅了似的,以電閃雷鳴之勢給顧晨發了一條消息「你最近好嗎?回家一切還習慣嗎?」
那邊回復道︰「挺好的,剛從部隊回來,習慣回歸社會生活恐怕還需要一段時間,我現在在我朋友這邊工作,天天都挺忙的。」
許凊心疼的回復︰「那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把自己給累病了。」
「我哪有那麼嬌氣,好歹也在部隊歷練了那麼長時間。」顧晨好笑的回復。
「呵呵呵,現在累你先扛著點,等過年回去讓你媽多做點好吃的,好好給你補一補。」許凊開玩笑的回復。
顧晨︰「唉,別提過年了,老板昨天還跟我說,讓我過年留在這邊看廠子,回不去了,這退伍後的第一個春節就要一個人在外過了,倒霉啊!」
許凊安慰道︰「雖然不能回家,但加班費也是很可觀的,往好處想想,沒事的,反正我過年在家也沒什麼事,我有空就陪你聊聊天,怎麼樣?」,顧晨笑著回復道︰「這個可以有。」•••••
許清發現和顧晨閑聊了一會,她這陣子的郁悶和傷感,突然間就煙消雲散,心里莫名的就輕松了許多,顧晨就像包治百病的靈藥,不論許清怎樣不開心,看看顧晨的笑,听听顧晨的聲音,她的心就像打了強心針一樣,瞬間充滿活力。
不過,許清大多數的憂愁和悲傷都是由顧晨引起的,俗話說「解鈴還須系鈴人」大概就是這個道理吧。結束聊天的許凊,心里忽然有那麼一瞬間的傷感,有一種淡淡的思念。她拿出自己的日記本,望著窗外波瀾不驚的黑夜,提筆寫道︰
我喜歡你是寂靜的
我喜歡你是寂靜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樣
你從遠方聆听我,我的聲音卻無法觸及你
好像你的雙眼已經飛離遠去
如同一個吻封緘了你的嘴
如同所有的事物充滿了我的靈魂
你從所有的事物中浮現,充滿了我的靈魂
你像我靈魂,一只夢的蝴蝶
你如同憂郁這個詞
我喜歡你是寂靜的,好像你已遠
你听起來像在悲嘆,一只如鴿悲鳴的蝴蝶
你從遠處听見我,我的聲音無法觸及你
讓我在你的沉默中安靜無聲
並且讓我借你的沉默與你說話
你的沉默明亮如燈,簡單如指環
你就像黑夜,擁有寂靜與群星
你的沉默就是星星的沉默,遙遠而明亮
我喜歡你是寂靜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樣
遙遠且哀傷,仿佛你從未真實存在過
彼時,一個字,一個微笑,已經足夠
而我會覺得幸福,因那不是真的而覺得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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