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李書記你們辛苦了。接下來就由我們來管了。」劉光輝已然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官腔。
「那好,你們看,水晶就在那。」李朝正帶著劉警官邁上塘沿,指了指下面的水晶。
「哇,真有這麼大啊!」劉警官大張著嘴。劉光輝感慨完,就讓村人全部回家,連朝正要留下幾個年輕人幫著守夜都讓他給推卻了「有人民警察在,還不放心啊?」
回村的路上,朝正叫過駱全交待,千萬不能讓馬桂家的人知道劉北斗的兒子在谷場。駱全心領神會。當年若不是劉北斗為己之私,頂替了馬桂的錄取名額,說不定馬宗現在還神靈活現地替人磨眼鏡。想到馬桂的事,幾個村干都沉默不語了。馬桂家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馬宗去世,馬桂半廢,馬鳳丟人,本指望長大了的馬成能重振家業,誰知他最近一年又瘋魔纏身,有時宛如常人,有時又形似孩童。
朝正剛要跨進家門,兒子小劍剛好出來找他。小劍對他說「爸,我正要喊你吃飯呢。」不知是小時候捕魚受了驚嚇,還是天生身體就不好,很長一段時間內小劍三天兩頭生病。朝正看著現在雖較同齡人為高,但依舊瘦弱的兒子好歹顯出了點虎頭虎腦的強壯,心里踏實了點。這麼多年,朝正在外東奔西走,和兒子接觸的時間很短。有時,他真想將身上的大小事務一推干淨,好好陪兒子玩上幾天,盡盡父親的責任也享享爸爸的快樂。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兒子都快九歲了,自己還沒帶他出過遠門。幸虧妻子倩堯任勞任怨,她在辛苦養育孩子的同時,還不忘給他講些兒子的成長故事,讓他多少感受了些天倫之樂。
父親東奔西跑,母親早出晚歸,小劍被迫早慧。一次作文課寫《回憶》命題作文時,小劍靈感忽至,在拼音的幫助下,下筆千言兼離題萬里了一回︰
2歲,七歲玩伴我的佷女上小學一年級,不舍,跟隨。
上學第一天,佷女侍立一邊,我在佷女位上正襟危坐。老師見了讓我「滾」,我回罵兩句,換回兩巴掌。後知老師乃我堂兄,白打。同學大強見老師對我不喜,沒事就揪著我飽揍,結仇。
在另一學校任教的母親補交學費,我得以在教室立足。所謂立足,即沒有座位。父親準備一小板凳,讓我坐于佷女身旁。我人小力弱,佷女每天上下學,左手領我,右手挽一板凳,風雨無阻。半年後,校長見我求學意堅,遂破格錄取,配發桌椅。我名正言順登入大雅之堂,但書被堂兄強捐給了佷女。他認為我天生聰明,有書沒書一個樣,反正都是給同學做嫁衣裳。
3歲,記憶空白。母親轉述。
見電視上武林高手于山崗間騰挪跌蕩,模仿力極強的我有樣學樣,于女乃女乃家旁亂石堆上開始了走入武林的第一步。結果,人事不省。女乃女乃先在我的光頭上貼滿了火柴紙止血急救,後尖著三寸金蓮抱著我施展起凌波微步救命。其時農忙,衛生所的兼職醫生們都在家搶糧。女乃女乃心急摔跤摔醒了我,我遂起身扶女乃女乃回家。
這年,我有了書包,還有了自己的書,祖傳的《**選集》,老爸抽屜里翻的。
4歲,記憶空白。表叔轉述。
跟隨一女生進入女廁,被罵曰「流氓」,百思不解。後自作聰明,課間先行進入女廁,對跟隨女生大叫「流氓」。女生盛怒,告之老師,由校長親自處理。校長對我不聞不問,責備女生不尊老愛幼。校長是我表叔。嗚呼!在這個社會混,還是要靠關系。
書增多了,又有了一本祖傳的《資本論》,不過第一天即被堂兄代管,至今未還。
5歲,被勒令退學。
三年級開學第一天,跟班走的堂兄老師讓我去新開的幼兒園。不從,又是兩巴掌,遂含淚屈服。進入幼兒園後,將對堂兄的怨氣撒向同學,不久即在幼兒園小班稱孤道寡。
這一年我識字。鄰居高中生叔叔教會認全了「車馬炮」,但沒記住擺在哪。一日,叔叔不在,其二姐,我的二姑,城中幼兒園的美術老師正在做畫。她煩惱我的好學上進,丟來一張紙、一只蠟筆。我畫完了紙,又順便畫了一下她的備課書。
半年後,由于身懷小學兩年的深厚功底,小班老師自惇學識淺薄,不能誤我人生。于是,小班的同學敲鑼打鼓把我送往中班。
從中班一女同學花花那學會了幾招新疆舞,回家先跳給媽媽看。媽媽一高興,獎了五毛錢。再跳給爸爸看,爸爸一高興,獎了五巴掌。爸爸憂心重重,怕我以後不男不女,遂系統地教我武術。
學武半個月後,打遍幼兒園無敵手。
學武一個月後,潛回小學,找大強報仇,大勝而歸。老爸聞之將我逐出師門。好在武功尚淺,用不著他出手廢除。
6歲,幼兒園大班。
開學第一天,認識插班而來的阿利。阿利大我兩歲,好俠仁義,出手那是相當地闊綽。與善人居其樂無窮,我與他結成了兄弟,從此後零食不斷。
偶然听見老師讓班長參加繪畫比賽,我毛遂自薦,老師堅拒不允。我暗生怨氣,回家提筆做好,讓二姑代寄。兩個月後收到證書「省少兒組繪畫比賽第二名」和獎品,一只塑料水壺。這一驚人成績,我一路吹噓到了大學,直到踫到全國第一名的廣西同學。他的獎品是八十元錢,合當時工人三個月工資,領錢後由三名女生護送回家。巧地讓我想哭。
7歲,胡漢三又回來了。
再次進入小學,校長表叔不知我跳級,以為我又跑來調戲女生,這次不假顏色,把我趕出校門。我在外面游蕩一個月,被家人知曉,又被沒有人權地送入小學。
進一年級後,一切照舊,連數學試卷上的鴨蛋都是一樣的圓。學年快結束時,班主任納悶為何別人是雙百,我卻總是二分之一百,就提問五減四等于幾。我訥訥不能答。班主任追問,我信口說五。班主任再問如何得出,我又訥訥不能答。班主任走下講台,掰著我的指頭教起了基礎課。猛然間我就有了醍醐灌頂的感覺。原來,在幼兒園我跳級錯過了數手指,在一年級第一個月我缺席又錯過了數棒棒。
期終考試,我有了第一個雙百,全班唯一。學校發獎狀一張,老爸賞新文具盒一只。
8歲,小學二年級。
听二姑說了一個生財之道——寫文章換錢。人為財死,我在二姑的指導下,一月內通讀《格林童話》、《安徒生童話》、《三百六十五個夜》、《天方夜談》,然後寫作投稿。稿投完後,生病一個月。同為老師的媽媽知道了前因後果,把二姑罵了個狗血淋頭。康復時,收到稿費兩元,高興之下,請同學吃糖,花了三元。數學已不錯的我郁悶了。
認識了新搬來的鄰居小三。
三年級開學第一天,發現阿利舍我而去。他留級了,我傷心欲絕。正欲揮淚時,又一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眼前——大強,他坐于教室一角,極有耐心地等了我四年。化干戈為玉帛,我們同桌了。我送給大強的禮物是我的文具盒,大強送給我的是手抄本《少女之心》——他哥大壯一個月的心血。我花一個晚上沒看懂,第二天送給新出爐的學弟阿利。
朝正看了兒子的作文,哈哈大笑不已,覺得兒子有些胡吹八扯的能耐,以後興許能在政府部門混個一官半職。而執教的語文老師對作文的評價則是︰生搬硬套詞語,空洞難顯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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