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岳眼神間譏誚便越發明顯了,「果真是鴨子上不了樹。」他冷冷地挖苦她一句,就把車窗又合上了。眼看著那黑色的車子就要開走,千夏忙喊了一句︰「鐘離岳!」
「別為難陳波!」
那車窗便又打開了,鐘離岳的聲音扔了出來,「我不會為難他,我會解雇他!」
「不!」千夏立即喊了一句糌。
這次鐘離岳沒再理她,黑色的車子徑自開走了。
千夏這個後悔,怪自己沒事腦子就發熱,這下可好,連累了陳波,弄不好連沈清平也會被連累。
千夏內疚又不安。
她竟然在轉天一早跑去了鐘氏大廈,可巧,陳波正好從大廈里面出來,千夏忙叫住了他,「陳波?楮」
陳波看見她,怔了一下,然後向她走過來。
「千夏小姐。」
「陳波,你主子有沒有難為你?他說要解雇你的,你有被解雇嗎?」千夏一連串地問。
陳波顯然對她的話有些意外,正想說什麼,有道不溫不涼的聲音傳過來,「你很想他被解雇嗎?」
千夏心神一跳,眼楮一抬,就看到鐘離岳從大廈里面走出來。此刻雙手插著兜,正斜睨著她。
千夏語噎,這麼一發怔的時候,鐘離岳又說︰「陳波,你是真想被我解雇嗎,還不走?」
陳波臉一熱,對千夏說︰「再見,千夏小姐。」
千夏眼看著陳波轉身鑽進了車子里,然後是鐘離岳打開了車門,也坐了進去,那輛黑色的車子就那麼從眼前開走了,千夏有點兒郁悶。
秋天的季節,竟然下雨了。
千夏在路邊上等公交,等了半天,竟然沒有看到一輛車子過來,她正著急著,一輛白色車子開了過來,車子停下,江毅臣探出頭來,「上車吧,我載你一程。」
千夏沒有推辭,在 哩啪啦的雨點中,鑽進了車子里。江毅臣說︰「去哪兒啊?」
「去學校。」千夏用包里的紙巾胡亂地擦著臉上的雨滴。
江毅臣道︰「看見你鐘哥了?」
「啊?」千夏怔了一下,接著連連搖頭,「我不是來找他的。我是來找陳波的。」
「哦,陳波也很好,不苛言笑,可是知疼知熱,是個悶男。」江毅臣邊開車邊說。
千夏說︰「你想多了,陳先生是個好人,我對他沒有別的想法。」
「哦。」江毅臣顧自地笑笑,桃花眼彎起來,「那麼千夏小姐,對我,有沒有一點想法呢?」
這人果真是浪/蕩公子,千夏扁扁嘴,「一點都沒有。」
「哎呀,真受傷。」
江毅臣若有其事地說。
千夏對江毅臣這副痞性,簡直無語,「再見。」
車子好不容易到了d大,千夏丟下兩個字,就下車跑了。
身後,江毅臣顧自地眯著桃花眼,搖搖頭,把車子開走了。
千夏上完了所有的課程,又去圖書館工作,她把那些被翻得亂掉的書籍重新碼回到正確的位置,又幫助新來的同學查找想要的書籍,兩個小時的時間很是忙碌。
蘇小魚坐在靠窗的地方,穿著一件淡紫色毛衫靜靜地翻著一本書,千夏望過去的時候,蘇小魚對她笑笑,眼神干淨,也很親切。
千夏也對她笑了笑,她感覺這個女孩兒並不像一個被土豪包/養的女人,她的身上,絲毫沒有那種年輕情/婦們的奢侈和驕傲。
千夏走到南面窗子旁的書架前,將一個同學還回來的書碼放整齊,頭一轉,她看到窗子外面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晃過。
那人站在一棵梧桐樹下,黑色的西裝,身影很熟悉。此刻正側身打電話,他的臉掩映在一片梧桐葉子後面,千夏沒看清。
而此時,她听見一陣手機鈴聲,回頭一瞧,但見蘇小魚正掏出手機接電話。
「我馬上就下去。」蘇小魚低聲說了一句,拿著手里的書放回書架,匆匆地離開了圖書館。
不知為什麼,千夏心底有點兒疑惑。
圖書館的工作結束了,千夏去醫院看望了王素夢,王素夢的病似乎有些見好了,見到她,眼楮里泛出柔柔的光。她模著千夏的頭說︰「夏夏,你好像瘦了。」
千夏把頭偎進母親的懷里,「媽媽,沒關系的,就瘦了一點點。」
探視時間過了,千夏依依不舍地和王素夢分別,秋雨讓天氣變得很涼,千夏裹緊了身上的衣服,一個人回了住所。
一個人的夜真是冷清,千夏想起了父親,母親,也想起了愉快的少年時光,她就在那種回憶里睡著了。
轉天是周六,千夏先去上了家教課,課後就快中午了,她又去了醫院看望母親,傍晚時,來到了沈清平住的地方。
掐著他下班的時間來的,她來的時候,正看到沈清平和一群工人從工地出來。千夏喊他,「小平子!」
tang沈清平見到她,清瘦了不少的臉上便立時露出笑容。
「夏夏。」他向她跑過來。
千夏把手里的東西遞給他,「諾,包子,三鮮的。」
沈清平接過,便立即捧著餐盒咬了一口,「好久沒吃過清涼齋的包子了,真好吃。」
沈清平笑呵呵地說。
千夏笑眯眯地看著他吃,「別著急,都是你的。」
沈清平有點兒不好意思了,千夏說︰「我馬上要走了,晚上還有份家教,你晚上早點休息啊,瘦得都快不成樣子了。」
沈清平嗯了一聲。他把千夏送到公交站處,兩人一起等公交。可是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晃眼已經半個小時,公交還沒有來,而天氣卻越發冷了,千夏不由縮了一下肩。
沈清平看看自己身上的外套,帶著白粉灰,便沒有月兌給她,正巧,一輛黑色的車子開了過來,沈清平便伸手去攔。
「等一下!」
千夏對沈清平的動作很吃驚,因為那是鐘離岳的車子,可是那車子竟然滑過來了。
千夏看到開車的人,是陳波。
沈清平竟然拉著她的手直接把她帶到了車子旁,「帶夏夏一程吧,天冷,這里不好等車。」
他對車子後廂坐著的鐘離說。
隔著貼膜很深的車窗,千夏看到鐘離岳的側顏,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反對,陳波把車門打開了。沈清平把千夏推了進去。
車子行駛起來,千夏透過車窗跟沈清平揮手。一直到車子駛出去很遠,她還看到沈清平的身影站在那里。
「陳波,車子停下。」
一直沒說話的鐘離岳開口了。
陳波便把車子貼向馬路邊,鐘離岳說︰「你打車回去吧!」
「哦。」陳波怔了一下,點頭。
千夏看著他下了車,鐘離岳換到了駕駛位,千夏滿眼的疑惑,問︰「鐘離岳,你要做什麼?」
鐘離岳邊啟動車子,邊說︰「你想我做什麼?」
千夏說︰「我什麼都不想。你停車吧,我自己等公交。」
可是鐘離岳並沒有停車,反而提了速往前駛去。
千夏望向他沉著的側顏,他的五官是那麼立體,唇角薄抿,透著幾分淡薄。
千夏不知道他為何讓陳波下車,只是眸光不時地望望他。心里有點兒忐忑。
可是眼前的路,好像並不是回城的路,高樓大廈漸漸遠離,眼前景物變得陌生起來。
「你要帶我上哪兒?」千夏不安地問。
鐘離岳淡聲說︰「到了你就知道。」
千夏心底越發疑惑,可是他的樣子是不想理她,千夏只得狐疑地坐在上面,任著他把車子向前開去。
暮色漸濃,眼前出現了一片湖泊。鐘離岳把車子停下了。然後往座椅上一靠,輕輕地吁了一口氣。
千夏便問道︰「你帶我來這兒做什麼?」
鐘離岳淡淡地吐出幾個字來,「看星星。」
千夏懵了。
她抬頭看看滿天暮色,又低頭看看前面靜靜的湖泊,和四周的樹木,她仍然不能相信鐘離岳的話。
鐘離岳的聲音又淡淡地揚起來,「這個地方適合先/奸/後殺,你最好安靜地呆在那兒,別動。」
千夏倒抽一口涼氣。
夜色漸濃,千夏看看前面的人,他的手按動了按扭,頭頂的全景天窗刷啦一下拉開了。千夏看到滿天的星斗,都在眨著眼楮。
「沈清平就那麼好,天天引著你往工地跑?」鐘離岳的眼楮含了一抹犀利瞟過來。
千夏說︰「他就是很好,他像哥哥一樣。爸爸死了,媽媽瘋了,我現在就只剩下他一個親人了。」
鐘離岳的眼楮又瞟了過來,明顯比剛才多了幾分耐人尋味。
「我也可以做回你以前的鐘哥哥,但你要跟沈清平劃清界限,怎麼樣?」
千夏慍怒地說︰「你可以不做回鐘哥哥,跟小平子劃清界限是不可能的!」
鐘離岳的面色陰沉起來。他沒有說什麼,開了車門,下去了。千夏看到他站在夜色里,身影在夜風中越發顯得冷漠。千夏何嘗不想要回她的鐘哥哥呢?她長這麼大,心之所系,就只是那個人,可是今時今日,他再也不是以前的鐘離岳了,他們兩家是仇家,而且,他的心里,似乎早就已經沒有她了。
千夏沉默了一會兒,再抬起頭向窗子外面望去,夜色里,已經看不到鐘離岳的身影了。四周孤冷寂寂,只有樹木和荒草的蕭索,千夏心里有點兒慌了。
「鐘哥哥?」她推開車門,喊了一聲。
可是四野寂寂,除了不知名的蟲叫,她听不見一點回聲。
「鐘哥哥?」千夏下了車子。
「鐘哥哥!」千夏大聲喊著,邊喊邊四下尋找。
哎喲!
千夏腳底一滑,跐
溜就摔下去了。腳下不遠處便是湖面,她的身子直直地往湖里滑去。
千夏驚恐極了,「鐘哥哥,哥哥!」
情急之中,她喚出了埋藏心底很多年的聲音。一只大手忽然間將她的左手攥住。千夏感到手心一暖,她的人已經被提了起來,接著便撞進一個微涼的懷抱。
「鐘哥哥!」千夏喊著,緊緊抱住了鐘離岳的腰。
鐘離岳的手臂在她腿彎處一托,直接將她抱了起來,轉身往車子處走去。千夏緊緊地拽著他的衣服,頭偎在他的懷里,任著他抱著她。鐘離岳騰出一只手開了車門,把她放了進去。
「亂跑什麼!」鐘離岳把她放在座椅上說。
千夏的手卻仍然攥著他的衣物,「我害怕,哥哥,我害怕找不到你了。」
她的手上沾著泥土的氣息,眼楮里卻淚光盈盈,鐘離岳捧起了她的臉,忽然間吻過去。
千夏的呼吸只滯了一下,便雙臂環上他的脖子,回應起他的吻。盡管動作笨拙,盡管沒有經驗,她仍然熱情地回應著他。
鐘離岳把她壓在了副駕駛位上,兩人緊緊地吻在一起。
過了好半天,直到他已經快要不能控制自己的時候,他的嘴唇才離開她的,兩只手撐在她座椅的兩側,他眸光咄咄,「伊千夏,從你很小的時候,就把你自己許給了我,離沈清平遠一點。」
「他是哥哥。」千夏微微氣喘。
「哥哥也不行!」鐘離岳打斷了她的話。
千夏噤了聲,只用一雙含著淚光的眼,望著他。而鐘離岳卻再次捧住了她的臉,微涼的嘴唇吻過來。
這一次,他直吻到她氣喘吁吁,快要出不來氣的時候,才松開她。「我會給你一切,所有的疼愛,所有的財富,鐘太太的位置,我可以把我所有能給你的,都給你。伊千夏,你好好想想。」
他起身離開她,繞到另一面去開車了。
千夏在回程的路上,心緒紛亂。
她不想失掉鐘離岳和沈清平任何一個,他們,一個是她自小的青梅竹馬,一個是與她患難與共,不離不棄的好哥哥。千夏心思百轉,想到鐘離岳的話就只想哭。
車子一路平穩行駛,轉眼間,就到了千夏所住的地段。
「住哪里,我把你送過去。」
鐘離岳沉著聲說。
千夏吸了一下鼻子,「就在這里下車吧!」
鐘離岳瞅了她一眼,無聲無息地把車子停在了路邊,千夏開了車門,默默地下了車子往寓所走去。
鐘離岳的車子在她的身影消失在那片小區門口時,開走了。千夏一個人回到那冰涼的地下室,整夜幾乎無眠。夢里,她一手拉著鐘離岳的手,一手拉著沈清平的,三個人親密無間。
轉天早晨,她給鐘離岳打了個電話。
「哥哥,我愛你,一直都愛你,但是小平子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幫助我,照顧我,我不能與他劃清界限……」
她的話沒有說完,鐘離岳的電話就掛斷了。
千夏捏著手機,她听見自己心碎掉的聲音。
鐘離岳的手機被放進了兜里,他走到窗子前站住,就那麼站了好半天,才往外走。
陳波在外面候著,見他出來,便跟著一起下樓。車子發動起來,鐘離岳仍然沉默著,沒發一言。
陳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敢出聲,車子在無聲中行駛,就這樣到了公司。
鐘離岳一言不發地下車走了,陳波把車子開往地下停車場。下車的時候,他看到正副駕駛位中間躺著一樣東西。
那是一條女人的手串,手工編織的一種,中間帶一只小鎖片,廉價,卻是少數民族風情。
他拾起來,從電梯直接上樓了。
「鐘哥。」他叩鐘離岳辦公室的門。
「進來。」鐘離岳的聲音傳出來,沒有溫度。
陳波走了進去,把那只手串遞向他,「剛才在車子里發現的。」
鐘離岳只淡淡地睞了一眼,便說道︰「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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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