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駱駝血肉,眾人又有了精神,開始繼續前行。但茫茫一片黃沙似乎永無止境,眾人用這些駱駝血肉撐了十幾多天,卻依舊站在沙漠之中。葉風甚至開始懷疑他們是不是行走在迷宮中,不停地繞著圈,然後又兜回到原地。
又是當初那個艱難的時刻,忍耐著饑-渴與沙漠惡劣的環境,脖子上都駕著一把死神的鐮刀,時刻都在死亡邊緣徘徊掙扎。
有了上次的經歷,葉風對這種危境的抵抗能力似乎增強了不少,這次並沒有出現幻覺。但其他人就沒有那麼好運了。
第二個瘋癲的人便是一直以來都默不作聲的葉開老祖。在這惡劣的沙漠絕境中,葉開老祖終于開口說話了,可他一說起話來卻是喋喋不休。
他披散著滿頭白發,黃沙彌漫在他干癟枯燥的老臉上,顯得十分邋遢。他的眼神越來越渾濁,眼珠子中散發出一種淡淡的奇怪的光芒。他嘶吼著,憤怒著,歇斯底里著,嘴中說著一些讓眾人莫名其妙的話,其聲音如泣如訴。
「我才是男主角,為什麼要掩蓋我的光輝?」
「為什麼葉和、葉路、葉書他們有那麼多台詞,我卻一句都沒有?甚至連那個葉不群都能有一個美麗的死亡表演!憑什麼我一句台詞都沒有?我不服氣!我不甘心!」
這般說著,他突然也吞起了沙子,吞著吞著,他的雙眼又泛起了一種奇怪的光芒︰「我才是男主角!奧斯卡,奧斯卡最佳男主角!」
「是的,孩子,你最棒了!走吧,奧斯卡最佳男主角,你的任務結束了!」突然天空中緩緩降下一個神秘的男人,他緩緩的向葉開伸出一只手,葉開整個身體便飄了起來,向天空飛去。
「你是誰?我還要演,我還有演,男主角怎麼可以死呢?」葉開拼命掙扎著,不肯離去。
「葉開,你搞錯了。你是另一本書的男主角,乖,跟我走!」神秘男人手一揮,便帶著葉開飛向天際。
「不……」葉開不甘心地大吼著。
眾人不知葉開到底產生了什麼幻覺,只知他一邊吞著沙子一邊在地上打著滾,說著甚是奇怪的話語,最後只听得他突然大喊一聲「不」,一陣抽搐後便死在了地上。只是他的雙眼圓睜,似乎死不瞑目。
葉和走到葉開的尸體旁,緩緩的為他合上雙眼,然後和眾人對著葉開的身體深深鞠了一躬,並各自閉上眼為他默哀片刻。默哀完畢後,葉和對著葉開的尸體低聲說了句「走好」,接著便手腕一動,葉開的尸體瞬間消失不見。
「葉開老祖的尸體……」葉風低聲問道。
「被我收進空間戒指了!」葉和說道。
「那葉不群的尸體也……」葉風又問道。
「是的!」葉和答道。
葉風低頭不語,若有所思。
葉和看了一眼葉風,沒有說話。片刻後,他嘆了一口氣,對葉風說道︰「不要跟過來!」說完他便艱難地走出了十幾步,背對著眾人,將一堆鮮血淋灕的肉塊從空間戒指中拿出,然後開始一塊塊的往沙子里埋。
葉路和葉書看著葉和的後背,沉默不語,眼中閃過痛苦之色。
埋完肉塊,他又從空間戒指中拿出了一些水袋,每人一個,裝得滿滿的水袋。
葉書和葉路接過水袋,拔開塞子,輕輕的抿了幾口。
鼓鼓的水袋沒有半點憋下去的樣子。
可惜里面裝得不是水,是血。
血腥味撲鼻而來,讓人聞之作嘔。
此時葉和已經走到了葉風面前,向他遞來一個水袋。葉風皺著眉頭,沒有去接。
「別和我說,你原本有兩頭同生共死過的駱駝兄弟!」葉風難受地抽了抽鼻子,胃里頓時一陣翻滾。
「你猜到了?」葉和嘆道。
「應該是我看到了!」葉風挪開葉和因遞來水袋而橫在他面前的手,然後轉過身去,淒然大笑幾聲,便倒在了黃沙中。
「沒想到我竟然喝了人血,吃了人肉,嘔……還是先祖的血肉,我,我,嘔……」葉風倒在地上,想要嘔吐,卻又什麼都吐不出來,反倒是給無力的身軀帶來了一陣痙攣。
是的,人血,人肉。此時葉風才明白,什麼同生共死的駱駝尸體都是葉和拿來騙他的,這沙漠中一根駱駝毛都沒有,又哪來的駱駝?當初那些所謂的駱駝血肉根本就是葉不群的血肉,原來他們竟然是食用著葉不群的血肉才一路撐到了現在,如今卻又要吞食葉開老祖的血肉,如此大逆不道,天理難容的事情如今在他身上發生,不僅是惡心想吐,更是一種思想上的痛苦。
「你就這點本事?」葉影插著腰,挺著胸膛,俯視著他說道。
「如果你只有這點本事的話,又何必來劍域求取傳承?如你這般矯情,又怎配得到傳承?」葉影說罷,便不再理他。
這時,葉富貴蹲在他旁邊,喝了幾口鮮血,說道︰「葉少爺,你要想開點。我雖然不知道這水袋里裝得到底是駱駝血還是人血,但為了活著,就算要喝人血又如何?」
葉風看了眼葉富貴,又咬了咬干裂出血的嘴唇。
午時,葉和將他埋下的肉塊拿了出來,與眾人分食。他正準備給葉風送點肉塊的時候,葉影卻冷喝道︰「要吃,讓他自己來拿!不吃,他死了,我們就分了他的血肉!」
葉風聞言身子一怔,旋即他似有所悟,艱難的站起身來,走到葉和身邊,拿起一塊肉塊,狼吞虎咽起來。
「水!」他一邊吃著一邊說道。
聞言,葉和又遞給他一個水袋。葉風接過水袋,二話不說便揭開塞子,咕嚕咕嚕地喝了起來。
葉影笑道︰「別一口氣全喝完了!」
……
就這樣,眾人分食著葉開老祖的血肉撐了許久,還是沒有走出沙漠。在生死逆境中,眾人苦澀地瞪著眼,強撐著疲倦不堪的身體。他們在等待著,等待著他們其中一人的死亡,誰先死了,那麼他的血肉將會支撐著眾人繼續前行。
就這樣,葉路老祖死了。
他們依舊沒走出沙漠。
就這樣,葉和老祖死了。
他們還是沒有走出沙漠。
最後葉和老祖也死了。只剩下葉風,葉影和葉富貴三人。
但他們依舊沒有走出沙漠。不過沙漠卻變得有些不一樣了,偶爾間可以看到一些葉風平生從未見過的植物,那些不知名的奇怪植物使得葉風心中升起一絲希望之光,化作了一股繼續前行的勇氣與動力。
但環境依舊惡劣,最後葉富貴也不行了。
但奇怪的是葉富貴並沒瘋癲,他也沒有看見幻象。葉富貴臨死前緊抓著葉風的手,低聲說道︰「葉風少爺,我感覺我要死了。我死後,你不要心軟,借著我的血肉,勇敢地走下去,我相信,你一定能得到始祖傳承的!」
「不,你不可以死,你不可死!」葉風反握著葉富貴的手,嘶吼道。
「我也不想死啊,但我感覺太累了,我好想睡一覺,好好地睡一覺。我這麼胖,這身肥肉一定可以讓少爺撐著走出這片沙漠的!呵呵呵……」葉富貴輕聲說著,說到最後,他眯起眼楮笑了起來。
只是那笑容,有種說不出的苦澀。
「一點都不好笑,葉富貴,你這笑話太冷了,本少爺不喜歡。而且本少爺不允許你死,你就不可以死,听見沒有,你不可以死!」葉風泣聲嘶吼著。
「對不起,葉風少爺,我太累了,太想睡覺了!」葉富貴這般說著,雙眼充滿了疲倦之意。
「你是豬麼?這麼喜歡睡覺!你這頭笨豬,我不許你睡覺,你就不許睡,听見沒有?大肥豬!」葉風吼道。
「對不起,葉風少爺。來世,我還要和你做朋友!」說罷,葉富貴微微一笑,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這笑容顯得那麼恬靜。
葉風看著這抹笑容,雙眼紅腫,撲倒在胖子身上大哭起來,似乎那平日好不容易武裝起來的堅強,在瞬間被一把鋒利的匕首捅破。
葉影盤腿坐在他的身邊,看著他抽泣著身體,卻並沒有過去安慰。
葉風哭了許久,才安靜下來。
「這麼快哭完了?」葉影平靜地問道。
「哭完了!」葉風淡淡地回道。
「接下來了?」葉影問道。
「制作血肉的事情,就拜托你了!」葉風說道。
「他不是你朋友麼?這麼快就下狠心了?」葉影問道。
「他不是我朋友!」葉風道。
葉影眼楮一亮,說道︰「哦?」
「你不明白的!這劍域制造出了葉富貴的假象,想必是讀取我的記憶。但它卻忽視了一個細節!」葉風說道。
葉影問道︰「什麼細節?」
葉風看了一眼葉富貴的尸體,說道︰「葉富貴有一個怪癖,誰罵他是‘豬’,他就會和誰翻臉,連他老爹都不例外,我至然就更不例外。但剛才我罵他是豬的時候,他卻還在盡情的給我表演著美麗的微笑,這怎麼可能是葉富貴本人呢!」
葉影眼中閃過一絲贊賞,說道︰「言之有理!」
葉風說道︰「所以這一切想必都是假的!那些始祖肯定也是假的,甚至你都是假的!他們的血肉也至然是假的!但這假的又是如此的真切,感官上的沖擊是如此的逼真,炙熱,寒冷,饑-渴,死亡,血腥,這一切都是如此的真,真的可怕!」
「我怎麼可能是假的?他們是假的,但我卻是真的!」葉影不滿地說道。
「你當初說過,行于這片沙漠,不管我看見什麼還是感覺到什麼,那都是假的。即使我要死了,那也是假的,這里的一切都是幻境,一種逼真的幻境。只要我心不死,我就永遠不會死,倘若我心死了,那便是真的死了!這句話,我一直銘刻心底,時時提醒自己!」葉風說道。
葉影听了,搖了搖頭,笑道︰「我是真是假有什麼區別麼?」
葉風也笑了,說道︰「當然有區別,這關系到一個答案!只不過我還不能確定你的真假,不說了,我們走吧!」
葉影聞言,將胖子的尸體收了起來,看著胖子嘴角那恬靜的笑容,他也不禁笑了一下,然後又疑惑的轉動著眼珠,最後搖了搖頭,跟在葉風身後,繼續前行。
葉風看著這劍域沙漠中難得一見的植物,說道︰「征途終將結束,曾經的一眾八人,如今卻只剩下我們二人。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不管怎樣,葉影老祖,謝謝!」
葉影微微眯起雙眼,沒有說話。
唯有熱風襲來。炙熱難耐,葉風拿起水袋喝了一口鮮血,說道︰「我有種感覺,快到了!這風里,夾著人煙氣息!」
天地一線黃,風卷人煙香,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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