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一直是黑色,海水起伏著不時淹過他們的耳朵。有條光柱突然掃過他們附近的海面。
斯卡麗特立刻掙扎起來,差點又被海水沒頂,好不容易恢復成踩水的方式才拉扯起男孩的手指。嘿!那兒有光!
什麼?扎尼爾在她開始掙扎就勉強抬起頭,那道光柱又掃過一遍附近的海面,離他們只有十幾米距離。噢別再來了,我們已經在海上漂著听天由命,真要來艘漁船?
我可不想被賣掉!斯卡麗特將涌進嘴里的海水吐掉,那條光柱在附近的海面搜尋著,洋流已經推著他們朝那個方向越來越近。也許他們真的派了巡邏船出來找我們。
這回被逮住的話,我們非得進監獄不可。扎尼爾嘆氣,那聲音在海水波動中格外嘶啞。
不像漁船。斯卡麗特看著那黑暗中凸顯出的輪廓,還有那上面的小粒燈光。那看起來像架飛機。
我們已經找過了那該死的機場!達米恩不在那兒!扎尼爾笑了一聲。那真的是飛機?他努力劃著水改變漂浮的姿勢,別扭又不時地往下沉。見鬼,我的腳還有點抽筋。
那個龐然大物逐漸劃破四周的昏暗,兩邊的燈光一閃一滅,探照燈掃視周圍的海面。
斯卡麗特和扎尼爾被洋流推向那兒,肢體僵硬地劃著水,不時打著冷顫。探照燈一次又一次地掃過海面,斯卡麗特試著張開嘴求救,聲音嘶啞顫抖難以辨認,扎尼爾也試了,他們幾乎發不出聲音。
水太冷了。扎尼爾勉強地說,手指還緊緊抓住女孩的手。我的手都要失去知覺了。
斯卡麗特只是又一次在水里顫抖,嘴唇抖動著沒法出聲。我覺得燈光會照到我們身上的。
我們的命運又悲催又倒霉,真該讓艾瑞克寫進劇本里。扎尼爾喘息著,細微聲響被水流掩蓋。水上飛機的輪廓更加明顯,機艙里光線微弱,引擎沒開,四周安靜得只剩海水的聲音。探照燈掃過他們面前,兩人被光線刺得眯起眼楮,光線馬上掃了回來,定在他們臉上。
「是他們?」有個細弱的聲音問。
「你發現了?」另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接著是有人在機艙內移動的聲音,探照燈照亮了他們兩個露出水面的腦袋和肩膀。
「幫-幫幫我們。」斯卡麗特努力對著光源出聲,盡可能地從水里伸出手,沉重的海水將她的手臂往下拖,扎尼爾拍打出了水花,探照燈跟著他們移動。
有個連著繩索的救生圈被拋了下來,兩個年輕人努力劃過去,動作緩慢而艱難地抓住救生圈。接著有個男人從水上飛機的艙門里滑下來,踩在下面的浮筒上,拖拽救生圈直到他們到了浮筒邊緣,使勁把他們從水里拖了出來。
扎尼爾先被拉上了浮筒,基本上一動不動地趴在上面,斯卡麗特連帶著被拽上來,兩人被塞進了飛機機艙里,柔軟的毯子蓋在了他們背上,艙門 噠一聲關上了。
「你們兩個看起來可夠慘的。」那個低沉的聲音說,語氣里帶著笑意,「最終還是找到了這兒?」
斯卡麗特和扎尼爾冷得幾乎渾身僵硬,毯子被一雙小手好好包裹在他們肩膀上,接著他們被扶起來靠進了一大堆軟墊里。
「達米恩?」扎尼爾低聲說,辨認出坐在他們面前微笑的家伙——三十到四十歲之間的男人,五官深刻,短短的黑色卷發加上深色皮膚——比扎尼爾還深幾號,身材鍛煉得可以上雜志拍luo模照片的達米恩。「我操!」他咒罵著,馬上又因為顫抖而卡殼了。
斯卡麗特眨著眼楮適應了機艙里比探照燈暗很多的光線,達米恩從旁邊的一個保溫瓶里倒出了兩杯熱飲,剛剛給他們裹毯子的那雙小手——屬于孩子的雙手,幼小得最多八到十歲的小女孩,同樣曬黑的皮膚和分辨不出人種的五官,深得像是黑色的頭發垂在肩膀上,明亮的榛子棕色眼楮觀察著凍得發抖的斯卡麗特和扎尼爾,將兩杯熱飲放在他們手里。
「謝了。」兩個人同時說,小女孩對他們嚴肅地點點頭,後退坐回座位里扣上安全帶。六座位水上飛機內部進行了改造,除了駕駛雙人座外其他座位圍成了一個圈,上面鋪了柔軟的棉布和軟墊,更接近一個小小的會客室。而斯卡麗特和扎尼爾只坐在機艙地板上,濕透的海水把機艙地板顏色染深了不少。
達米恩從一個古怪的後視鏡里打量他們兩個凍得慘白的臉色和不斷顫抖的身體,「我相信你們兩個已經趕到了那個機場,」他仍然微笑著,語調十分開心。「不過那通緝令是怎麼回事?我不得不換成私人機場才有機會發現你們兩個,而且還泡在海水里,就像兩具尸體。」
「見你的鬼!根本沒有人在那兒!機場因為風暴關閉了!」扎尼爾低聲說,吞咽下一大口滾燙的液體然後皺眉︰「熱水?」
「水是最好的飲料。」小女孩開口,語調非常確定。
「我無論怎樣都會在。」達米恩微笑,「克洛特也告訴過你們,我會等到十一點半。」他看了眼手表。「現在是十二點四十九分。」
「抱歉。」斯卡麗特帶著歉意地聳聳肩膀,毯子從她的肩膀上往下滑。「那會兒我們可不知道附近還有個私人機場。」她把毯子拉緊了一點。「從那個機場趕到這個私人領地花了很多時間。」
「風暴會造成延遲,我們當然理解這一點。」達米恩認可了這句話,伸手放在小女孩肩膀上。「如果不是阿塞特堅持再等等,我大概十分鐘前就會啟動飛機,你們很幸運。」
「我總會多給幾次機會。」那個小女孩——阿塞特回答,對他們兩個微笑,露出一口不那麼白的牙齒。「而且你們是從海上漂過來的,看起來這兩天你們過得很糟糕。」
「你沒法想象。」扎尼爾咧開嘴回以微笑,斯卡麗特也笑了起來,喝著她的熱水。
達米恩看向阿塞特,溫和地問︰「你想要他們嗎?」
「他們看起來很會惹麻煩。」阿塞特仰起頭看向達米恩。「我想要他們。」
「那我就按照原定路線起航。」達米恩回答,看向兩個年輕人︰「你們最好趕快把濕衣服全都月兌掉,我會帶你們去個地方。」
「全部?」斯卡麗特低聲問。阿塞特點點頭,在座位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抱著一個松軟的靠墊。「是好地方,現在告訴我這兩天發生了什麼事。」她一臉期待地等著。
斯卡麗特和扎尼爾看向對方。看來我們現在沒得選。扎尼爾微微歪了歪頭,把濕透的頭發在毯子上揉擦著讓它們變干一點。
斯卡麗特皺著眉困惑地想了想。我現在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麼。她開始在毯子下月兌掉襯衫,接著用毯子更緊地裹住身體。但看起來我們不會被賣成性/奴了。
扎尼爾為這句話笑了出來,阿塞特觀察著他們無聲的對視,突然說︰「你們兩個有秘密。」
他們同時抬起頭,阿塞特感興趣地在他們臉上來回看,最終鎖定了扎尼爾的臉︰「她比你能藏秘密,你告訴我。」
「哦,那可不行。」扎尼爾大笑。「沒有秘密那還有什麼意思?」
阿塞特想了想,「你說得對。」她在座位下晃著兩只光腳,涼鞋被塞在座位底下。「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所有的事情。」
「能說那些限制級的玩意兒嗎?」扎尼爾對著駕駛艙正在啟動飛機的達米恩大聲問。
「當然,什麼限制級的話題都能跟她說。」達米恩戴上耳機。「要啟動了。」他操縱著駕駛桿,機身晃動著,螺旋槳嗡嗡旋轉的聲音在機艙里不算大,並沒蓋過低聲的交談。
阿塞特還在等著。斯卡麗特正努力把濕透的牛仔褲從自己腿上剝下來。扎尼爾嘆了口氣,從他們簽下威斯汀律師的合約開始講起,斯卡麗特加入了敘述,馬上他們就開始互相補充細節︰伯恩斯家的三個成年人,友好的莉絲夫人,酒吧里的預定藥物包裹和預料之外的打架——扎尼爾從牛仔褲口袋里翻出那個小袋子,藥片還好好的,支票卻徹底泡爛了。兩人對支票嘆氣,把那坨紙漿放在了旁邊的地板上。
「我知道這藥片。」阿塞特說,「新藥物,暫時還檢測不出來,很能賺錢。克洛特負責那一片地區的毒品生意。」
看來真的什麼都能告訴她。扎尼爾看了達米恩的後腦勺一眼,飛行員正在將飛機駛向一大團黑暗的雲層,窗外幾乎沒有一點光亮。
我覺得她知道的可比她的年紀多多了,這個年紀的孩子很少會這麼鎮定。斯卡麗特猶豫了幾秒,還是把內褲也放在了濕嗒嗒的那堆衣服上,扎尼爾早就把內褲扔了出來,現在他們兩個都在各自的毯子下赤身**。
「然後?」阿塞特催促著,眼神充滿興趣。扎尼爾看了斯卡麗特一眼,她也在這一時刻看過來,無聲地達成共識,略過了他們發現腦子突然連起來的那一刻,開始講他們跟著艾瑞克進入卡車車廂,樂隊狂歡而他們兩個無聊地坐在旁邊,意外發生的死亡。
斯卡麗特講述他們怎麼掩去痕跡,阿塞特問起警方的反應,兩人再次看向對方,阿塞特在他們面前揮了揮手︰「嘿,回神。」
「抱歉。」斯卡麗特條件反射地回答,扎尼爾尷尬地模了模脖子後面還潮濕著的頭發。
「你們兩個的聯系比我能看到的要深。」阿塞特的眼楮明亮誠實,透露出一些無辜。「克洛特的那個血誓的效果比預想得要好。」
「操!我就知道那是個咒語!」扎尼爾月兌口而出。
阿塞特點點頭。「那是個簡單的用來在搭檔之間做聯絡的血咒,以血發誓對對方忠誠。」她看向他們兩個茫然的表情。「喔,克洛特沒告訴你們那一滴血是用來干嘛的。」
「克洛特總愛惡作劇!」駕駛著飛機的達米恩插嘴。
「真是驚喜。」斯卡麗特干巴巴地說,「如果我們不對對方忠誠呢?」
「如果你們倆出賣對方,咒語力量會減弱。」達米恩再次插嘴。「說真的,一滴血最多能維持三天,又不是什麼強大的力量。」
「那個咒語能讓你們在受傷之後盡快痊愈,」阿塞特解釋,「背叛會導致雙重傷害。」
斯卡麗特和扎尼爾同時發出一聲申吟。「別這樣。」扎尼爾搓揉著臉頰,「這回真跟魔法什麼的扯上了。」
「歡迎來到真實的世界。」阿塞特卻露出一個微笑,她轉頭問達米恩。「還有多久?」
「最多十分鐘。」達米恩回答。兩個年輕人困惑地看著阿塞特又轉回來催促他們繼續講下去,扎尼爾眯著眼楮︰「我覺得這里面有點什麼陰謀。」
「不是陰謀。」阿塞特簡短而又認真地回答。「是好事,至少很長一段時間里都是。快說後面的部分!」
斯卡麗特聳聳肩膀,繼續講他們怎麼發現伯恩斯家的秘密,疲倦的時候就由扎尼爾接手繼續,阿塞特不時插進來問幾個奇怪的問題︰他們當時怎麼想的,狀況發生時他們的第一個反應——仔細問了他們兩個人的不同想法以及他們在討論時各自的退讓和堅持,突發狀況時他們的處理方式。
「你們覺得伯恩斯家到底怎麼回事?」阿塞特問,沒對中間的死亡和爭執露出厭惡或者喜歡的表情。「我想塔羅斯和奧莉薇亞幫忙殺掉了老伯恩斯。」
「這一點挺合理。」斯卡麗特點頭同意。「如果莉絲夫人在火災那個晚上被丈夫揍到昏過去,兩個憤怒的小孩點火燒掉房子就是很容易的事。」
「艾瑞克那個電話很可能就在討論這個,」扎尼爾跟著點頭。「火災會讓人驚慌失措,當時的莉絲夫人和艾瑞克記不清細節也可以理解。」
「之後這幾十年莉絲夫人一直想知道真相,」阿塞特的雙手放在膝蓋上,嚴肅地看著他們。「如果塔羅斯和奧莉薇亞下手殺了父親,點著了老房子,年紀小的時候又不擅長撒謊,莉絲夫人因此對他們起了疑心……他們倆長大後很可能更想隱瞞下去。」
「我同意這一點,如果沒發生什麼事,塔羅斯和奧莉薇亞不會對那次火災半個字都不肯提,」斯卡麗特抓了抓潮濕的頭發。「莉絲夫人受不了疾病選擇自殺也有可能,但這幾率很小,她可以找海倫娜幫忙更換藥物。」
「他殺的話,塔羅斯會強迫海倫娜下手,或者栽贓到奧莉薇亞身上。他都敢在警局揍妹妹,栽贓八成是小事一樁。」扎尼爾蜷成一團緊緊裹著毯子。「海倫娜的逃跑對于塔羅斯一定是個意外。但是,如果奧莉薇亞用錢幫了她一把,再加上孩子的事情作為動機,也同樣有可能是凶手。」
「他們都打算把謀殺拍在我們臉上了。」斯卡麗特輕松地微笑著。「除非艾瑞克才是那個設計了整件事的家伙,編劇總有點奇思妙想。」
「沒錯。」扎尼爾跟著笑,吐出一口氣。「在這一點上,家庭當然比我們更重要。」
飛機沖進了一團深灰色的雲團里,玻璃四周都被厚重的霧氣覆蓋,光線的變化讓兩個年輕人停下了講述,阿塞特又倒了兩杯熱水遞給他們。
「天亮了嗎?」斯卡麗特問,盯著舷窗外深灰色滾動的雲團。
阿塞特扭過頭去看了一眼時間︰「還是凌晨,我會帶你們去個地方。」
「哪兒?」扎尼爾有點緊張地灌下一口熱水,差點嗆到。
「我不能確切描述那里的位置。」阿塞特嚴肅地回答,給自己倒了杯熱水小口喝著。「但你們會喜歡的,現在告訴我後面發生了什麼。」
斯卡麗特笑了起來,開始和扎尼爾一起描述驚心動魄的那場大逃亡還有過程中的爭執互撓,警車在後面鳴笛,直升機一路追蹤,阿塞特跟著大笑,在他們講述那場打架的時候在座位下踢著雙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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