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該多了多久,她感到自己的膝蓋傳來一陣寒意,顧蕭灕只覺得懂得渾身無力,她的視線變得模糊了,昏暗中,她咬了咬牙,一個手緊緊的抓著她。
她回過頭,雨水浸到了她的眼楮里,她卻感受到了他內心的無奈,兩個人默默的看著對方,顧蕭灕身子一跌,險些栽進了陸恆卿的懷里。
「沒事吧?」他靜立在他的身旁,凝視著她的栓燕充滿了無奈,深灰色的長袍立于傘下,他定定的看了她一會,突然,他一揚手,一把將她抱在懷中,力道很大,幾乎壓得她喘不過氣,她心中一驚,眼里涌現出無盡的絕望,他低著頭,抵在她的肩膀處,淚水混雜著眼淚,呼嘯而出,滲進了他的衣衫。
冰冷的雨水刺痛了她,顧蕭灕的心底涌現出無盡的絕望,她說不清是什麼感覺,淚水涌動著,想要喘息一口氣,卻怎麼也提不起勁。
陸恆卿拍了拍她的肩膀,冷峻的眉眼凝視著飄渺的遠處,蒙上了一層淡漠的意味,仿佛遠峰那麼朦朧,冷峻的面容夾雜著幾分索寞,「走吧。」
顧蕭灕愣在原地,她不知道自己該走還是該留,一時間進退兩難,李貴妃的孩子若是保不住,陸祈墨一定會傷心的。
可笑,他都不顧她了,她還管他做什麼?
顧蕭灕的唇邊浮動這一絲淡淡的笑意,抬起頭凝視著陸恆卿,「陛下還沒叫奴才離開,奴才……不能輕易離去。」
她下意識的躲開了陸恆卿,她不能跟他站在一起,要是被人看到了,他又該如何自處,她現在的身份畢竟只是個小太監,顧蕭灕側過頭,她的目光里緩緩流動著一縷水霧,很快,她理了理思緒,勉強的基礎一個笑容,「李貴妃娘娘從台階上摔了下來,都是奴才的罪過,陛下懲罰奴才也是應該的。」
她的笑容里說不出的苦澀,陸恆卿看在眼里,沉聲道,「不用管他。」
他執起她的手,拉著她朝著內殿走去,顧蕭灕嚇了一跳,下意識的頓住腳步,「殿下!」
陸恆卿偏執的將她拉了進去,整點里擠滿了人,見到陸恆卿走了進來,眾人自覺地屏退到兩旁,仿佛一把鋼刀懸在他們的頭頂,沒人敢多說一句話。
他每一步走的穩穩實實,仿佛踩在了每個人的心尖上,陸恆卿沒有說話,一步一步的走向了他們的身後,他邁著穩實的步子,昂首闊步的走了上前。
陸祈墨站在偏殿,宮女們撩開了幔帳,他走了出來,金黃色的錦袍,繡著五抓飛龍,明亮了晃花了顧蕭灕的眼,她抬頭看去,那一瞬間,她覺得她跟他隔了好遠好遠,仿佛隔了一個光年,她怎麼樣也觸不到他,哪怕只有一點點。
顧蕭灕覺得自己很可笑,李越灕說的沒錯,他是堂堂西岐的陛下,而她呢,只是一個亡國奴。她從來沒覺得自己卑微過,哪怕在現代被人構陷,她也不曾灰心絕望過,就算最後慘死,她仍然不會放棄。
可是,此刻面對陸祈墨冷冰冰的眼神,強壓著怒火的目光,她突然覺得好冷,一陣風吹來,她冷得直打顫,蒼白無力的眼神一動不動的凝視著陸祈墨。
無數個冰冷的夜晚,她留在他的身邊,陪他度過了一個又一個漫長的黑夜,原來,她只不過是李越灕的替代品而已,原來,他根本從沒把她放在心上,在這一刻,顧蕭灕只覺得很可笑,她不需要成為任何人的替代品,她就是她自己。
陸祈墨的嘴角掛著萬年不變的邪魅笑意,冷冷的道,「恆王,你帶著朕的人沖進來,所為何事?」
「臣知道今日宮中發生大事,」陸恆卿面無表情的說,「貴妃娘娘教訓奴才,本沒什麼,只可惜奴才惹得貴妃娘娘不幸滑胎,這件事事關重大,還請皇兄明察。」
陸祈墨犀利的眉眼眯了起來,冷笑道,「顧蕭灕,你可知罪!」
語氣很輕,卻帶著難以言喻的沉重,顧蕭灕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緩緩地凝視著她,笑容中帶著無盡的蒼涼,他的目光一點點變深,顧蕭灕不由自主的跪了下來,腦海里萬千思緒一閃而過,心仿佛墜入了萬丈深淵。
「皇兄,此事……跟顧蕭灕沒有關系!」陸恆卿說的很篤定,陸祈墨挑起眉梢,提著幾分興趣饒有意思的說,「跟他無關?那以恆王的意思,是李貴妃自己不小心弄掉了龍胎?假貨給顧蕭灕?她有什麼理由假貨給顧蕭灕呢?」
顧蕭灕低著頭,陸祈墨激怒了李越灕,要李越灕找她的麻煩,而現在卻裝作懵然不知,他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逼迫陸恆卿嗎?
顧蕭灕不由冷冷的勾起薄唇,原來,到底是她傻,才會相信陸祈墨,從始至終,自己只是陸祈墨的一個棋子,他想要對付的人是陸恆卿,而她與李越灕,只不過充當了墊腳石。
陸祈墨究竟想利用這件事做什麼?顧蕭灕的心里充滿了疑問,她不敢抬頭看陸祈墨,也不敢側頭看陸恆卿,這兩個人之間的爭斗,似乎永無止境,讓人無法琢磨。
陸祈墨突然大笑起來,滿殿的人沒有一個敢吱聲,噤若寒蟬的站在一旁,陸恆卿抬起頭,面容里露出幾分諷刺,「陛下,這件事本是後宮之事,臣弟不敢造次,只不過,臣弟與顧公公淵源頗深,這件事,臣弟認為錯不在他。」
「恆王,說話要講求證據,」陸祈墨眉梢挑起,笑意極為森冷,「你說這件事跟顧蕭灕沒有關系,你有什麼證據?」
陸恆卿的嘴角勾著一絲玩弄的笑意,「陛下,方才下了一場雨,外面台階上的油已被大雨沖走了。」
陸恆卿此話一出,滿座震驚,所有的人凝視著他的方向,陸恆卿的唇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陛下,臣弟親耳听到李貴妃身旁的如畫姑娘受了他人的指使,將豬油涂在台階上,所以才導致李貴妃娘娘滑胎。」
如畫臉色一白,下意識的雙膝一軟,跪在地上,「恆王殿下,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啊。」
陸恆卿的目光淡淡掃去,「當真?」
如畫的額頭上冷汗涔涔,眼珠子一轉,即刻又將頭埋低了些,「是。」
陸恆卿不由笑了起來,「如畫,謀害嬪妃是大罪,要株連九族的,你可想清楚了,你是有父母家人的人。」
如畫打了個寒噤,渾身下的直哆嗦,支支吾吾的一個字吐不出來,陸恆卿冷笑道,「當真不招?本王這麼說,自然有證據,若是你自己招認的話,本王可以答應你,對你的家人從輕處置,否則……」
他眉眼一掃,似有千軍萬馬的力量奔騰而過,嚇得如畫面色如土,連忙伏在地上,顫抖的她,仿佛被電擊了一般,支支吾吾了半響,一句話說不出來。
「恆王有什麼證據,大可拿出來!」陸祈墨冷笑道。
陸恆卿不急不緩的抬起眸子,與陸祈墨對視,陸恆卿臉色平靜,漫不經心的說,「如畫,貴妃娘娘……根本沒有懷孕吧。」
他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大吃一驚,如畫整張臉變得無比慘白,瞠目結舌的盯著陸恆卿,一句話說不出來。
陸祈墨眉頭一凜,略帶不悅的道,「你說什麼?」
「本來這是後宮之事,臣弟不該多言,只不過,龍嗣關乎我西岐國運,若有任何偏差,臣弟日後死了也沒臉面對列祖列宗,所以臣弟斗膽查明了此事。」
陸恆卿的面色平靜無瀾,他腰桿挺直的與陸祈墨對視,兄弟兩個人間,竟隱隱穿梭著一股火焰。
「帶上來。」陸恆卿冷冷的吩咐了一聲,身後的侍衛領著太醫急匆匆的進了大殿,滿殿的人噤若寒蟬,不敢多說一眼。
顧蕭灕跪在地上,她不由自主的抬起頭望著陸恆卿,那個冷傲決絕的男子,目光沒有半點波動,眼神毫不閃爍,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從一開始,他就決定了抖出事實。
「太醫,你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說出來。」陸恆卿不咸不淡的說了一句,帶有的震懾力簡直無法想象,太醫額頭上布滿冷汗,戰戰兢兢的開口道,「回陛下,李貴妃娘娘確實沒有身孕,前幾日臣給娘娘請平安脈的時候,娘娘拿臣的父母妻兒威逼臣,命令臣給她一副假孕的藥。」
太醫此言一出,陸祈墨的臉色立刻變青了,勃然大怒的他一掌拍向桌案,青筋直冒,「豈有此理,這個賤人!」
太醫的頭又低了幾分,誠惶誠恐的道,「陛下饒命啊,臣是不得已而為之啊。」他听聞了李貴妃小產,連夜帶著家眷逃離,沒想到居然被陸恆卿抓住了。
陸恆卿掃了她一眼,冷笑道,「張太醫,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以為你做的事沒人知道嗎?」
張太醫不敢說話,恆王可不是好對付的,他前腳剛走,後腳恆王派人端了他的家,抓了他的族親,如此雷厲風行的手段,簡直讓人無法想象。
顧蕭灕一直低著頭,後宮中究竟藏有多少不為人知的骯髒之事,陸祈墨對李越灕越來越冷淡,認為她與陸恆卿關系匪淺,李越灕急了,為了重奪陸祈墨的愛,她不惜假孕爭寵,這個女人心機一點也不可怕,只能說,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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