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怒我對你有什麼好處?」陸祈墨唇角一勾,冷笑道,「李越灕,我們都是輸了的人。」
「我沒有輸!」李越灕鑒定的說,「我沒有輸給顧蕭灕。」
「你自己心里清楚,在你說這句話的時候,你已經輸了,輸的一敗涂地,」他冷冷的看向李越灕,諷刺道,「你比不過顧蕭灕,至少……你沒有她灑月兌。」
李越灕怔在原地,半響一句話說不出來,為什麼……為什麼他們心心念念不忘顧蕭灕。
陸祈墨揮了揮手,「走吧,別惹朕。」
他只覺得無比心累,勉強的撐著頭,心里想著與顧蕭灕的一幕一幕,他病中時她守在他身邊,一口一口喂他吃藥,他記得她伏在他的膝頭,兩個人沒有說話,一晃就是一夜,那些落寞的日子,是她陪著他,度過一個個冰冷的夜晚。
在那個夜晚,他是擁有她的,他曾經擁有過她。
顧蕭灕,不知道我們是誰先招惹了誰,不知道我們是如何走到這一步,而你,絕對是靠近我真心最近的女子。
陸祈墨悵然若失的笑了起來,淡淡的道,「小李子,去把她找來。」
我不信,我不信你真如此狠心,像上次那樣狠心棄我而去。
李公公心里一緊,去找她?找顧蕭灕嗎?陛下還真是想一出做一出,剛剛答應了把顧蕭灕賜給恆王,現在又把她找回來,所有人都以為顧蕭灕死了,她再出現在宮里,豈不是鬧鬼?
李公公戰戰兢兢的溜了出去,急忙找來李女官,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你平日里跟顧蕭灕關系好,你趕緊去把她找來。」
李女官一驚,詫異道,「我上哪去找她,她不是被處斬了嗎?」
「還沒死呢,」李公公扁了扁嘴,頭上頂著一個煩字,公鴨著嗓子道,「不知道顧蕭灕怎麼這麼好命,陛下心心念念著,恆王也要她,陛下要我把她領進宮。」
李女官是丈二的和尚模不著頭腦,顧蕭灕死了有些日子了,陛下怎麼還找她呢,難道說她真沒死?
李女官瞠目結舌的道,「顧蕭灕出什麼事了?」
「事情大了,」李公公環顧四周,畏縮著身子湊到李女官耳邊悄聲道,「恆王殿下要娶顧蕭灕,你說陛下能肯嗎?陛下要我帶她進宮,進了宮還能出去嗎?難道你以為陛下是大方的主兒?」
李女官憂心忡忡的皺起眉頭,怎麼說顧蕭灕跟她共事一段日子,兩個人私交最好,被陛下和恆王同時喜歡,不知道是緣還是劫。
「我出宮去找她吧。」李女官嘆了一聲,得罪陛下和得罪恆王都不是好事,而現下兩個人正斗得如火如荼,顧蕭灕夾在中間肯定不是好事。
恆王府里,顧蕭灕正坐在榻上喝茶看書,翻了一頁書,怎麼都看不進去,心想著陸恆卿進宮的事,他跟陸祈墨請旨會成功嗎?陸祈墨能答應嗎?
「哎……」
一聲長嘆,她望著窗外,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雨絲劃過,敲打著屋檐發出嘩啦啦的聲音。
「小姐,」丫鬟敲了敲門,低聲道,「宮里有人找小姐。」
顧蕭灕一愣,宮中還有誰會來找她,誰知道她在這,不是所有人都以為她死了嗎?她放下書卷下了榻,拉開了門,只見外面站著李女官,心中頓時百感交集。
「沒想到你真在這,」看到顧蕭灕的那一刻,李女官眼淚差點掉下來,「你活著就好。」
顧蕭灕心中一暖,誰說宮中沒有真正的溫情呢,李女官不就是嗎?當年在宮里,她處處受人排擠,要不是李女官,恐怕撐不過那些日子。
她上前拉著李女官的手,輕聲道,「姐姐能來看我,蕭灕萬分榮幸。」
「傻丫頭,我們姐妹說這些做什麼,」李女官環顧一眼四周,欣慰道,「可見恆王殿下很是看重你呢。」
顧蕭灕紅了臉,拉著李女官坐上榻,親自倒了一杯茶給她,「姐姐怎麼知道蕭灕在這的。」
李女官望著她瘦削的臉龐,嘆聲道,「看來你出宮之後受了不少的苦,這段日子你不在宮里,不知道宮里發生的事。」
「宮中發生的事已與我無關,」顧蕭灕唇邊浮動著一絲淡漠的笑容,「從那之後,世上沒有顧蕭灕這個人了。」
「蕭灕,」李女官輕聲喚道她,「自從你不在宮里,陛下夜里老是做惡夢,有一次我甚至听到陛下叫你的名字。」
「想必陛下喚的是李貴妃娘娘吧,」顧蕭灕神情淡然,想起陸祈墨曾經喚她灕兒,不過是當成李越灕的影子,「李姐姐,蕭灕在陛邊伺候了一段日子,陛下心中只有李貴妃娘娘,又何時真正牽掛過別人,蕭灕不過是陛下寒夜里的慰藉。」
「你錯了,」李女官否決了她的話,搖了搖頭,若有所思的說,「陛下喚的是顧蕭灕三個字,我听的很清楚,你以為陛下對你真沒有心嗎?若是真沒有心,何必放你出宮呢,陛下不想看到你深陷宮中的爭斗里,畢竟你身份特殊,你怎麼不明白?」
顧蕭灕心頭一緊,錯愕的抬眸直視著她,默了良久才笑道,「已經不重要了,當時陛下是怎麼想的,怎麼做的,都不重要了。」
「你何必如此固執,」李女官嘆了一聲,「還記得當日陛下重病,你給陛下喂藥,我就看的出來,你對陛下是有情的,為何等到陛下真正喜歡你的時候,你已經不看中陛下的情了。」
「姐姐是什麼時候知道我是女兒身的,」顧蕭灕恍惚的一笑,「想必姐姐很早知道了吧。」
「從一開始就知道,」李女官啞然失笑,「你是女兒身,雖然瞞過了別人,但瞞不過我,看你身形瘦弱,根本不像男人。」
她笑而不語,只听李女官繼續說,「你看你,明明弱質縴縴,卻又是越東堂堂的顧國侯,久經沙場,勇冠三軍,實在令人難以想象。」
她淡淡一笑,李女官所說的是真正的顧蕭灕,並不是她。
「蕭灕,」李女官鄭重的看著她,低聲道,「陛下要見你。」
顧蕭灕猛然一驚,抬頭道,「什麼?」
「陛下要見你,」李女官重復了一遍,神情認真的說,「你知道陛下對你的心思,他要李公公來找你,李公公沒辦法拖了我來。」
「他要見我做什麼?」顧蕭灕錯愕的說,「我和他說的很清楚了,我不會見他的。」
顧蕭灕決絕的說,李女官低聲道,「若你放下了,何必怕見陛下呢。」
「我進了宮,還出的來嗎?」顧蕭灕反問,冷笑道,「陛下會放了我嗎?」
李女官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我不會見陛下的,」顧蕭灕又一次決絕的重申,「我跟陛下不可能了。」
「你知道陛下的性子,你不見她,她自然會想辦法來見你,」李女官認真的盯著她的眼楮,「蕭灕,既然你決定要嫁給恆王,一些事還是要想清楚,處理清楚。」
顧蕭灕不再說話,李女官說的沒錯,她不去見陸祈墨,陸祈墨會來見她的,她逃不掉,「恆王呢?」她看向李女官,「恆王應該比你早些出宮吧?」
「恆王去了校場,」李女官眉頭慢慢蹙起,「要打仗了,陛下近來準備攻打北川。」
陛下想要攻打北川已是天下人皆知的事,顧蕭灕垂下眸子,目光落在手指尖。
她撐著木椅站起身,認真的看向李女官,「李姐姐,我隨你進宮。」
「嗯?」李女官倒是有些驚訝,她怎麼突然改變主意了,「你想清楚了嗎?」
「嗯,」她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就算我不去找陛下,陛下也會來找我。」
她知道有些話一定要跟陸祈墨說明白,當日她匆匆去找陸恆卿,把一半藏寶圖交給了他,江山密令的事,她沒有解釋清楚,想起蘇慕寒的話,不能輕易動江山密令,否則只會萬劫不復。
不知道蘇慕寒是真是假,還是要有備無患,沒有正確的藏寶圖,若是陸祈墨貿貿然去找江山密令的話,只會向他們那樣無功而返。
做好了決定,顧蕭灕深吸了一口氣,不管怎麼樣,我要守護顧蕭灕守護的東西,完成顧蕭灕的使命,既然我活在這個身體里,那麼,我必須守護江山密令。
她凝視著遠處,感到一股山雨欲來的壓迫感,她緊緊握著拳頭,還能怎麼樣呢,只能繼續下去,她不能逃避,陸祈墨,她終究欠了他的,只能毅然決然的面對。
顧蕭灕踏進宮殿的那時,天灰蒙蒙的,陰霾的天空壓得很低,幾滴雨欲落不落,平添了幾分悶熱。
她抬起頭凝視著天際,心中劃過一絲無盡的悲涼,不知為何,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離開恆王府之前,她告訴顧昭雪她要進宮,顧昭雪只說這麼做是對的,顧家的人不欠別人什麼,顧蕭灕听到這話只是微微一笑,若是欠了,那便是一生都還不了的。
偶爾一直鳥雀飛過,在天空劃開一絲雲痕,她彎了彎唇角,溫柔的笑了起來,她低著頭,笑容里帶著無盡的苦澀,又一次踏入宮殿,她穿著宮女的衣裳,一縷錦帕蒙著臉,怕被人認出來,低垂著眸子朝著御書房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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