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好逑 第12章 元宵

作者 ︰ 水沫薔薇

柳葉河貫穿寧都南北,將偌大的寧都城一分為二,東邊住著的多是權貴富商之家,西邊則是平頭百姓。平日里,隔著這條河,一座城倒像是兩座城,互相來往不多。一年中恐怕也只有元宵燈節這一日,鐘鳴鼎食之家的公子小姐們會走上柳葉橋,看一看河對岸的風景;也只有這一日,城西的白衣們才能見到那華麗的馬車,以及用眼角余光偷偷瞄到的美麗女子。

這一日的安防工作也就因此重要起來。

林懷雖在軍中任職,但這一日為了清寧侯府幾位年輕的公子、小姐,不得不告了假,專職負責清寧侯府一行人的安全了。

難得這樣出來好好的玩一次,林玉盈姐妹幾個都特別興奮,就連一向以沉穩見長的許端,臉上也洋溢著別樣的光彩。倒是平日里最活躍的林玉沁拉著一張臉,秦氏責怪她錯過了楚家的親事,過年都沒能安生下來。正月里不提親,她的婚事也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才有著落了,因為自己的魯莽錯過了楚齊,雖不後悔,心里卻不免有些忐忑。

林玉容帶著林玉盈、許端兩個走在前面,不時的看著後面的林玉婉、林玉沁和林玉綺,招呼她們千萬不敢走散了,若是不幸走散了,就到柳葉橋東面橋頭的馬車前等著。林悅則和林憫由幾個小廝跟著,早已跑到了河對岸。

林玉盈步伐輕盈,提著裙角最先踏上了柳葉橋的台階,一個大紅色的鯉魚燈躍入她的眼簾。

「小姐,買個鯉魚燈吧!」賣燈老者笑著將鯉魚燈從架子上拿起,「鯉魚躍龍門,這鯉魚可是個好兆頭呢!」

林玉盈卻搖了搖頭。前世,她曾買過一個鯉魚燈,為的就是這個意頭。可這一世,她不想躍龍門,只想做一只自由自在的鯉魚。

林玉容卻以為她是手頭不松快,問︰「五妹妹若是喜歡,我買下來送你可好?」

林玉盈咯咯笑了兩聲,「待我看見喜歡的,大姐姐再送我不遲。」

許端抿嘴不言,跟上她們二人的步伐。

三人站在拱橋上,遙遙望著河中央那座緩緩移動的華麗船塢。那是寧都最負盛名的風月場所芙蓉坊。船上的女子或嬌或媚,或妖嬈動人,或清純可人,但總歸能讓男人掏出銀子為搏她們一笑。曾經,林子路就是那里的一位常客。林家的女孩子,難免從府上的風言風語中,對這個地方有了了解。

芙蓉坊緩緩的向著柳葉橋移動而來,絲竹聲漸漸近了。林玉容于音樂上造詣最高,並沒有她不會的樂器,最好的是簫。她側耳傾听,道︰「這琴音時而婉轉,時而低沉,如泣如訴,倒是一流,只是不免流露些許媚意,算不得上乘。反而是這歌聲更好,本就為取悅人而來,顯得沒那麼矯揉造作。」

林玉盈和許端笑了笑,也豎起耳朵仔細聆听著。

三人正是聚精會神之際,卻看見芙蓉坊的頂樓突然爆發出一團火焰!

「啊!」三人俱是一驚,忙用手掩面,後退了兩步,可那芙蓉坊好似已十幾倍的速度就要沖上柳葉橋了!

「快走!」沒等林玉容這句話出口,許端和林玉盈已經拉起了她的雙手,直奔橋下去了。

可——人實在是太多了!

她們三個是深閨之內嬌生慣養的小姐,腳步本就慢,再加上身邊這忽然涌出的人群,有些慌了神。在東岸看風景的平頭百姓,想趕緊回到西岸回家,在西岸看熱鬧的權貴子弟想迅速的跑回東岸尋找家人和馬車,一時之間,柳葉橋亂成了一鍋粥。

就在不遠處跟著他們的林懷第一時間找到了她們三人,拉著林玉容道︰「你們先跟著慎兒回去,我還得去找二妹妹她們三個!」

林玉盈一驚,「二姐姐她們還沒找到?」

「你們上橋時她們就在你們身後,可一轉眼就不見了人影……」林懷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樣,「可能她們就沒上橋,這也是最好的!」

「那三哥和五弟呢?」林憫早早的就過了橋去,現在恐怕很難回來。

「你們先別管那麼多了,你們不比他們,她們有小廝和幾個護衛跟著,不會有事兒的!」林懷解釋著,

林慎帶著幾個家僕,將林玉容三人並幾個丫鬟團團圍住,生怕她們被人踩到、踫到、擠到,可這樣一來,她們下橋的速度也是慢道了極點。她們礙著自己的身份,哪肯與眾人擠在一起?可是不擠,根本就下不了橋。

「讓開,讓開……」家僕不斷在她們身前嚷著,吼著,無奈那些想回家的人瘋了一樣的往前沖。林慎擋在欄桿一側,生怕擁擠的人流將她們推入水中。

「著火了!」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喊聲。

林玉盈艱難的站在人群中間,看著柳葉河東岸掛著的那些彩燈,已經燃成一片……人流涌動,撞到燈是難免的,第一個燃了起來,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

她在扭頭去看芙蓉坊,整個頂樓已經燒了起來,有人已經從樓上跳下,在寒冷的水里掙扎著。

好在,芙蓉坊的速度已經控制了下來,沒有撞上柳葉橋。否則,這個踫撞,將會使柳葉橋化作一片火海……

她抬頭看著高高懸掛在柳葉橋上方的各色彩燈,心中一片焦灼。她們得趕緊下去!

這個念頭一起,她也顧不得許多,什麼大家閨秀,這時候保命最重要!

「姐姐,我們得趕緊擠出去啊!」

「這怎麼擠啊?」林玉容和許端一臉愁容。

「別人怎麼擠,我們就怎麼擠!」她拉起許端和林玉容的手,吩咐道︰「齊三,你個子最高,走到最前面,把人給我推開!」

站在一邊的林慎臉上很是吃驚,這是她溫柔端方的五妹妹嗎?

可齊三卻來了勁,早該這樣了!說話間,就奮力將一個往對面去的人撥到一邊,那個人一個趔趄差點跌倒,看到齊三魁梧的身材,將月兌口欲出的一句髒話卡在了喉嚨里。

林玉盈一個側身,拉著許端和林玉容,穿入那個人縫中,又松開許端,推開擋在她前面的那個小個子……

許端見狀,就走到後面拉起了林玉容,和她對視一眼,對于林玉盈突然爆發出的彪悍唏噓不已。

而跟在她們身後的菊意、紫簫、阿言幾個,卻都來了勁,跟著林玉盈左推又搡的,倒擠出好大一片空隙。

林慎也只能跟上林玉盈,對身邊的左推又搡,推進著她們這支隊伍的前進。

在齊三的開路下,在一眾家僕、丫鬟的合力擠搡下,她們終于到了橋頭。

橋頭那位賣鯉魚燈的老者已經被擠倒在地,所幸的是他的花燈已經早早賣完了,不然也會被燒盡了。他蜷縮成一團,抱著自己的膝蓋,更有可能被來往不息的人踩死。

林玉盈看了他一眼,想到他那句鯉魚躍龍門,向齊三道︰「把他帶上!」

齊三道︰「五小姐,我們自身難保啊!」

林玉盈道︰「把他放在你們馬上就行了,在這里他會被踩死的!」

齊三有些為難的看了林慎一眼,林慎向他點了點頭。

幾匹快馬將人群沖散,很多人連滾帶爬的到了道路兩邊,林慎看了看馬上得人,臉色稍霽,林玉容握住林玉盈的手,長出一口氣,激動道︰「是大表哥!」

襄國公嫡長孫于明,于曦的哥哥。林玉盈卻不似她這樣高興,也沒有像她一樣覺得安下心來,反而覺得于明來的實在是太遲了!

「不要亂!」于明在馬上振臂高呼,同時已有諸多兵士打了河水撲滅了岸邊燃起的大火,「大家不要亂,听我指揮!」他翻身下馬,隨他下馬的還有于暉和——

沈淵!

盡管火光搖曳,盡管人頭攢動,林玉盈需要惦著腳才能看到那個人,可她也不會認錯!

那是她永生永世不會忘記的臉。

「盈兒,我雖不是永陽侯府的世子,但我那個草包哥哥也就在年齡這點上比我佔了先機!只要我這次能拿下葉城,他日封侯,甚至封王都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盈兒,你可信我?」

「我信你。」她無限嬌羞的躲在他的懷里,只以為找到了終身可以依靠的男人。沈淵和她其實很像,都有著不夠尊貴的出身,都有著一飛沖天的野心,還有隱忍堅持的耐心和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決心。不同的是,沈淵是個男人,可以到戰場上去建功立業,而她是個女人,只能依附于男人。

她冷笑。前世,她也是傻得可以。秦氏若只是依靠男人,就不會在周姨娘進門後還能在林子路面前撒嬌。于曦若只是依靠男人,就不會再無子的情況下還能掌握清寧侯府管家的權力。楚雲若只是依靠男人,就不會嫁給林愉了。

凡事還得靠自己。

林玉盈看著那張臉,那一雙燦若星辰的眼眸,令周圍那些跳躍的火光都不夠瞧了。于暉在他身邊站著,比他矮了一頭不說,那略帶些陰柔的面孔更顯得秀氣,把他襯得更是英氣勃發。她還記得當她和沈淵的婚約定下之後,多少京城女子在心中暗暗扼腕嘆息,而她在沈家的那些日子,那些刀劍一樣的目光打量著她,庶女,模樣也不過如此!

她心中得意極了,她不僅嫁給了一個嫡子,還嫁給了一個美男子!她可以用一生慢慢與他相處,用她從秦氏那里學來的手段,將這個野心勃勃的男人收服。可上天只給了她三天和三年。

三天的相處如何融化沈淵的心?

三年的守候,沈家怎麼會為了這個一無是處的兒媳婦而抗旨?沈淵又怎麼會因為這三年的等待,而放棄即將到手的榮華富貴!

她沒有忘記他的夢想,封侯封王……成為駙馬,一步登天。

林玉盈放下了簾子,坐到了許端的身旁。

這是前世不曾有過的意外,這也是前世沒有過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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