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林•格雷?這是他的名字?」亨利勛爵問道,穿過畫室,朝巴茲爾?霍爾華德走去。
「是的,這是他的名字。我並沒有想要告訴你。
扎尼爾盯著躺在床上的莉絲夫人看,儀器顯示她的心率和呼吸都沒變化,數字都挺低。斯卡麗特翻過一頁,繼續默讀︰「啊,我無法解釋,要是我挺喜歡什麼人,我絕不會把他們的名字告訴別人,要不,這就好像遺棄了他們的一部分。我已經變得有些詭秘了,這似乎能使現代生活神秘莫測,或者.妙不可言。最普通的事兒,一經掩蓋便顯得很有趣味。如今我離開城里,從來不跟別人說上哪兒去。一說便意興全無了。這習慣大概也是夠傻的,不過它給生活帶來了不少浪漫情懷。我想你一定以為我蠢得可以。」
接著她停頓了幾秒,扎尼爾好奇地轉過來看她一眼,斯卡麗特臉上混雜了困惑和不安,腦子里的話語卻是對沒錯,就是這樣,這一點也不傻。
「這段肯定是在說佔有欲。」扎尼爾說,看著莉絲夫人睡得完全沒有一點反應。「為什麼你挑這本?」
「讀和人有關的故事總比讀寫社會現狀怎麼糟糕的那種要好玩一些。」斯卡麗特聳聳肩膀,接著往下讀。
「不,你沒有。你說是因為畫像里有太多自己的東西。嗨,那太孩子氣了。」
「哈利,」巴茲爾•霍爾華德說,目光直視亨利勛爵,「每一幅用感情畫出來的畫像,畫的都是藝術家而不是模特兒。模特兒不過是偶然介入的,是一種誘因。畫家在彩色畫布上所揭示的不是模特兒,而是畫家本人。我不願拿這畫去展出,是因為它暴露了我自己心靈的秘密。」
「那個畫家絕對愛上了我們年輕漂亮的道林•格雷。」扎尼爾再次插嘴。「等等,王爾德?那個寫了快樂王子的家伙?有不少他的作品改編成電影。」
「沒錯。」斯卡麗特想了想,手指敲著書頁邊角。「我覺得畫家說的對。一個人的作品的確是在暴露自己,電視劇里那些偵探也是靠觀察別人的行為來判斷對方的想法。」
「你是說福爾摩斯和波洛?」扎尼爾的一只手撐著下巴,褐色的眼楮明亮又引人注目,牙齒碾磨著下嘴唇。
「才沒有,我是說那些犯罪心理畫像。」斯卡麗特笑起來,聲音輕快。她將書平攤在膝蓋上,雙手比劃出一個範圍。「你知道世界上有幾十億人,對吧?大部分人能歸類為普通人,少部分人是天才,犯罪者,精神病患,藝術家?」
「喔,你在說我?」扎尼爾挑挑眉毛,壞笑起來。「我又是罪犯又是藝術家。你昨天怎麼沒有——」他指了指門外。「在餐廳里說點俏皮話,發表你對人類深刻的看法?」
「那個時候?我可不想在只認識不到一天的人面前表現自己多麼聰明,我會被嫉妒死的。」斯卡麗特在沙發里陷得更深了,狀態穩定,語調活潑地開著玩笑。「真相就是——我昨天太緊張了,而且我也不覺得伯恩斯們會喜歡我們兩個。」她清清嗓子。「除了艾瑞克。」
「沒錯,他喜歡我們只因為他不在乎那些錢。」扎尼爾半個身體都斜靠在沙發一邊扶手上。「我有一點點嫉妒那家伙,如果沒有那個。」他暗示著‘癌癥’的口型。「也許他的反應就和其他人一樣。」
「那是人的本性,換成我們也一樣。」斯卡麗特伸手過去拍拍他的手臂作為安慰,扎尼爾晃晃腦袋把這個問題丟到了一邊。「那麼——」斯卡麗特剛要繼續閱讀,沒關的房門外傳來一聲響動,兩人都傾斜身體朝走廊外看——塔羅斯和律師走出餐廳,互相握手,律師被送出了大門。塔羅斯立刻轉身走到莉絲夫人這里,朝里看了看,接著懷疑地打量兩個年輕人,「媽媽還在睡?」
「是的。」扎尼爾立刻回答,聲音和整個身體都緊繃著。
「那就照顧她。」塔羅斯很嚴肅。「我要回房間處理點生意,過段時間下來接手。奧莉薇亞呢?」
「她出去了。」斯卡麗特回答,聲音同樣緊張。
「我就知道,什麼都沒她那個情人重要。」塔羅斯煩躁地揮手,「照顧媽媽,讓她按時吃藥。」說完就馬上離開了,斯卡麗特一直等到他的腳步在樓梯那兒消失才放松肩膀,扎尼爾再次倒在沙發里。
「他讓我緊張。」男孩揉了揉額頭,閉上眼楮。
斯卡麗特看著他的睫毛低垂下去,一些頭發滑下了肩膀。房間里極端安靜,除了輕微的呼吸聲外什麼聲響都沒有。
「什麼?」扎尼爾低聲說,皺起眉。「你腦子里剛剛那是什麼?」
斯卡麗特深呼吸,「這問題可不合適。」她重新抓起書。
「如果不是你想得太快我就听到了,什麼問題?」扎尼爾皺眉皺得更緊,額頭擠出了皺紋,伸手去抓那本書。「得了,快點說,連最糟糕的事都分享過了!你們女人不是最藏不了秘密嗎?」
斯卡麗特給了他一個「你已經死了」的眼神,再次深呼吸︰「不準揍我。」接著切換到了腦子相連的模式︰
扎尼爾下一秒就眯起眼楮。「什麼?」
「好吧!」斯卡麗特把書丟回膝蓋上。「我覺得你對那個男人反應過度!昨晚你那一架干得就很好,而塔羅斯?!」她壓低聲音。
扎尼爾的臉一瞬間變得蒼白,光線在他睜大的眼楮上折射出濕潤的反光,他幾乎要從椅子里跳起來抓向對方,但卻把手指緊緊摳進沙發扶手里。
斯卡麗特努力往沙發里縮去,使勁瞪回去,但腦子里的聲音沒停︰
「你看到過什麼?」扎尼爾的聲音更低,從沙發上逼近她,斯卡麗特快把自己擠進沙發軟墊里了。
兩人僵持了幾秒鐘,互相比賽瞪眼楮直到斯卡麗特吐出一口氣,改變了縮起來的坐姿,從沙發上向前傾身,一只手按住了扎尼爾的胸口——手指尖抵在鎖骨邊緣的凹陷里,止住了對方前傾的趨勢。
「如果我沒猜錯,」斯卡麗特的聲音平靜穩定,微微低垂的睫毛遮住了所有能落在眼球上的光線,完全無反光的眼楮從琥珀色深黯下去成為深褐——她的表情變得認真,直指目標。「如果我沒猜錯,你很可能對成年男人有很不好的記憶,兒童時期被虐待的話,通常會有這種反應。」
「你他媽從哪兒看來這些東西?犯罪心理?」扎尼爾朝前逼近,斯卡麗特的手撐在他胸前,手指陷進他的皮膚里。「見你的鬼!婊/子!」
斯卡麗特連眉毛都沒皺︰「你攻擊我?你這個混蛋!」她的聲音尖了起來。扎尼爾抓住她的胳膊朝沙發里推,聲音危險︰「我他媽的不光被揍了,還被一次又一次地搞過,高興了?就靠那一點我對男人的反應就能猜得到?現在他媽的全世界都知道了!?」
「等等,等等。」斯卡麗特掙月兌出兩只手臂,反手抓住扎尼爾的胳膊把他推回原先的沙發里。「就算其他人看出來了也不會告訴你!還有——」她確定了男孩不會再掙扎才松開了手。「不是每個人都會注意這種細節……我想他們根本沒空在乎我們想什麼。」
「抱歉說你婊子。」扎尼爾突然冒出一句,整個人陷進沙發里,臉埋進了雙手中。
「沒關系,」斯卡麗特立刻回答,嗓音柔軟下來,視線也從充滿魄力恢復溫和。「我受到這種攻擊也會有同樣反應。」
「哈,」扎尼爾無所謂地抬起臉,翻個白眼回去。「難道你是根據自己的想法來推測別人的反應?」
斯卡麗特只是聳聳肩︰「為什麼不呢?」
「見你的鬼。」扎尼爾揮了揮手,「別說這個了,反正我已經暴露了自己又軟弱又膽小又像個妞兒的事實。」他把兩條腿伸直,伸展身體靠在沙發軟墊里。
「才沒有。」斯卡麗特微笑起來,表情誠懇。
扎尼爾打量她的臉,稍微困惑地眯著眼楮,過了幾秒鐘才說︰「你要知道,我覺得你把自己藏起來了。威斯汀說你像只兔子,但昨晚你可完全不像。」
「難道我們現在要對對方完全坦白自己是什麼樣的人?又不是什麼靈魂伴侶!」斯卡麗特攤開手,又指了指他們的腦子。「而且還有這個,我覺得那抹殺了任何——你知道,羅曼蒂克的可能性。」頓了頓之後她又補充。「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她的表情不太確定,觀察著男孩對這句話的反應。
扎尼爾只是短暫地皺眉︰「說你想說的,別擔心會冒犯我。反正你剛才已經把這輩子的份都用光了。」
「你可不能低估我冒犯別人的本事。」斯卡麗特再次微笑,重新放松了自己。「回到主題?剛剛塔羅斯上樓去了,奧莉薇亞溜了,艾瑞克在寫他的劇本——」
「這兒只剩下我們兩個,還有可憐的,剛把遺產分出去的莉絲夫人。」扎尼爾攤開手,接著從沙發里站了起來。「我得看看這個。」他走到莉絲夫人床邊,伸手按在她的頸動脈上,將近一分鐘都沒有說話。
「你在想什麼?」斯卡麗特將書合上放回桌上那本的下方,保持了一樣的位置和角度。
扎尼爾的表情越來越專注,直到他轉過來看向斯卡麗特,年輕的臉上有自從兩人見面之後從未有過的嚴肅︰「如果我沒猜錯,她基本上算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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