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清斷斷續續地睡了一會兒,起來時天已經暗下來,她想了想還是給父親刑暮生撥了一通電話。
「回來了!」電話里刑暮生的聲音很平靜。
「嗯,」刑清也很平靜,「我現在住在酒店,您不用擔心。」
「晚飯呢?要不要跟爸爸一塊吃。」刑暮生問道。
「不用。」刑清說完又覺得太生硬又說了一句,「我跟閔子浩約好了。」
「小清!」刑暮生喊了她一聲,「爸爸上回跟你提的相親,你考慮得怎麼樣?」
「我是回國工作又不是專程回國相親,您為什麼這麼著急?」刑清口氣開始不耐煩,她有些後悔把回國的消息告訴刑家。
「我是覺得凌希哲是個不錯的對象,你們以前也認識,這樣知根知底更好一些。」
刑清拿著電話的手有些發抖,她萬萬沒有想到爸爸提到相親的人是凌希哲,她曾經發誓再也不想見到的人。
「小清!」
刑清突然掛了電話,因為她發現自己的壞脾氣又上來了。
「真沒用!」刑清扔下電話,捂住頭在房間里轉悠,「十二年了,為何還要在意當初他的話,為何還要在意他這個人。」
十二年!
*
十五歲的刑清第一次走進刑家,這個自己生父的家,看著滿院的花搖曳的柳枝漂亮的魚池還有金光閃閃像城堡的房子,第一次知道什麼叫豪華什麼叫奢侈。
她小小的心靈有一絲刺痛,自己跟媽媽在漁村每天靠幫人分裝魚過生活,住在一個十幾坪的小屋里,潮濕陰暗,而自己的生父卻住在皇宮一樣的房子里,這樣男人卻是媽媽口中最好的男人,臨死前還在默默念叨的男人,怎麼可能?
「你就是那個從骯髒漁村跑來的人嗎?」台階上一個穿著粉紅小裙的小姑娘叉著腰問刑清。
「刑茵,不能這樣跟姐姐講話。」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跑出來制止,然後友好地朝刑清一笑,嘴角露出一顆小虎牙。
刑清知道這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刑斌與妹妹刑茵,人生第一次踫面就能猜到結局,刑茵第一次就拒她于門外,從此也就處處與她作對,而刑斌就像弟弟一樣。
「哼,我才不會把我的新裙子給你這個丑八怪穿呢?」只有九歲的刑茵當時只在乎自己的裙子。
十五歲的刑清沒有把九歲刑茵的話放在心上,在她眼里刑茵只是一個孩子。
為了歡迎刑清,刑家舉行了小型家族宴會,十五歲的刑清第一次看到十六歲的凌希哲,他當天穿著剪裁合體的套裝,十六歲已經有很高的個子,皮膚白淨笑容燦爛像童話故事里的王子一般。
刑清第一次看到這麼漂亮的人,有些慌張連手都不知道往那里擺。在凌希哲禮貌的問候聲中,她紅著臉低下了頭。
刑茵似乎跟凌希哲很熟,她一個晚上都圍著凌希哲轉,小臉粉粉女敕女敕像個洋女圭女圭一般可愛,凌希哲也是含笑著听她說話看她鬧,溺愛的不行。
刑清偷偷地模了模自己的臉,在漁村整天被海風吹日頭曬,她知道自己的臉又黑又糙,還有,比起刑茵的粉嘟嘟,她瘦瘦小小,十五歲還像沒有發育一樣。
刑清覺得自己跟這里格格不入,她開始認同刑茵的形容,自己就是丑八怪。
雖然是歡迎刑清,但是整個宴會上刑茵卻成了主角,她一會兒跳舞一會兒彈琴,穿著裙子滿場瘋跑時像個精靈一樣可愛。
刑清無趣,一個人走到魚池邊看池里的小魚,這魚池修建的講究,池中有一座假山設有噴泉,到了晚上亮了七彩斑斕的燈,很漂亮。
「希哲哥!」池邊傳來刑茵的聲音。
刑清听她這麼叫,連忙躲進假山後面,她有些害怕見到凌希哲。
「希哲哥,我要問你一件事,你可要老實回答我喲!」刑茵嬌滴滴的聲音傳來。
「嗯∼」凌希哲拖著長長的鼻音,「那要看你的問題奇不奇怪,我可不負責回答你的十萬個為什麼!」
「希哲哥,你覺得那個人好不好看?」
「誰?」
「漁村妹!」
凌希哲哈哈大笑,刑清覺得他的笑聲中有嘲弄的味道。
「我不喜歡她,像個丑八怪!」刑茵邊說邊跺腳。
「這個,我沒仔細看。」凌希哲的聲音。
「我討厭她,希哲哥你要站在我這一邊!」型茵帶著哭腔。
「好,我站在你這邊,她呀是個丑八怪,是我見過最令人討厭的人!」凌希哲的聲音中有笑意。
站在假山後面的刑清仰頭看了看星空,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她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人,居然會為了一個初次見面的人臉紅心跳,這種事以後絕對不會發生,絕對!
晚飯在閔子浩風趣幽默的談笑中愉快地進行,刑清也開始跟大家熱絡起來,雖然話不多但從頭到尾保持微笑,要知道高中時期她被列為一級高冷生物。
「哦,是凌希哲!」桌上面對著入口的同學說道。
刑清沒有抬頭,她對這個突然出現的事件有些不滿意,晚餐進行到這里還算愉快,她不想破壞自己的心情。
「要過去打招呼嗎?」閔子浩回頭看了看然後問刑清,「他跟你妹妹一起進來的。」
「不用,低頭吃飯吧,他們也會裝作不認識。」刑清擺弄盤里的食物。
但事情並非她想的那麼簡單。
「姐,你怎麼在這里,你不是在紐約嗎?」刑茵的眼楮永遠那麼亮堂,她就不會裝瞎一次。
刑清用餐巾角擦了擦嘴唇,抬頭望著刑茵一笑,「是呀,我也覺得自己應該在紐約,但是身不由己!」
說完,她站起來走到刑茵面前輕輕抱了抱她,「好久不見,妹妹,你越來越漂亮了!」
被抱著的人明顯有抗拒,刑清知道刑茵一直以來都討厭她,抗拒幾乎就是本能。
「這位,」刑清看著凌希哲表情平淡地問,「是妹妹的男朋友嗎?」
凌希哲的眼楮跳了一下,雖然刑茵在喊姐姐時他沒有回過神,因為他無法把面前這個女人與當初那個一臉忐忑又黑又瘦的刑清聯系起來,但是對方這種完全不認識他的口氣讓人很不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