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嘉?」髒污得幾乎看不見什麼的通風玻璃上有一連串敲擊,節奏挺穩,三下,四下,三下,聲音很輕,詢問也很輕。
斯嘉?斯卡麗特?
斯卡麗特還沒關燈,听到了連續三次不確定的試探。她放下手里的鉛筆,爬上狹窄的床鋪,小心翼翼地掀開遮擋布簾的一角。
扎尼爾正在用袖子擦那塊髒兮兮的通風窗玻璃,斯卡麗特對他瞪大眼楮。
「你真找到這兒了!」她向男孩揮手阻止敲擊,壓低聲音︰「別擦!讓這窗戶髒著!我馬上出來!」
扎尼爾看著那塊布又蓋住了地下室通風窗口的燈光,繼續半跪在在那很久沒人清洗過的路面上。水泥地面還有些開裂,雜草從縫隙中冒頭。他等了兩分鐘,扭頭看向這條巷子的兩端,一端出口有幾個塞滿的大垃圾箱,通向同樣髒兮兮的街道,另一端出口也被扔滿了垃圾。幾家粉紅燈光的破舊小酒吧就在那個出口對面,穿著廉價超短裙和漁網絲襪高跟鞋的女人們偶爾搖搖晃晃地走過,要麼提著酒瓶要麼抽著煙,向路過的車主搭訕。
斯卡麗特裹了件運動外套,拉上帽子蓋住腦袋,悄悄繞過客廳里睡在沙發上的媽媽,關上門從地下室溜出來。她用袖子裹著手指,一路抓著鐵制把手小跑上樓梯,繞過建築拐角。扎尼爾正從地上站起來,蹭了蹭膝蓋上的髒。
「你怎麼會跑過來?」斯卡麗特壓低聲音,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將他朝更巷子里陰暗處推。「出了什麼事?」
「這是我們頭一回見面時你那件外套?」扎尼爾壞笑起來,手指搓搓那又舊又大了兩號的運動衫布料。「四個月沒見了,伙計,至少得說句‘你現在帥爆了’才行。」
「是啊,沒錯,」斯卡麗特翻了翻眼楮,露出個微笑。「自從我們倆泡在海水里還被雷劈了以後,四個月沒見了。」
「克洛特和達米恩不是已經搞定了你的移民身份?我以為你念大學去了。」扎尼爾警惕地看向巷口,快十二點了還有人和車路過,無論是醉鬼還是惡棍都同樣危險。兩個人都小心地隱藏在昏暗里,巷內並沒有燈光。「斯嘉,你得幫我這一回。」他低聲說,
「okay。」斯卡麗特毫不猶豫地點頭,一連問了三個問題。「什麼事?要多久?在哪兒?」
「現在不能告訴你,可能得花上好幾天,在離這兒有段路程的一家汽車旅館里。」扎尼爾看向那地下室通風窗,手指握著女孩肩膀晃了晃。「你真住這兒?我以為我住的地方就夠破了。」
「反正你也看到了,這就是個破地方,」斯卡麗特拍拍他的手臂,「老爸已經搬出去了,老媽和我大概還得有幾個月才能搬,一直在攢錢。」她聳聳肩,「我出門得和她說一聲,你有錢嗎?我手上只有幾十塊。」
「錢不是問題,路上再說。」扎尼爾同意。「對了,有多余的毛巾沒?」
斯卡麗特只拍了他一下說去找找就溜了回去。將近十分鐘後,扎尼爾看著她拿著一袋子毛巾出來。「旅館這種備用毛巾行嗎?」
「當然。」男孩接過袋子。斯卡麗特看看周圍路況,抓住他的手臂讓他們的肩膀緊貼在一起︰「跟緊我,這兒不安全,前面有條路更容易叫到車。」
他們快步穿過路燈下的光影,冷得縮起肩膀,路邊還有流浪漢發出模糊的咕噥。
「這里可不是個女孩兒該住的地方。」扎尼爾低聲說。四周的建築破舊又缺少維護,到處都有垃圾,路邊還停了幾輛車窗破裂,里面連座椅都被偷空的舊車。「我帶了把槍。」
「現在我覺得安全多了。」斯卡麗特咧嘴。「假裝我們是執行任務的fbi,伙計,保持警惕,快速移動!」
扎尼爾笑了笑。他們穿過了兩條街道,中途被一個醉鬼扔了一團垃圾,沒踫上別的危險。
「你這回不會又吐吧?」男孩叫出租車,但這會兒路上的車很少。
「那可說不定。」斯卡麗特回以同樣的壞笑。
「你在底特律長大,居然還會暈車?」扎尼爾拉上了自己的套頭衫帽子,把又長又亂的頭發全塞進帽子里。斯卡麗特看了看他的腰側,牛仔褲後面確實別著武器。
「沒什麼機會出門,」斯卡麗特回答。「出了什麼事?」
「你知道我有一堆姐妹,」扎尼爾說,把袋子夾在胳膊下面。「有個姐姐出了狀況,我必須幫她。」
「她怎麼了?」斯卡麗特追問。他們站在路燈下,扎尼爾的衣服也很舊,套著件和她差不多的舊運動衫,牛仔褲磨破了好幾個地方,洗得發白,板鞋也髒兮兮的。
「安妮塔,姐妹們叫她安。」扎尼爾不再嬉笑,眼里沉澱著嚴肅。「五年前她和人私奔,現在懷孕了。」
斯卡麗特有兩秒鐘沒說話,最後無聲嘆了口氣。「她在哪兒?」
「一家汽車旅館,離這兒得有一兩小時車程。」扎尼爾回答。一輛出租車在他們面前停下,司機嚼著口香糖,沒問一聲就讓他們上了車。斯卡麗特蜷縮著坐好,裹緊了外套,扎尼爾將那個包放在膝蓋上,搓了搓手指。
「能開多快就多快,我姐姐要生孩子了。」扎尼爾剛拉好安全帶就對司機說,從口袋里掏出一團發皺的鈔票。「兩百,都是你的。」
司機立刻踩下了油門。
我想她狀況不太好。男孩用腦子告訴斯卡麗特。但我不能叫醫生。
我還以為我們的腦子斷開了。女孩拍拍他的膝蓋。身體距離一拉近我就听見了你的腦子,這大概是個半永久的思維連接,距離是個限制。
幸好這不分享情感。扎尼爾在偏暗的出租車後座里拍了回去。我可不想和什麼人睡的時候你接收到點二手感覺……等一下,我還以為你會猶豫或者拒絕這事!
我又不是那種蠢貨,你也不蠢。斯卡麗特從鼻子里哼了一聲。上回合作?我們都知道我們倆為了什麼,可你在半夜突然就這麼出現?那只可能是你一個人沒法處理的棘手麻煩了,還不能告訴別人,對不對?
你這腦子真該去當偵探。扎尼爾靠坐進座椅里,「路上得去趟藥店,我得弄點止痛藥。」
「有多糟糕?」斯卡麗特問。街燈光線一道一道地掠過車窗。
「我覺得她很可能……」男孩低聲嘆氣。「她胳膊上有注射針眼。」
「噢操。」斯卡麗特爆了句粗口,忍不住搓了搓臉。「還得弄點安眠藥。說真的,我都準備睡了,結果听到你在外面敲窗子。」
「抱歉,」扎尼爾笑得挺苦澀,「我也沒想到她今天會來找我,可她的狀況真沒法拖下去。其他人要麼在別的州,要麼手上沒錢。」他給司機指出方向,長長的公路一直延伸,車窗外是黑色的夜空和安靜的樓房。
開了很長一段時間,司機將他們放在了一個24小時小超市門口,旁邊有家藥房,男孩先塞給他一百,司機愉快地對他們揮了揮手。
斯卡麗特抱著那包毛巾,在收銀櫃台那邊用胳膊撐著自己。扎尼爾很快買好了一堆東西,甚至還有兩瓶威士忌,朝她扔過來一包mamp;m巧克力豆,女孩伸手接住了糖果。
接下來的路程出租車開快了一倍,幸好路上沒什麼車,直到一個霓虹燈標牌閃爍不停的三層汽車旅館附近才停下。扎尼爾把剩下的錢遞過去,「別說出去。」
司機做了個在嘴上拉拉鏈的表情,一腳油門就開走了。斯卡麗特對那股車輪碾出的灰塵挑眉︰「……那家伙很明白嘛。」
「也許我們看起來更像私奔?」扎尼爾逗樂回去,抱著那些剛買的東西直接繞過正門,帶著女孩從緊急消防出口進去。「安靜。」他低聲說,用鑰匙打開離消防出口最近的113號房間門。
屋子里裝潢很糟糕,只有一張大床,床單洗得發白,上面還有些污漬印記。躺在床上的年輕女人又瘦又憔悴,黑眼圈很重。「扎尼爾?」她的聲音沙啞,嗓子像被砂紙磨過。
「見鬼!安?寶寶怎麼樣?」扎尼爾把東西都放下來,幾步沖到床邊檢查她的額溫。「還有點低燒,肚子疼嗎?」
「一直在疼,我覺得不太好。」安妮塔低聲說,眼珠轉動看到了放下毛巾的斯卡麗特。「你是斯嘉?」
「對。」斯卡麗特跟著過來。安妮塔看起來十分糟糕,毯子下面的月復部凸起,可她臉頰凹陷,手腕也細瘦得只剩骨頭。女孩對她微笑︰「我是來幫忙的。」
「我還以為你不會跟姑娘合作。」安妮塔拍了扎尼爾的頭頂一下。
「嘿!我也不跟男人合作!」扎尼爾抗議,掀開毯子看了眼她浮腫的雙腳,又幫她把枕頭弄松軟。斯卡麗特已經開始打量房間里的東西,床邊有個不大的舊行李袋,一個大號行李箱,有台筆記本電腦放在小餐桌上。「我能用嗎?」她問男孩。
「查查生孩子需要什麼。」扎尼爾說,「她這幾天總是在疼。」
斯卡麗特立刻嚴肅了些,拉開椅子坐下開始查資料。「誰的電腦?如果我們有麻煩的話,對方肯定會追蹤到這里。」
「我知道,但沒別的辦法。別打開任何郵件或者視頻。」安妮塔低聲說,一手撫過肚子,一次又一次地深呼吸。「現在是不太對勁的那種陣痛,給我毛巾。」
扎尼爾拿出一條干淨毛巾卷起來讓安妮塔咬住,她的手抓緊毯子。斯卡麗特看了看那邊的狀況,盡可能快地搜索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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