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後,檢察院在劉北斗的幾次催促下,派出辦事組進駐劍之晶村部。辦事組兩個人,一長一少。長的那個似乎郁郁不得志,話不多覺也少,沒事就吧答根香煙。少的那個也像是懷才不遇,不是埋天怨地,就是指桑罵槐。來了都是客,副支書駱全好吃好喝招待,他們在村部住了兩天終于理清了頭緒,問王富長要來保險櫃鑰匙查起了歷年帳本。辦事組一看是陳年舊帳就問會計最近幾年的新帳本哪去了?王富長面不改色的回答,支書拿走了。那個年輕的一听就急了,「你是會計,不好好收藏帳本,怎麼可以讓支書拿走?」富長慢悠悠地反問了一句「你們檢察院的紀委書記不听院長的?」年輕的辦事員翻了翻眼把老帳本丟在了辦公桌上。
老辦事員已百練成精,他猛吸一口香煙後,拿手拿過老帳本翻了起來,只看了一會,他就驚奇了「你們村十年頭就奔小康了?我月薪二十時,你們一個季度就要花上五千元錢?」
「這全是當年王****書記領導有方啊。」王會計適時地恭維了一句前任支書。
「王****?你們以前開支這麼大?」年輕的辦事員好像嗅到了建功立業的味道。
老辦事員听了忙瞪了年輕人一眼,就對王富長說「王會計,請你回避一下,我們要忙工作了。」說罷他撿起放在桌上的大蓋帽戴在了頭上。
王富長離開後,老辦事員問小年輕,「王****,你知道是誰不?」
「當然知道,英雄烈士嘛,以前的村支書,那時我還小。剛看那個老帳本時,我倒沒想到那時是他在位,看來他這個英雄有些名不副實啊,一定要深挖。」當年晶都大規模紀念王****,身為本地人的兩個辦事員自然記憶猶新。小年輕開心地說著,他已看到了自己似錦的前程。
「你知道王****什麼來頭嗎?」老辦事員喜怒不形于色。
「什麼來頭?說好听點土皇帝,說難听點土老冒而已。」小年輕對此不屑一顧,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你是土皇帝,我就是太上皇。
「不畏權貴,有志氣!」老辦事員仍不動聲色。
「哪里,哪里」小年輕不知天高地厚了,嘴上謙虛著,心里想怪不得老家伙一直上不去,村支書還權貴,那我們院長就是創世主。
「王****有個妹妹,嫁了個人叫劉北斗。」老辦事員不管小年輕的意氣奮發,仍舊不緊不慢地說著。
「劉北斗,劉副縣長?」小年輕突然感覺人心隔肚皮的恐怖了,「那,您認為該怎麼辦?」
「呆兩天,休息一下回去。你要是家里有事,這兩天你也可以回去。」老辦事員說著又抽出一根香煙。
兩人在村里閑逛一天,甚覺無聊。第二天村長孫傳財送上兩根魚桿,他們歡天喜地,真誠地感謝急民所難的急時雨。原定三天結束任務,他們多釣了兩天魚,才意猶未盡地打道回府。
已听到風聲的村民見辦事組的人還有閑心釣魚,就議論起朝正沒啥大事,得罪了領導等領導消了氣,就一切如初了,官家的游戲。本來他們還饒有興趣地等待事情發展的結果,一看是這種情形,就各忙各的去了。村民的議論傳到倩堯耳朵里,她緊繃多日的心放松了下。出事的第二天晚上,她就跑去問思正,朝先大哥怎麼說。思正有點不明所以地回答︰「大哥說他知道了,讓我們沉得住氣。這哪沉得住氣?」
倩堯心里多少有了底,辦事組人員臨走前,她又讓思正提上幾瓶酒去慰勞一下人家。
劉北斗听了檢察院的匯報後,沒有大驚小怪,這要是隨隨便便就能查出事,說明自己識人的能力也太差了。反腐只不過是權利斗爭的工具,「莫須有」更是屢試不爽的斬龍刀。能不能查到李朝正貪污的證據,劉北斗無所謂,不過是自己一句話的事情而已。他惦記著那幾本舊帳,萬一將來被誰捕風捉影了,倒是一時難辦,他叮囑他們說「陳年舊帳,留著佔地方,看看沒用就燒了算了。」辦事員听了唯唯喏喏,沒敢正面答應。劉北斗看他們膽小如鼠的樣子,心里罵了句「不成事」就說了幾句「辛苦了」的話,讓他們一走了事。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劉北斗雙管其下,那面檢察院虛張聲勢地在檢查,這面他暗渡陳倉地組織曹偉、王七弟進行換屆選舉。任何骯髒地目的都喜歡有一個華麗的外表。劉北斗的如意算盤是,先把李朝正用民主的手段選下去,再用行政的手段把他名正言順地抓起來,小施處罰關上一段時間。待他出來後,若是對自己心悅誠服了,就再安排工作。用功不如用過,李朝正的能力還是不可小覷的。
劉北斗這天上午剛主持完一個農村工作會議,就听秘書小康報告,公安局副局長諸蘭瑞已等了他多時。劉北斗想,他也不歸我管,找我有什麼事?他一推開自己辦公室的門,諸蘭瑞早站了起來,快步跑了過來伸出了手︰「劉縣長好,我來向您匯報一件事情。」
「諸局長好,請坐,請坐。」劉北斗和諸蘭瑞握完手後讓座。劉北斗的級別比諸蘭瑞高,說是匯報也無不可,所以他對此也沒有多說。
兩人分賓主坐好,寒暄幾句後,諸蘭瑞整了整衣襟,恭身站起來︰「听劉警官說您在主抓一個貪污的案件,我本來以為是縣鎮級的,後來一打听才知道原來只是一個村支部。您老不必為此大動干戈,像這種蝸角虛名之輩,哪用得著您老人家出馬,我們公官局隨便兩個干警就足夠了。」
「諸局長客氣了,這些事檢察院出面就行了。」劉北斗模不清諸蘭瑞的來意,公事公辦的應付著。
「劉副縣長哪的話,你提攜檢察院的同時,也別忘了載培一下我們公安局啊。」諸蘭瑞唯劉副縣長馬首早瞻的誠意已相當明顯了,劉北斗心想兒子在公安局工作,雖然一方面諸蘭瑞有可能靠著兒子攀上自己,另一面光輝現在人家手下,以後自己退休了,難免還需要他拉扯幫扶一把。這麼一想,劉北斗的笑容也真誠了起來。
「諸局長,說哪的話啊,不管是檢察院還是公安局,都是公僕,都是為人民服務。你坐,坐。」諸蘭瑞推辭一下就又坐了下來。劉北斗接著說︰「我家光輝也在公安局,這幾年承蒙你關照,他進步得很快,我早就知道這事,也一直想登門感謝,只是一時沒來得急,諸老弟莫見怪啊。」會談得很融洽,劉北斗把他們的關系更進了一層。劉北斗知道,如果上級不主動點,下級是不敢和你稱兄道弟的。雖說大家都知道階級感情早被金錢利益所代替,但禮儀之邦的傳統一時半會是丟不完的,因此有時,一句知心體己話的感動,就遠勝過千萬兩黃金的籠絡。
「劉副縣長,啊,不,老哥,承蒙您看得起我,能為您分擔解憂是我們這些手下的福分啊。」諸蘭瑞似乎受寵若驚,拼命堆起的笑容,在瘦巴巴的臉上,像劣質褲子的膝蓋彎,一層層推進上來,「劉老哥,我們擅自調查了一下那個不識抬舉的村支書,由于他為人陰險狡詐,我們只在村部找到一本老帳本。」
劉北斗的笑容有些僵持了,他雖然不知道諸蘭瑞的確切用意,但宦海多年的經驗告訴他這事不是那麼的簡單。
諸蘭瑞好像不知道他的馬屁有朝馬腿上拍的趨勢,繼續邀功請賞「但這就足夠了,那麼大的虧空,別說一個村支書,就是市領導也夠喝上一壺了,哈哈。」
「哈哈,做得好,做得好,真是辛苦你們了。」劉北斗干陪著笑。
「劉老哥,我還有意外收獲。」說到這,諸蘭瑞故意住口賣個關子,他得意洋洋地瞅著劉北斗。
劉北斗看著諸蘭瑞小兒心態式的把戲,心里想到底是武人,笑了一下,順水推舟道「什麼意外收獲?」
「劉老哥,你想不到啊,那個村支書,我竟然認識。」諸蘭瑞夸張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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