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天下 第9章 湖且行(上)

作者 ︰ 昨夜晴風

第九章江湖且行

那僧人道︰「茶即藥也,煎服則去滯而代食。」又指點他們什麼時節該用什麼茶飲,一食一飯無不暗合天道循環、陰陽五行。

自此以後,蕭遠山一面經營少室山後的產業,一面隨著師父學習佛法。那僧人胸中大有丘壑,一面教導蕭遠山,一面指點蕭峰習武,還將一手醫術傳給了段正淳。

段正淳感嘆道︰「大師,你一人身兼儒釋道三家之長,更兼一身妙手回春的醫術,胸中這般包羅萬象,著實是世間難尋。」

那僧人道︰「非也,論醫術,我就不如無崖子,他身在道門,也是江湖中人。我這醫家功夫,是在東京為官時跟著太醫所學。後來我走遍江南塞北,心有所得,逐漸模索印證了醫道,想醫這世間疾苦。」

段正淳肅然起敬道︰「不為良相,便為良醫,良相輔廟堂,良醫治世間。」

蕭峰不懂就問道︰「大師,既然你心懷天下,為何不行走江湖救死扶傷,卻……」

蕭遠山瞪了兒子一眼,蕭峰登時閉口不言,卻朝義父嘟起了嘴。

那僧人沖蕭遠山擺手道︰「無妨。」又對蕭峰道︰「峰兒,我也曾行走江湖扶危濟困,醫者只能醫人一時,醫不了人一世。醫得了有疾者,醫不得天下蒼生。醫得了人身,醫不了人心。雖說功德無高低貴賤之分,行走世間萬民敬仰,終究非我所求。」

蕭峰捧著圓圓的小臉想了半晌,道︰「如此說來,咱們學武之人也是一般。話又說回來,連佛祖菩薩都度不得所有人,又有什麼關系了?男子漢大丈夫行俠仗義,但求無愧于心。」

見他睜著圓溜溜的眼楮,烏黑的睫毛撲閃著,胖乎乎的小胳膊揮動著自稱「男子漢大丈夫」,段正淳笑出聲來,連忙摟過小包子,把他按進懷里,死命揉他腦袋道︰「小小年紀便知行俠仗義,如此甚好。但你終究年紀還小,不懂人間疾苦江湖險惡。」

這下子,蕭遠山也禁不住大笑起來︰「你終究年紀還小……兄弟,你大哥替峰兒原話奉還!」

那僧人也笑道︰「峰兒心如赤子,雖是童稚之言,卻言出即法,不奪志,卻又絕非一味死板、不知變通。如此心性,不單習武是第一流的,行走世間也絕不會吃了虧去。至于段居士,只要你莫去欺負他人,世人便要謝天謝地、阿彌陀佛了!」

時光飛逝,日月如梭。有了掃地僧這個大行家提點,蕭峰的進益當真一日千里,與段正淳半吊子的指教不同日而語。待得參習到第二卷經書的一小半,體內寒毒已被驅得無影無蹤,甚至胸口傷疤亦平復如新。

蕭峰每日除了練功,便是窩在義父膝頭,靜靜听他與師公談天說地、論古道今。他年紀尚小又喜鬧好動,卻偏偏能在段正淳膝下一臥一夜。

日子端的是無憂無慮、自由自在。春去秋來,蕭峰已經七歲了,比同齡孩童都生得結實壯健,虎頭虎腦甚是愛,而段正淳也麥子抽穗般長成了十六歲少年。

他六年來習武不輟,擺月兌了團子的身形,肉掉得不剩幾兩,全都緊實的貼著骨頭,叫一層薄而透明的白皙皮膚包裹起來。他一張雪白俊秀的臉蛋下頜處收成柔和的尖兒,上唇單薄,下唇豐厚如若涂了一層朱砂,桃花似的水汪汪的眼楮,得虧一對長長的劍眉壓住了。

蕭遠山嘲笑道︰「萬幸咱哥倆住在少室山後,若是在洛陽城中,不知要有多少大姑娘小媳婦叫你迷得七葷八素。」

蕭峰听了心下不喜,愈對「大姑娘小媳婦」無感了。

一日,段正淳正在園子里擺弄他那些草藥,忽收到褚雲飛的來信,內容以暗語寫成。

原來,當日在雁門關外苦等小王爺不至,褚雲飛便入關搜尋,誰知見尸橫遍野慘不忍睹,他生怕小王爺慘遭不幸,登時嚇出一身冷汗。虧得他意志強韌,竟找了個法子生生爬下萬丈深谷,硬是將人間蒸的小王爺找著了。

段正淳自知在深谷之下,較之顛沛流亡安全得多,皇兄身邊多一個用之人便多一分保障,即時將褚雲飛遣回大理,二人以密信聯絡。

此時,楊義貞已死,段正明身登大寶,大理內亂卻未平定。

段正淳細細思忖一番,道︰「為弟為臣,替主上分憂都是分內之事,我少不得回去幫皇兄一把。」

蕭峰听了,急道︰「義父要回大理?」

段正淳將他摟進懷里,拍撫著圓溜溜的小腦袋道︰「男子漢大丈夫,須有責任肯擔當,你不能讓義父當不成男子漢大丈夫。」

蕭峰抬起頭來,嘴巴緊緊抿著,一雙烏黑溜圓的眼楮如黑曜石般閃著。

忽听那僧人道︰「阿彌陀佛,機緣因果,當真毫厘不爽。」

段正淳道︰「大師,此話怎講?」

那僧人道︰「峰兒已對這《九陽真經》了然于心,他年紀尚小,不必急于求成。《九陽真經》尚要過一個大關,方始大功告成,功行圓滿。但這大關十分難通,是劫數亦是機緣。倘若留在少林寺,閱歷見知皆受限,怕是一輩子也過不得這關。但有了這內功打底,數年之間,峰兒便能成為世間難覓的第一流高手,這關不過也罷了。」

父子二人難得福至心靈,異口同聲道︰「要過,怎能不過!」

那僧人道︰「這一關凶險異常,是天劫亦是人劫,既然你要‘自討苦吃’,便要明白自己所求。」

蕭峰板起小臉,肅然道︰「峰兒並非為了打通關節功行圓滿,而是為行走江湖行俠仗義。至于這一關到底能不能過卻不強求,盡人事,听天命。」

段正淳揉了揉他的臉,將那嚴肅的表情悉數揉開,笑道︰「既然如此,峰兒便隨義父闖蕩江湖去罷!」

他生性灑月兌,說行便行,收拾了金銀和兵器,做一個包袱,又換上長衫頭巾。瀟灑自如,風度閑雅,竟宛然一個濁世翩翩佳公子,怎麼看都不似習武之人。

蕭遠山大︰「兄弟,你連玉佩和折扇都省了。」雖如此打趣,他仍是將自己舊日的玉佩給了義弟,道︰「這是你大哥家傳玉佩,你替峰兒收著,倘若有用著你大哥之處,托人將玉佩送至少室山,便如你親至。」

段正淳道︰「如此說來,大哥是不欲與小弟和峰兒一道了。」

蕭遠山道︰「不錯,行走江湖、受人敬仰已非我所求。再說,你一肚子鬼主意,即便大哥不在身旁,還能叫人欺負了去不成?」說笑了半晌,終是忍不住道︰「江湖險惡,你與峰兒小心為上,多多保重。」

灑淚拜別了掃地僧和蕭遠山,義父子二人一路朝南而去。走出數里,已不再听到寺中鐘聲,空山寂寂,唯有樹間鳥雀鳴聲。

蕭遠山臨別囑咐猶然在耳︰「兄弟,他胸前所刺狼頭已去,先莫要告訴峰兒他是契丹人,免得徒增煩惱。至于日後如何,便要看峰兒的心性和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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