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思阮看著她們離去的背影,略又呆了呆,然後翻身躺平,手里拿著那兩只帕子,端詳了片刻。長長吐了一口氣,手上跟著一松,任之飄落自己臉上,然後許久不動。
「小姐,又想睡了嗎?」雪朱問。
董思阮無力拿開臉上的遮擋,看了看眼前人,又看了看屋子里的另外一個,站在某處始終保持著沉默的中年婦女。只見她一身並不講究的粗布衣衫,穿戴卻干淨整齊,身材微胖,面善紅潤。手里提著一只食盒,安靜而中規中矩的模樣。
她問︰「你是顧媽媽?」
婦女躬身︰「老奴見過夫人。」
雪朱微怔︰「小姐識得她?」
董思阮眼楮微微一眯,道︰「識得她手中的食盒。」
顧媽媽聞言,沒說什麼,徑自放下食盒,去角落里尋了一只榻幾過來。待雪朱將董思阮扶坐好,很是嫻熟的將榻幾安置在她的面前,再取出食盒中的碟碟碗碗,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顯然是經常做的。
只是,中間她不曾看過董思阮一眼,冷淡的讓她不自禁的懷疑,這位跟雪朱跟風謠之前說過的那個十分熱心的顧媽媽,真的是一個人嗎?
人家不說話,董思阮一時間也不好說什麼,只得看著這個沉默的人做著這一些。
咦?她的袖口是什麼?紅色的。血?她的胳膊在流血?
董思阮的瞳孔一縮,不等她的最後一只碗落下,便叫了一聲︰「你在干什麼?」
她這一聲喊的突然而尖銳,那廂本是沉穩而慢條斯理的顧媽媽,都禁不住的身子一栗,差點兒把最後的一碗粥給灑了。
雪朱驚異看去,不知道董思阮為何作此反應,小心道了一聲︰「小姐。」
那廂的顧媽媽亦是詫異不止,少許茫然的看了看董思阮,以為自己什麼地方觸犯到了董思阮,然後退身一步跪在了地上︰「夫人。」
「跪什麼跪?」董思阮急道,「雪朱帶她對看醫生。」
「啊?」
「她的胳膊在流血,你看不見嗎?」
顧媽媽這才發現腕上的血跡染紅了袖口,然後下意識的用另一只手握住,道︰「老奴,沒事兒。夫人不必擔心。」
「袖子拉起我看看?」
顧媽媽低頭不言,不動。
董思阮于是又道︰「雪朱,拉起她的袖子。」
雪朱神色一暗,亦並排跪了下去,道︰「小姐別看了。沒事兒的。」
「有事兒沒事兒,我看了才能斷定。」董思阮說著一頓,轉而想明白了她的話外之音,道,「看來,你是知道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沒事兒!」顧媽媽搶先一口咬定。
遇到認死理的人,其實很郁悶,董思阮胸口憋的一股氣,卻沒辦法發出來,腦袋向後一靠,道︰「那你拿走吧!你做的東西就算沒毒也有血。我,不敢吃。」
顧媽媽猛的仰頭,一臉的不可置信,道︰「怎會?夫人的膳食,老奴敢保之萬全。」
「那你連句實話都不跟我說?」
「……」
「叫我怎麼信你?」
顧媽媽低下頭,粗狂的聲音,帶著細微可聞的哭音,道︰「夫人怎可不信我?」
「我失憶了!不相信任何人!」這純粹是在,耍賴啊這人。
「小姐——」
「你別說話。」
雪朱閉嘴。
董思阮見從她們口中問不出什麼,便自行猜測,道︰「跟人打架了?因為煮粥?因為腌制小菜?雪朱她們明明就說你昨天腌制好了的,可今天這個顯然是今天才新調的。我來猜猜啊!是不是被人砸了?溫可柔那邊的人嗎?」
「……」
「我猜對了?」
「……」
「沉默即是默認。」
「夫人知道了又能怎樣?」顧媽媽漠然問。
董思阮神色微斂。因為她不能怎樣,即便知道有人欺負她的人,她也只能是知道,做不得什麼。她聲音沉了沉,少許歉意,道︰「拖累你了。起來吧!我看看你的傷口,不管怎麼說,都得止血不是?」
顧媽媽道︰「老奴自己弄就行。」
「你——」這還真是個頑固分子啊。董思阮嘆了一聲,道︰「雪朱,帶她去吧!」
顧媽媽依舊低頭不表態,顯然也沒意思要離開。
雪朱看看董思阮,看看顧氏媽媽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麼做才好。
董思阮見兩人都不動,又看了看榻幾上簡單的幾個小菜自覺十分之鬧心,伸手就想一把掀了,可想到這可能是顧媽媽跟雪朱拼了全力才保下來的,瞬間心下一軟就下不了手了。
「這個,收了吧!」
雪朱聞言抬頭看她忍不住的又是一詫。
「我說拿走,听不懂嗎?」董思阮道,「是不是,我現在說什麼話你都不打算听了呢?」
「……」
「再不拿走我就掀桌子了。」
「小姐——」
「夫人這是做什麼?」顧媽媽那廂終于開口。
「沒胃口!吃不下!」
「夫人怎可如此任性?」
「我就任性!」
「你可知我們是費了多大的力氣才……」
「我知道啊!」董思阮這四字出口,聲音便有些顫抖了,眼里也有淚水噙含,她說,「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我才忍住沒有掀。可是我怎麼吃的下?你告訴我,我究竟要多無心才能吃得下去這些啊?」
雪朱沉著腦袋不說話。
顧媽媽見她驀地傷了心,自不再繼續剛才的話,微不見的嘆了一聲,道︰「夫人實在不必在意這些。」
「你教我?你教我怎麼不在意?」
「夫人才受過傷又小產了,還是保重自個兒身子要緊,別的您縱然顧及又能如何?不過徒增煩惱而已。」
「說的容易!」
董思阮身子向後一靠,腦袋無力揚起,雙眼微閡,眼淚跟著滑落。
她到底是把許多事情都想的簡單了。她以為自己躲起來,就不會有人來觸犯坑害自己了嗎?顯然不是。只要這個宅子里還有旁人,她就沒辦法完全的月兌離出來。一大家子人,或多或少的都會有交集,飲食不過其中一件而已。
「無法置身事外;不能避免生活里的摩擦;想要生存自保,不被欺負,只能反抗。小姐你看清楚了嗎?這就是姬家人。」
這個聲音是?董思阮轉目看去,就見風謠不知道什麼時候竟就站在樓梯口,目色微涼的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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