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方在薛府歇了一晚,第二天用過早飯就準備回家,臨走前要了紅鸞姑娘,理由是家里都是粗人,沒有像紅鸞這樣心靈手巧會伺候人的,薛蟠毫不猶豫當即就同意了,還將紅鸞的賣身契一並給了何方,以後紅鸞就是馮家的丫鬟了。
紅鸞回屋收拾行李,與她同住的幾個丫鬟都為她打抱不平,原本是薛家大門大戶的一等丫鬟,現在卻要去伺候個小鄉紳,一個天一個地,真是委屈的很。
紅鸞拜別了幾位姐妹,向薛夫人和薛家兄妹磕了頭,這才和何方坐上馬車。
何方倚在馬車上,閉眼小憩,紅鸞放輕呼吸,生怕吵到何方,她昨夜現了他的秘密,她不該在何方沐浴的時候進屋的,她偷偷掃了眼何方,看他面相並不是個暴虐的主子。
何方睜眼看向她,「薛夫人和薛蟠你听誰的?」
紅鸞不敢直視何方的眼楮,她跪在何方面前,磕了個頭︰「我听老爺的。」
「呵呵。」何方輕笑了一聲,「我喜歡懂事的,起吧。」
「謝老爺。」
薛夫人要在下個月的壽辰上,當著親朋好友的面認何方為干兒子,這是薛蟠的意思,他要讓族親好友都知道何方這個人,他會四處顯擺自己腳上的傷疤,到處宣揚何方的英勇無畏,他要讓大家都知道他有大哥了。
薛蟠腳上有傷,被薛夫人看得牢,出不得門,何方偶爾回去看望他,和他商討宴會的事宜,薛夫人因薛蟠逃離狼口仍心有戚戚然,無心過壽,只想一家人吃頓飯就行,但薛蟠存了心思,想讓親朋好友都在的當口,讓薛夫人認何方為義子,所以說什麼也要大操大辦。
何方前世在皇宮里參加過不少宴會,有賀中秋佳節的,有賀春節的,有皇帝壽宴,有皇子百歲,有接見外使的宴會,謂見多識廣,一個小小的壽宴根本不在話下,硬是將薛夫人的家宴變成了國宴。
從餐具到菜式,從薛宅的裝扮到戲曲歌舞的安排,無不緊抓宴會的要旨高端大氣上檔次,何方出點子薛蟠出財出人力,讓整個壽宴顯得奢華卻又不透著暴戶的粗鄙。
薛夫人很滿意這次的壽宴,臉上一直掛著笑容,就算是听到薛蟠說這次壽宴花了一千兩銀子,她也僅僅是皺了下眉頭,又恢復了笑臉,這錢花的值。
眾賓客用過午飯,在後花園里流連忘返,賞完美景,後院的戲台子已經搭好,下人們邀各位賓客去看戲。
看戲的時候,薛蟠和寶釵獻上各自的賀禮,何方準備的是一副字畫,展開卷軸,僅有一個壽字。
薛夫人不懂字畫,心中有些嫌棄,她的一雙兒女哪怕送她塊石頭,那也是心意,她心里都歡喜,何方是外人,來賀壽的哪有拿這麼寒磣的禮物的,她擺擺手讓丫鬟把卷軸收下,說了句︰「你有心了。」
「等等,把字拿近些。」出聲的是薛夫人的兄長王子騰,現任九省統制,手握實權,天子近臣。
丫鬟將字畫展開走近王子騰。
細看那壽字,每個筆畫都由上百壽字組成,每一個壽字筆鋒都不同,總共有888個壽字,「好。」
僅一個好字引得眾人伸長脖子往字畫上看,有離得近的瞧見了,輕聲啊了一聲,也跟著附和說好。
薛蟠朝何方擠眉弄眼,努嘴朝王子騰指了指。
何方出列,朝王子騰深深拜了一拜,不曾下跪,何方解釋道︰「參見王大人,小子身上有傷不便磕頭,還請王大人原諒。」
王子騰點點頭,沒有責怪他,「這是家宴,不必多禮,你的事我听說了,有勇有謀,將來到軍中效力,謀個差事。」
這話一出眾人用艷羨的目光看著何方,這是王子騰要用個軍中的閑職來答謝何方的意思。
「蒙大人厚愛,小子不才,想科舉報國。」
王子騰听聞,考校了他一番,何方神態自然對答如流,幾番對答,王子騰滿意地捋捋胡須,「此子大才,我欲收你為義子,你願意?」
僅憑幾句考校,一面之緣,就收他做義子,有什麼目的?
何方看到他眼中的算計,整個一狡譎的狐狸,無非是相互利用,最後誰得益更多還未知。
薛夫人一個婦道人家,認義子不是她一家之事,薛家宗親繁多,她做不了薛家的主,但又答應了薛蟠要認馮淵為義子,正在兩難,見哥哥願收馮淵為義子,自然順心順意。
「馮淵見過義父。」能同時攀上王家和薛家,怎麼說也是利大于弊,何方不再猶豫,欣然認爹。
王子騰招手讓何方走近一些,「淵兒上前。」
呃,打個商量能換個昵稱嗎?
何方帶著一身雞皮疙瘩走近王子騰,見他從身上解下一塊玉佩拉起何方的手,將玉佩放進他手心,「這玉佩義父一直戴在身上,今日就送與你,權當見面禮。」
‘老大,這是個寶貝,大寶貝。’指環激動地吼叫起來。
「太貴重了,兒子不能收。」何方推辭一番,王子騰拿過玉佩系在何方腰帶上,「收好。」
何方推辭不過,又拜謝了一番。
壽宴圓滿結束,大家各回各家,今天過後,他們都開始留意一個叫馮淵的無名小卒,看他今後會有什麼造化,大家各自等著瞧吧。
王子騰臨行之前教育了薛蟠幾句,無非是該懂事了,不要貪玩之類的話,又讓薛夫人做好選秀準備,好生培養寶釵,之後將何方喚到身旁,耳提面命地囑咐他好好準備考試,不要將精力放在戲園子上,為一點蠅頭小利勞費心神。
王子騰這架勢真有父親的樣子,但何方表面恭順,心里卻不知是怎麼想的。
送走王子騰,何方向薛家人告辭回到家中,紅鸞就在屋內伺候著,接過何方的外衫,問道︰「老爺是先洗澡還是先用飯。」
「先洗澡。」
何方解下腰上的玉佩舉在燭火前端詳。
‘老大,讓我收了它吧。’指環激動地叫道。
「這東西你踫不得,日後見了王子騰不好交代,這王子騰好生奇怪,以後要多多提防。」何方將玉佩放在枕頭下面放好。
薛家除了為皇家采購特供品之外,也有自己的家族產業,涉及多個領域,以前薛老爺在時生意打理地井井有條,積累了巨額的財富,惜英年早逝,因薛夫人的娘家勢力強,薛老爺年輕時不敢納妾,膝下只有薛蟠一個不成器的兒子。
薛夫人又是個沒有主見的女人,管教不好自己的兒子,更無法管理好手下的商鋪,薛家的生意也就大不如從前了,薛家雖有皇商之名,但終究還是商人,商人地位低賤,所以她對薛家的生意更不用心,一心只想著讓女兒飛上枝頭變鳳凰,成為皇親國戚。
王子騰臨走前讓她好好管教兒子,薛家的生意不能撒手不管,以後薛家是要由薛蟠繼承家業的,他要是不成氣候,寶釵就算入了宮,失去薛家的財力,在宮里也難以往上爬,薛夫人這才有了危機感,見薛蟠傷好的差不多了,見不得他在家里閑著,整日將他往外推,讓他去商鋪轉悠轉悠。
薛夫人派了靠的奴才跟著,提防他又去找狐朋狗友鬼混,這真是冤枉了薛蟠,他已經許久不去找以前的玩伴胡鬧,薛蟠知道那些人之所以跟他玩,是因為他有錢,吃喝嫖賭都由他買單,出了事也有他來背黑鍋,他做下許多缺德事,也都是這些人在旁慫恿的,有了何方這個珠玉在前,薛蟠就越瞧不上那些小人了。
薛蟠去就近的幾個當鋪、布莊逛了逛,拿著賬本翻了翻,做足樣子就拍拍**走人。
薛蟠坐著轎椅到了馮家,也不等通報,直接讓人將他抬進門,徑直朝書房去。
到了書房下了轎椅,薛蟠拄著拐杖有些跛腳地走到門前,也不敲門直接推門而入。
何方正專心寫字,紅鸞在旁磨墨,見到薛蟠,紅鸞彎了下膝蓋無聲地行了個禮,手放在身前擺了擺,讓他不要做聲。
薛蟠點點頭,輕手輕腳地走上前。
何方下筆如神,一氣呵成不作停頓,寫完最後一個字,何方收手長呼一口氣放下毛筆。
紅鸞忙濕了帕子遞給何方,何方頭也未抬,眼楮仍看著桌上的文章,接過帕子擦了擦手,將帕子還給紅鸞,抬起頭看到薛蟠,笑道︰「今日怎麼有空看我,姑媽沒讓你去店里轉轉?」
「剛去轉過,每天都去沒什麼好看的。」薛蟠走到何方身邊,低頭看著新出爐的文章,「舅舅又給你布置功課了?」
「是啊,義父對我期望很高,我不能令他失望。」
「舅舅都不曾對我這麼上心。」薛蟠撇撇嘴有些吃味地說道。
何方笑笑,將王子騰寄來的策問題目拿給薛蟠,「既然如此,你也答上一份,我一同寄給義父,讓義父也對你上上心。」
「我說著玩的,說著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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