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安堂!董思阮听見這三字,先是一愣。一瞬的不確定,以為是自己听錯了,張嘴想要再次確認。卻見汪媽媽已然跌在了地上,人事不醒。
她忙的左右尋人,就見顧媽媽正好從外面奔來,然後便呼︰「快去主院叫人!」
顧媽媽累得氣喘吁吁,半晌才「啊?」了一聲,顯然還不能消化當下的局面。轉目一看汪媽媽已然倒在地上,忙的「哦」了一聲,還不及入院半步,就又折返而去。
「 !」沉悶的撞擊聲,串接著「啊呀!」一聲輕叫跟「嗯!」的一聲悶哼。
就見那一處,顧媽媽轉身之際,便與一人撞了個滿懷。
董思阮急得什麼樣,奈何自己行動不變,亦是措手不及無從下手。听見那一處的異樣,轉目再看,就見與顧媽媽撞去一起的,竟是去而復返的成珺。
「顧媽媽——」
「成公子——」
兩相詫異之間就听董思阮喊了一聲︰「成珺,快救你姨媽!」
成珺臉色瞬時一變,一則是他全沒想到董思阮也會折返而來,停在院中;二則她的喊聲跟內容實在太過緊迫。他幾乎是轉眼便出現在了汪媽媽跟前,連喚幾聲「姨媽」毫無回應。瞧著她額上的傷口,觸目驚心之下,臉色青的簡直沒了邊,衣襟一撩從上面撕下一方布條便先纏上了汪媽媽的腦袋,以方便止血。
「府上可有郎中在?」成珺肅問。
董思阮在腦中迅速搜索一遍訊息,搖頭,道︰「似乎沒有!哦對了,姬無雙剛剛似乎提到,汪太醫會馬上入府,去往倚樓閣。這會兒不知道到了沒,先送去那里。沿途遇著人,還可囑他們去請別的人來瞧,兩不耽誤。」
成珺點頭應了一聲︰「好!」即俯身將汪媽媽背在了背上。他同花沫一般腳程,四人相伴同行,然則因之各方原因,這一路之上,氣氛可謂之凝重十分。
董思阮一路伏在花沫身上,眼楮眨也不眨的盯著另一邊的汪媽媽瞧。這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對「董思阮」又怎麼會有著這樣銘心刻骨的感情?
腦中不時浮現她歇斯底的痛苦,回響起她痛哭,她說︰「可是她已經不在了,就是她那樣的人,她已經不在了啊!阿珺,我窮之一生都無法回報于她,甚至不能尋到她的尸骨,到最後,最後也不能為她‘守’住她的情愛。我不能原諒,不能原諒任何人對她的背叛,即便她不在了。」
回報。這是顧媽媽之外出現的第二個曾經受過董思阮恩情的人,顯然這個「恩情」應是不小的,至少也該是顧媽媽那樣的。那麼,她是否該對「董思阮」這個人有一個全新的認識跟鑒定了呢?
這樣一個總能救人于水火之中的人,她的本質應不該壞到什麼地方去。那麼,為什麼她可以對一個並不十分相熟的顧媽媽都能伸以援手。為什麼卻對自己的婆婆、小姑,這樣親近之人反而沒了該有的寬厚、包容之心?苛待下人,非打即罵,名聲臭到當下境地也實在叫人費解。
究竟中間缺失的那幾年,發生了什麼事情,可以讓一個人前後變化如此之大?
又或者,有沒有可能不是她本人變了,而是,這座姬府有什麼觸犯了她,超出了她的忍受,讓她不得不化身令人嫌棄厭惡的刺蝟。
對了,那個落葵,她說什麼來著?「董思阮」的「尖端可惡」似乎是從最近的一段時期才開始表現出的,初進府的時候是沒有的。
那麼,她的這種變化跟失蹤的經歷應是沒什麼直接的聯系,而直接相關的就是前一段時間發生的事情。
會是什麼樣的事情呢?
董思阮使勁運轉著自己的大腦思維,總覺得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千絲萬縷,相互糾結,猶如亂麻一般纏繞在她的腦袋中,剪不斷、理不清。
太多的疑問,太多的不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董思阮兀自想著事情,神情微微愣滯的不知看去了什麼地方。就听成珺的聲音徒然而起,他說︰「在下是否可問夫人你一句︰姨媽她當下傷情是如何而來?」言語之間說不出的沉重而壓抑,莊肅之上似乎壓著一種叫人無法忽而視之憤怒。
董思阮突然被打斷思路,一時反應不及,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他是在同自己說話。
這又是在懷疑自己了?為什麼他、他們都要這樣樂此不疲皆惡意的懷疑于她?她真是受夠了。
「成大人止步吧!」董思阮的聲音迅捷一冷,說道︰「我倚樓閣不歡迎您更不歡迎她!她已經不再是這姬府里的人,您戴上她,愛上哪兒上哪兒去!」
都當姐是軟柿子想怎麼捏,怎麼捏啊!懷疑姐?懷疑姐,姐還就不給治了。左右,救了她也沒落下好,索性不救,也不過坐實這惡心腸的名兒,那又怎樣?還免受了這份冤枉氣。
成珺腳下一頓,眼中怒色更勝,喝道︰「你——」
董思阮拍拍花沫,示意她也停下來,一臉淡然冷酷說道︰「不要吼我!你憑什麼吼我?她汪媽媽是什麼人?恨我、殺我、害我、辱我。怎麼就因為我尚一口氣在,便該理所當然的以德報怨原諒了她?再把她供起來、伺候上,之後但凡有一點兒不好,就是我的罪過了嗎?」
「……」
「狗屎!」董思阮忍不住爆出粗口,「我告訴你,我先前肯放過她,那是我仁義寬厚。她後面傷自昏迷,與我半分關聯沒有,我願意讓出汪太醫來為她救治,那是我腦子被門擠,胡油蒙了心了。現在,我就是不救她,也不過是安守了自己的本分而已。」
「……」
「再者,別人吼我,或者尚能說的過去。成大人你來吼我什麼立場?你先前不是一樣對我見死不救?汪媽媽是我仇敵我尚能下意識的去救她一救。您呢?我是你朋友的妻子,縱然過往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可難道比汪媽媽的罪孽還要深嗎?你任我險在危難之中掙扎無望,卻有沒有想到,自己的家人也會有與我一般的遭遇時?又,有沒有想到會有當下這一刻?」
「……」
「呵,」董思阮朝他冷冷一笑,說道︰「如此,惡婦董思阮身子不好!便不同成大人您話下了!請自便!後會無期!」
話罷,她不肯再留之少頃,花沫提步要走,卻聞身後一聲少許無奈輕喚,道︰「阿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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