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掌櫃的這就不對了,既然是馬臉熟那怎麼專盯著我的臉,難道我像馬?」
掌櫃說,「不,是姑娘的臉也眼熟,跟馬一樣,像我十幾年前見過的。」
我說,「掌櫃好記性,十幾年前的臉能記到現在。」
掌櫃說,「這是因為那匹馬比較特別,我從前賣馬為生,那馬自入我手以來一直賣不出去,可是後來來了兩個年輕人,也像你們差不多年紀的一男一女,他們不僅買走了我的馬還是用的高價,而我也在賣了那馬之後時運大轉,掙了不少錢就回了老家來開了家客棧,經營多年也算是生活富足,我心里始終認為都是那匹馬帶來的好運,所以盡管過了這麼多年,也沒能忘記那張馬臉,至于我說姑娘眼熟實在是因為你長得像當年那位買馬的姑娘。」
我說,「那掌櫃又為什麼對那位姑娘印象深刻?」
掌櫃說,「因為多虧了那位姑娘對那匹馬情有獨鐘那與她同行的少年才肯買。」
我說,「原來如此。」
掌櫃說,「正是如此。」
沉默片刻我才意識到這件事意味著什麼,心里咯 一聲,猛然起身,問掌櫃當年在哪里賣馬。
掌櫃說,「長安少林山腳下。」
我問,「長安是何方?」
掌櫃往外一指,「前方。」
我滿意點頭,「那正是我要去的地方。」
繼續再問那一男一女的身份行蹤掌櫃的便答不上來了,不過我也並不失望,能誤打誤撞听到這個消息就已經超出了期望,那對男女和我有同一匹馬,說不定還有別的關聯,說不定……他們就是我的父母。
這下好了,我心中的方向終于有了一個具體的名稱——長安。
第二天天沒亮我就跑去隔壁敲李作樂的門,半天,門咿呀一聲開了,從里面探出一張睡眼朦朧的臉,我使勁拍了拍要他趕緊洗漱準備動身,他打了個哈欠說,「天還黑著,你的眼圈也還黑著,還是再去睡一覺再說吧。」
我果斷否決,要知道我在听到那個消息之後失眠了整整一晚,如果不是心疼已經交了錢不住上一晚太可惜,我早就背包袱走人了,現在天好不容易亮了,再不出發我就要憋瘋了。
李作樂無可奈何搖搖頭,我飛奔下樓等他收拾好就走。
他要我別著急,長安那麼遠,別說十天半月,就是一年半載也夠嗆,急也不急于這一時半刻,再怎麼說,早飯還是先吃了。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惜那份激動的跳躍的想要飛天的心情怎麼也按捺不下,除非在路上,否則我不能安心。
興沖沖地出門,我開心的感覺自己的靈魂都出了竅,我跑著,她就漂浮在上空笑著看我跑,然後我就忽然見她一個踉蹌差點從天上倒栽下來。
哇的一聲同時從我和另外好幾個人嘴巴里發出來,我疑惑不已,難道他們也看到了?
「喂喂喂,走路長沒長眼楮?」
口氣不善但我心情正佳,朝那位衣著鮮亮人模狗樣的人笑眯眯道歉。
可那人卻反過來問我有沒有被他那一身骨頭給撞疼,我忙說沒有,看他的咧嘴笑時露出一口黃豆似的大黃牙我止不住有種把昨天晚上的飯菜吐出來的沖動。左手牽著小扁右手牽著李作樂繞行而過,他卻不依不撓地追了上來,直呼等等。
我問,「您有何貴干?」
他說,「在下方走之,敢問姑娘是否急著趕路?」
我點點頭,嘴里重復他的名字,「方肘子。」然後思緒便呼啦一下撥開時間回到了和尺師姐偷溜下山的那一晚。
他說,「不是肘子,是走之。」
方走之繼續說,「姑娘只著急趕路,但卻不知道姑娘注意到沒有,你空有一顆趕路的心卻沒有一雙趕路的鞋子。」
我低頭看看腳上的鞋子,舊是舊了點,但穿著舒服,趕路沒問題。
方走之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用行動代替語言,從袖子里模出一雙紫緞面的鞋幫上支稜著一雙翅膀的繡花鞋說,「穿上我的飛行鞋可夜行千里!」
李作樂問,「為什麼是夜行?」
方走之說,「日在當空,行事多有不便,夜黑風高,一切正好。」
我說,「真的嗎?」
方走之說,「真的。」
李作樂說,「假的。」
我說,「萬一是真的,我們就能提早好多時間到長安呢。」
李作樂堅持說是假的,但沒有攔我掏銀子。
我問方走之能不能便宜點,他說不行,我繼續討價還價。他還是不賣,我為難,李作樂看我這樣糾結就走上前,橫了方走之一眼,對我說,「想買就別嫌貴。」
我想也是,何必猶豫,搞的自己這麼痛苦,既然這雙鞋子能提前讓我到達目的地,那反過來說節省下的盤纏也很劃算。
買賣成功,雙方滿意地握了握手,道別前,方走之刻意叮囑我晚上體驗飛行鞋的快感時一定記得在腰里系上一條帶子,我問為什麼。
他說,「安全起見。」
月照大地。
我樂滋滋地把另一雙鞋子交給李作樂,說,「穿上。」
李作樂說,「你自己怎麼不穿?」
我說,「我緊張,所以你先替我試試。」
李作樂當然不肯,說明知道是假的還要假裝當真這種事他做不來,再說鞋子是我買的後果自然由我自負。
我申辯道,「可我那不是在你的鼓勵下才下定買的決心嘛,再說買都買了現在說這些也太遲了。」
見他怎麼都不肯我也不再跟他羅嗦,提著另外兩雙鞋子去馬房找小扁。
小扁睡得正香,我實在不好意思就這麼把它叫醒擾了它的馬夢,干脆,俯,撓撓它戴著金鈴鐺的腿,趁它抬蹄子躲癢癢我迅捷無比地給它套上了一只鞋,就這樣,剩下的三只都穿好後,我起身滿意拍拍手,把它的脖子一摟,說,「吃栗子啦!」
小扁哆嗦一下就猛然醒過來了,李作樂站在我身後指責我的不道德行為,居然欺騙一匹單純善良的畜生,真是畜生不如。
我說,「沒有啊,我沒有欺騙小扁。」
兜里模出早就準備好的栗子,剝殼送到小扁伸過來的嘴里,另一顆使足了勁兒往遠處一拋,小扁一聲響亮的嘶鳴,尾巴一甩就往前竄。
在我想象的畫面中,小扁應該像流星一樣在栗子落地之前就已經接到,然後它在剩余的時間里用蹄子刨了刨腳下的草,栗子落進它等待的嘴巴里的時間剛剛好。
可事實上事情是這樣的,小扁竄完激動人心的第一步後,就以平常的速度悠悠地行進。我覺得我已經等它消失等了很久,可是,它的身姿依舊在眼前停留。
李作樂笑的捂著肚子,我瞪了他一眼,上前去模模小扁可憐的執著于栗子的腦袋,就回了房間。
第二天見我萎靡著一張臉,李作樂想說點什麼話安慰我一下,我打斷他說我沒事,而且我終于領悟出了那個騙子為什麼取了個那個怪的名字。
李作樂問,「為什麼?」
我說,「說了假話賣了假貨後一走了之。」
李作樂鄭重點頭,說言之有理,問我接下來打算怎麼辦,要不要去報官。
我說,「那就去報一下吧。」
報官的人不多,除我們之外只有一個大爺,我們在外候著等大爺說著。
大爺說話有些前言不搭後語,頭腦不清楚,說自己的女兒三個月前失蹤又忽然有了行蹤,官老爺听的不耐煩,連連打哈欠,說既然有了行蹤那還干嘛來報官?
大爺有點委屈地頓了頓,說,「失蹤的時候報官大老爺說要等有行蹤了才好辦,草民苦尋良久,終于在西城里找到了女兒,所以前來報官,求大老爺去解救她。」
官老爺說,「哦,這好辦,你既然已經知道她在那兒那直接帶她回家就行了,真是的,這麼簡單的事情還要本老爺親自教。」
大爺還想說什麼,但是官老爺已經宣布此案了結,無奈,大爺只好嘆氣退出了衙門。我和李作樂看完這陣勢覺得報官並不是解決問題之道,一經商量,覺得還是跟大爺一樣親自出馬可靠。
路上,只見那位大爺沿街哭泣,我和李作樂心有不忍,決定去問問情況看看有什麼能幫上忙的。
我們沒上前還好,一上前大爺就哭的更狠了。
李作樂說,「大爺你別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搶你銀子。」
大爺抬起哭紅的眼,叫了一聲苦,涕淚橫流,我看著實在難受就干脆陪大爺一起哭了起來,並且抽噎著問他事情原由。
大爺的女兒叫青青,父女倆相依為命十四載,日子過的雖然清貧但也不失快樂。
那天正是青青生日,大爺趕早上集市去想把頭天趕黑打來的柴賣了好給女兒買禮物,可是那天的買主卻比平日都挑剔,不是嫌大爺的柴火太濕就是太細,反正好歹就是不肯出好價錢,大爺起先還固執,到後來眼看天色不早,就想趕緊的處理了好回家,免得女兒擔憂。
又有人來買,問大爺什麼價兒,大爺伸出一個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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