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本難得奢侈地買了一包牡丹煙,張歡買了鏡子之余又慷慨地買了一紗紅絲巾。所謂浪漫就是浪費,張歡深明其理。兩人興高采烈地回了家,沒敢笑話師傅的一時走眼,卻歧視起師傅的眼鏡事業,他們拼命鼓動游說孫仕放棄水晶眼鏡改做水晶觀賞石。以孫仕幾十年模索的經驗,再加上幾百年的家傳絕學,兩個最後的徒弟相信師傅一定可以帶著他們早早地過上揮金如土的日子。師傅听了,私毫也不敢耽誤別人的發財大計,當即就果斷地趕他們出了門。
如果孫仕知道那塊「石英」以後的事,或許就不會那麼及時地果斷了。
分頭中年人後來把水膽以兩千元人民幣的價格賣給了一名香港人,那名香港人又以折合人民幣兩萬元的港幣賣給了一名台灣珠寶商。珠寶商把暗藏其中的水膽全部切割出來,雕琢成形態各異的掛件賣給世界各地的華僑,獲利了折合二十萬元人民幣的美金。那是大陸工人工資在每月30到50元的年代。
王本、張歡還沒走出孫仕的家門,就一致想到了現實中最接近揮金如土的李朝正。李朝正招兵買馬正準備大干一場,雖然顧忌舅舅的臉面,但耐不住王本、張歡寸步不離地哀求,只得接收了他們。朝正也明白了當時急功近利的張歡學藝慢工出細活的水晶,是為了要給馬鳳雕刻一塊「心劍」。
心劍,掛于脖頸之處的吊墜,先用水晶雕刻成心的形狀,再在心上雕出劍的樣子,心,愛情,劍,陽剛。「心劍」陰刻陽雕一對,青鋒寶劍,女式鏤刻之上,男式浮雕于斯。在以前,這不是才子佳人就是千金少爺的愛情像征。身為平民的張歡和馬桂神往不已,連朝正少年時代都夢寐以求,可惜純潔無暇的水晶難找,鬼斧神工的雕刻師更是可遇不可求。
在人員上兵多將廣,在武器上也要鳥槍換炮。李朝正本想從洪澤湖直接購買鐵皮機動船,無奈船大河淺、物重車薄,沒法運輸,只能備齊材料在劍之晶水庫邊上請匠邀工用鋼槽鐵筋鋪設龍骨澆鑄出了十八米長的水泥機動船。
張歡、王本負責駕駛。本該為能工巧匠的師兄弟做起駕駛這種粗活,不過牛刀殺雞而已,沒幾天熟得就像玩弄水凳。
專注負責捕撈,帶領新招的幾個年輕後生,整日水里來水里去。
朝正自己則每日騎上自行車去晶都縣城,上頓在這個飯館呼朋喚友,下頓在那個招待所觥籌交錯。朝正年富力強,在部隊還滴酒不沾時,就敢仗著一身橫練筋骨和別人打賭喝酒。第一次打賭後,他乖乖地替戰友洗了一個月的襪子。戰友氣也不喘,菜也不吃,十分鐘內喝下19瓶650毫升的啤酒。朝正依樣照做,十分鐘內只喝下了18瓶。吃多喝久,朝正自然就和飯館老板或招待所長稱兄道弟上了。爾後,劍之晶水庫的各種水產就源源不斷地進入了他們的廚房。
有了錢,自然就有人惦記。對面劍之瑩村幾個自詡為號子里放出來的人,有一次成群結隊地跑來讓朝正周濟幾個錢過日子。朝正二話沒說,雙手掏出幾百元錢恭送給領頭的,並隨腳附贈了他四根折斷的肋骨。朝正邊攙扶躺在地上哼吱的首領,邊關切地問「這點做醫藥費,夠不夠?」
吃、穿、住、用、行,是人活于世的五項基本生存條件及要求,其中「住」又為重中之重,位列正位,左右「吃穿」與「住行」。窮者深山結廬,富者鬧市高堂。在鬧市與酒肆中沒轉多久,李朝正就意識到當時造房蓋屋的倉促了。
腰纏萬貫才能雷厲風行。一早上剛吃過飯,朝正裝上紙筆邀上隔壁二堂兄朝元拿著皮尺,一人一頭地丈量起自家宅基地。
「這房子才三年還沒住熟,就要重蓋啊?」二堂兄不無艷羨地說。
「蓋,這房子越看越小氣,當時沒錢,有錢當時就一步到位了。」朝正一邊在紙上記記劃劃,一邊應答堂兄問話。
「你要蓋多大的房子啊?和村部的一樣?」堂兄見朝正量得仔細,連旮旯角落都不放過,很是疑惑。村部的三間房子是劍之晶村第一幢全瓦全磚的現代房屋,與村莊隔著一條南北主路,座落在村北的西面,甚是大氣恢弘讓人連眼饞的勇氣都沒有。做為村里第一個大學生爸爸,朝元很是大氣地拿村部辦公室來向堂弟形容。
「不蓋房,蓋樓。二哥,你往那面站。」朝正頭也不抬,一邊記一邊思索未來的高門大宅如何才能氣派。
「什麼,蓋樓?城里的百貨大樓?你腦子不好使?」對堂弟的目空一切,朝元很是惱火,所謂長兄若父,他覺得自己很有必要行駛一下監護的職責「朝正,人可不能有點錢就不知天高地厚啊。你蓋那麼高的樓住得完嗎?是不是打算把雞狗都搬上去住啊?」
朝正這才覺得堂兄的語氣不對,他停下手看見朝元一臉威嚴的望向自己,忙解釋道︰「二哥,看你說哪去了。百貨大樓那麼大,一層七八米高,我又不是建靈堂。我所說的也就是小洋樓,兩層高,頂多三層,加起來也就十米左右。」
「那,那也太招搖了。」見自己想岔了濫用了職權,朝元的語氣不禁軟了下來,但仍是不贊同堂弟蓋樓房「全村不管大小,都是草房,唯一的瓦房還是村部辦公點。你這一下子就越了兩級,直接上樓房,你就不怕人家惦記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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