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錯有點累。
他也不知道這種累,到底是生理還是心理,反正就累。
站在那里,他抬頭看看黑沉沉的天幕,黎明即將到來,這正是最安靜的時候,而在這白玉門廢墟的前面,一片蒼涼如水,此地靜默,令月色也靜默。
他站了很久,終于輕輕一勾唇,笑了。
孟錯蹲身,已經翻看過趙九良記憶的他,自然清楚這趙九良的身上有什麼東西。
兩個儲物袋,一個孟錯孝敬的,一個趙九良自己的。
孟錯抬手,竟然輕而易舉地抹去了儲物袋上的靈識印記。
這里面東西不多,孟錯稍微整理了一下。
一把飛劍,這把劍是趙九良毒死了師兄,自己搶到手的,也是位狠角兒;
兩枚下品靈石,貌似是修真界的貨幣,這個時候系統終于提示他,他擁有了財富︰下品靈石x2。
一枚築基丹,他師尊紅道人賜予的;
三枚凝氣丹,也是紅道人給的;
三枚玉簡,一枚是香山宗弟子入門心法香山訣第一層,一枚是香山宗外門弟子身份玉簡,一枚是被他殺了的那師兄的身份玉簡;
一塊傳訊令牌,這就是關鍵了。
總體來說,趙九良比較窮,是在香山宗之中也算是頗有地位。
他還是普通外門弟子的時候,就跟煉丹房的侍女勾搭到一起,侍女听了他甜言蜜語,與他有了齷齪,便處處听他的,悄悄偷了毒藥給他。修士雖然厲害,也有毒藥致命,更何況那是煉丹房出來的毒藥?
趙九良狠心,香山宗之中有一個名為魏白的弟子,乃是外門之中一等一的人物,孰料一日聚會,喝了趙九良精心準備過的毒酒,竟然就此毒,被趙九良趁機殺死,奪了他的東西,尤其是那一把靈劍。
這劍很小,更像是一把匕首,名為冬萃,通體青碧,煞是好看。
趙九良一方面嫉妒這魏白有本事,凌駕在他頭上,一方面喜歡魏白這一把劍。
他曾經問魏白,想要看看這一把靈劍,哪里知道魏白高冷,不給他看,從此就記恨上了。
孟錯自然也清楚了,之前這趙九良到底是怎麼想的。
果真與他的猜測出入不遠,因為收了賄賂,回頭要來殺孟錯,殺了孟錯,說孟錯是賊人之一,自己還能立個功,指不定就進入內門了。
這人,即便是死了,也不冤枉。
孟錯眼底,已然沒有什麼是非了。
他翻開兩個盒子,一個盒子里是築基丹,這人也得他師尊寵愛,這才練氣三層呢,就給築基丹。不凝氣丹也不少,整整三枚。
孟錯拿到這丹藥的第一反應不是吃,而是掃描。
這種下意識的掃描,已經成為習慣,無法從孟錯的意識之中拔除了。
築基丹有好有壞,一般來說,丹方都是一樣的,所以築基丹只能算是二品丹藥,在掃描數據之中顯示為二級。不過具體質量,根據使用的靈草材料和煉丹師的手法,而略有差別。
他手上這一枚築基丹,被掃描器鑒定為中品。看樣子也不錯了。
也不過就是一會兒的時間,兩種丹藥的成分和配方,就已經出現在了數據之中。
築基丹用來給練氣期修士築基用,凝氣丹給普通人進入練氣期用。只不過,一般練氣期修士服用凝氣丹也有效果,能夠迅速提升自己的靈氣儲存,進步更快。
孟錯身上帶傷,吞了一枚,便感覺靈氣流遍全身,身上的傷口迅速地被靈氣修復著,同時他感覺自己的修為迅速地往上面拔升一節,隱約已經要到練氣三層。
丹藥,果真是外掛一樣的東西。
孟錯嘆了口氣,收起了剩余的兩枚,一枚打算給應南回,一枚留著以備不時之需。
至于築基丹,練氣期修士也以吃,吃了全當是提升修為,不到合適的時候吃,效果跟凝氣丹沒有什麼兩樣。好鋼用在刀刃上,不急于一時。
他收起丹藥,看了那沾著自己鮮血的靈劍冬萃一眼。
武器,從練氣期到金丹期,三個等級的修士,使用的武器均稱為法器。
法寶,則是統稱。
劍,稱為靈劍。
冬萃劍,太小,乃是中品法器,對應築基期修士使用,在掃描器中顯示為二級,保存完好。
孟錯想了想,也把這劍收進了儲物袋。
至于三枚玉簡,兩枚身份玉簡,跟之前孟錯現的白玉門守陣人的玉簡一起放,功法秘籍的也放到一起。
最後,只剩下一枚傳訊令牌了。
孟錯之所以認為趙九良該死,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這人忽悠他。
修真界,畢竟是弱肉強食,出了昆侖、三山、四門、十八宗,別的小門派都跟天上的煙花流星一樣,一般來說,上面的管理門派佔據統治地位,在金字塔的上層,不會管下面門派的爭斗。
就像是小孩子打架,大人插手了,那就是丟臉。
對修真門派來說,覆滅是常事。
鐵打的昆墟,流水的宗門。
一個宗門覆滅了,對上面人來說,不過是大筆一勾,把這個名字從冊子上劃去,等待著新的門派建立,再填上空缺,照舊收下面的孝敬。
所以,如果白玉門的事情報上去,還真不會被香山宗追究。
多少年了,這麼多門派散散合合,一個一個,哪里管得過來?
同等級的門派廝殺,低等級的門派插不上手,高等級的門派自持身份,不會插手,也不屑插手。每個層級有每個層級的圈子,白玉門跟香山宗,哪里有那麼大的關系了?
更何況,趙九良下來,除了收孝敬之外,就是查證下面宗門有沒有變化,有變化而沒有太大的問題,便直接報給香山宗,改錄宗門冊,方便區域內的管理和下次收孝敬。
那趙九良,分明是欺負自己看著像是個鄉巴佬,故意敲詐呢。
現在通訊令牌握在他手中,這種令牌分成三種,孟錯想了想,只覺得一種是固定通訊,就是固定安放在某個地點聯絡,跟固定電話差不多;一種是移動通訊,一個通訊令牌對應一個人。這二者的區別在于,一個是地點,一個是人,依靠各種印記來區分,一旦聯絡就知道對方所在位置或者對方的身份。
是最不巧的是,趙九良的這塊令牌,是第三種︰臨時通訊。
通訊令牌造價高昂,普通宗門之中有十來塊都是奢侈,非重要弟子不能有。
這趙九良不過是個外門弟子,因為這一次下來收孝敬,順便考察一下下面的情況,所以才配了這令牌。
臨時的令牌,不管是什麼人都能用,用弟子的身份玉簡就能開啟,也不固定。
這是專門用來供給給有短期通訊需要的人的,按照規矩,趙九良回去之後還要把這玉簡上交。
而孟錯的心思,便在這通訊令牌上轉了。
趙九良一共負責收香山宗南邊八個宗門的孝敬,白玉門是倒數第二個,按照他原本的行程,白玉門之後就是飛羽門,之後他就以折回去香山宗,交接任務。
富貴險中求,孟錯看了早已經昏死過去,被自己搞得神志不清的趙九良,一斟酌,便提著這趙九良的衣領,到了後面廢墟之中煉丹房旁邊的小屋,扔在這里,之後手掌按壓在圓形的通訊令牌上。
通訊令牌,正式開啟。
孟錯一點緊張的意思都沒有,相反,坑蒙拐騙的事情,上輩子做了不知凡幾。
他是黑客,最善于偽裝。
因為通訊令牌的特殊性,香山宗那邊無法識別這邊使用令牌的人是誰,所以孟錯有恃無恐。
「弟子趙九良,已經到達白玉門,然白玉門被歹人所滅,至今沒不曾查出凶手。」
「有一無名修士名孟錯,攜其弟子僕役,恰好路過此處,詢問此地之事。弟子已經按照規矩,將白玉門所在之地許給此人,此人練氣二層,不足為慮。煩請師門改錄宗門冊,換白玉門為大白門。」
「弟子大白門事畢,已啟程前往飛羽門。」
「弟子趙九良有禮。」
剛剛放下令牌,準備收起來,沒想到那邊就已經有回復。
都是靈識注入交流,誰也不知道那邊是誰。
「宗門冊已改錄,著你收完飛羽門之貢後,往小白村一探究竟,天湖密洞之事將起,我香山宗不失先機。此白玉門此刻敗亡亦是大好,香山宗將使人前往,你速去速回。」
孟錯這邊眉頭一皺,多說多錯,只道一句︰「弟子明白。」
之後通訊就這樣被掐斷了,孟錯听見了很讓他敏感的一個名字︰小白村。
現在小白村什麼情況,孟錯還不清楚嗎?人都死完了,偏偏這些人死後尸體不腐。
天湖密洞,又是什麼東西?
孟錯頭疼。
不過好歹,大白門現在上了宗門冊,就跟黑戶上了戶籍一樣,現在算是名正言順。
接下來最大的問題,就是怎麼處理趙九良了。
原本孟錯大白門這件事,以很輕而易舉地解決,也沒他想象的那麼復雜,偏偏趙九良攪和一陣,倒讓孟錯對趙九良下手,現在反而棘手。
他重新探查了一下趙九良的狀況,確定這人多半成了個傻子,也就找了精鐵鎖鏈將他鎖起來。之後才重新回了前殿,直接把一枚凝氣丹給了應南回,叫他去後面找一間屋子修煉,自己卻走到了薛九的面前。
說實話,現在孟錯很缺人手。
那香山宗似乎因為什麼事情,很快就要派人下來,正好是在大白門。估計是因為大白門距離小白村比較近,所以恰好合適了。
不過這種事,也有風險,孟錯好歹要撐個門面起來,一時之間反而沒功夫跟薛九折騰。
外面已經天亮,晨光微紅,拉在這一片廢墟上,有一種災難過後的美好。
孟錯看著薛九,薛九打了個呵欠,笑著問︰「孟掌門沒殺那人嗎?」
孟錯搖搖頭︰「沒殺。」
「不除根,後患無窮。」薛九挑眉。
孟錯走過來給他松綁,這是第二次了。
他一邊松綁,一邊道︰「我給你一個進入修真界的機會,不過你不要動歪心思,好好當我大白門的雜役。」
松綁完,他看薛九活動活動了手指,便將從趙九良那里搜來的那枚香山訣第一層的玉簡,扔給了他。
「貼在眉心,集中精神,就能查看。」
他丟下這句話,便轉身出去了,要盡快地,閉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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