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天下 第25章 有俠義(下)

作者 ︰ 昨夜晴風

第十七章有俠義

第二日,馬五德陪著蕭段二人在中廳說話,正說些有抱負有才學的舊友之事,便有莊客來報道︰「前日渥堆的茶已好了。」

馬五德大喜,忙命人泡了來。果然色澤紅濃如棗,入口柔滑馥郁,令人心曠神怡。大茶商拍案叫絕道︰「好,好!若非段兄弟妙法,這茶葉便是陳放十余年也不得今日之香!」

這馬五德家又富豪,人又好客,言語又投機,斷不肯放二人離去,一連管待了好幾日。

這幾日間,段正淳日日往白玉堂那里送藥,以紙張包好,紙上寫了用法,別無二話。

不覺在馬府一連盤桓了七日,蕭段二人既要告別。馬五德哪里肯放,段正淳與蕭峰再三要行,好說歹說,好容易走了。

一路上依舊是游山玩水,待回了大理城中,段正淳撥轉韁繩,見鬧市里樓宇高聳,茶幌飄揚。蕭峰來至近切,定楮看時,見匾額上書「段家樓」三個大字。蕭峰便解其意道︰「義父,這是您老人家開的茶樓罷?」

段正淳微笑不語,只管往里走去。櫃堂藤椅上坐了一個人,見段正淳瞧他,忙站起執手道︰「二位爺台欲吃茶用菜時,請登樓上,又疏闊,又敞亮。」

不知從何處模了一把扇子,段正淳輕搖三下,笑道︰「茗者八方皆好客,道處清風自然來。掌櫃的,有西湖龍井,黃山毛峰,六安瓜片,君山銀針,信陽毛尖,武夷岩茶?」

蕭峰听得一頭霧水,宛如被叫不出名字的熱茶潑了一頭一臉,那掌櫃的接道︰「小店還有洞庭碧螺春,廬山雲霧茶,安溪鐵觀音,客官要是不要?」

段正淳卻不答,只把折扇袖回袖子里。

掌櫃的便跟樓上打了個暗號。

段正淳道︰「甚好。」便輕扶欄桿,慢登樓梯,來樓上西北角撿了個座兒坐下。

茶博士徑直過來,擦抹桌面,且不問茶問酒,先端了一個大方盤,上蒙紗罩。蕭峰久居北方,蚊蟲較之南方為少,從未見過紗罩,好奇的戳了戳。待茶博士打開紗罩,卻是四碟小巧茶果,四碟精致小菜,菱藕,蓮子,蒸筍,綠豆糕,林檎,栗子,紅棗,瓜子,乃至以四兩最精致羊腿肉烤成的消靈炙……端的齊整干淨,須臾安放妥當。

蕭峰先喝了一聲彩,又問道︰「我們茶尚未點,水牌也沒看,你先弄這些做什麼?」

那茶博士殷勤道︰「這是小人一點孝順,不成敬意,二位爺台用與不用,休要介懷。」

段正淳也不看水牌,隨口說了個蕭峰從未听過的名字,茶博士便下樓泡茶。

蕭峰壓低嗓門道︰「義父,我瞧這茶樓倒像個情報機關。」

段正淳取了一塊綠豆糕放入口中,那糕點入口即化,他過了一會兒才道︰「區區三百兩紋銀,便開出個傳遞情報的機關來。你也別小瞧樓下那些提籠架鳥的,那些信鴿鷹隼傳起信來,速度是一等一的。」

那茶博士擎了一壺茶,端著兩個盅兒,拿至桌上,才應酬兩句,只听樓梯響處,上來一位武生,松綠的花氅,露著藕色襯袍,端的是服飾鮮艷,氣宇軒昂。在那邊落座,卻與蕭段二人對面。

茶博士告了罪,上前道︰「公子爺是吃茶,飲酒,還是會客?」正顯機靈露殷勤間,那武生打扮的公子抬起頭來,冠玉般的臉上疤痕縱橫,一望之下魂飛魄散、驚怖;第二眼卻被他一雙清冷如刀的眼楮吸引,再也想不起他面上疤痕。

那茶博士也是伶俐,一愣之下,又堆起滿面笑容,也端了一方盤,揭了紗罩,卻只兩樣果品,兩碟小菜。

蕭峰笑道︰「如此便瞧出分別了,沾義父的光,咱們上了十六個碟兒,對面卻只四個,憐見的。」

段正淳不答,卻放下茶杯,立起身道︰「白五哥!既有緣分,何不屈駕這邊一敘?」

白玉堂謙遜兩句,便過來一揖,段正淳回了禮。三人中白玉堂年歲最長,段正淳雖地位尊崇,卻不願在宋朝的官兒面前顯露身份,便將前首座讓與他了,白玉堂死命推辭,強拉段正淳坐了上首。

段正淳將蕭峰和白玉堂二人引見一番,一個是十余年前譽滿東京的錦毛鼠,一個是屢立功勛的少年郎,少不彼此說得幾句「久仰久仰」,「豈敢豈敢」,「惶恐惶恐」,便都入座了。

只听白玉堂招呼茶博士道︰「你也不須理會那茶了,上好的酒打兩角來。菜品不拘葷素,應時趁口的,盡管上來就是。」那茶博士沒口答應著,下樓操辦去了。

那白玉堂便對段正淳道︰「承蒙段二哥開導之誼,贈藥之恩,玉堂感銘肺腑。今早听聞段兄離了馬府,玉堂卻尚未當面道謝,少不得忙忙趕來,巧在此地追上段二哥。未知段兄弟仙鄉何處,何地營生?」

段正淳笑道︰「段某乃大理一閑人,並無正經營生,因愛道藏,正欲找個道觀出家。」他語焉不詳,倒也並非扯謊。

知道義父是為混淆視听隨口便講,蕭峰心里少不得還是突了一下。

須臾,跑堂呈上菜來,左右兩條臂膀上擱了十來個菜碟兒。將之安放好,跑堂便唱起菜名,端的是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段正淳大道︰「自古能人出民間。」又打賞了幾十文銅錢,恰到好處,既不露財擺闊,又不沒臉寒酸。

白玉堂說道︰「有道是妙不言謂之‘玄’,離煩遠憂謂之‘空’,傳道授業謂之子,段二哥是博采眾長之人,玉堂從道釋儒三家各拿一字,‘玄空子’給段二哥作法號,卻還使得?」

段正淳笑著稱妙,正說間,酒饌俱已上齊,說不盡的美食美饌,銀杯銀筷,銀壺銀盤相映成趣。白玉堂提壺斟酒,再度謝過,段正淳又回敬,稍一謙遜,便暢所欲言。

三人推杯換盞,言笑無忌。那白玉堂年少時的刻毒狠辣,早叫這隱姓埋名、武功全失的十余年消磨了大半,三人越說越投機。

十來年都沒這麼歡喜了,白玉堂心花怒放,終展笑顏,連眼角皺紋和滿面傷疤都舒展開了,一時間竟有幾分那年少煥然錦衣郎的意味。

擺盤狼藉,酒已半酣,段正淳提議三人乘舟游玩。離了茶樓,騎馬至小鏡湖,三人棄馬登舟。清風徐來,水波不興,一片明湖碧水似玉,波平如鏡,三人玩賞周遭景致,不覺心曠神怡。

見此光景,段正淳笑道︰「白兄,此處比之你松江蘆花蕩陷空島,卻是如何?」

白玉堂面露懷念之色,感嘆道︰「松江一帶,水勢茫茫,如雪練一般。江上船只往來,絡繹不絕,便如文君當壚賣酒;小鏡湖波光如鏡,人煙渺渺,唯覺清淨,令人胸中一掃凡俗之氣,就似仙人憑欄彈唱。」

玩賞一圈後,三人棄了小船,方竹林頃刻即至,一根一根竹子都是方的。在竹林中行了數丈,便見三間竹子蓋的小屋。

立時有人開了板門,廂房後院,俱構築精巧細致,巧奪天工。三人才坐定,便有下人獻上茶果。有北方產的金鳳梨,南人不多見的鵝梨,福建興化軍的極品荔枝陳紫,除新鮮果品外,尚有蜜冬瓜魚兒、雕花金桔、雕花棖子之類的「雕花蜜煎」,香藥木瓜、砌香櫻桃、砌香葡萄之類的「砌香咸酸」,荔枝甘露餅、瓏纏桃條、酥胡桃、纏梨肉之類的「瓏纏果子」……

白玉堂不免笑道︰「段二哥好會享受!」

段正淳吃了一塊藕,端起黑釉盞飲了一口茶,也笑道︰「人生在世,不過百年,當以恆常欣悅之心看待萬物,方不枉來這一遭。」見白玉堂低頭不語,顯是在慨嘆自家遭遇,便又揚聲笑道︰「男子漢大丈夫在世,何必自怨自艾?何況白兄才過而立之年,尚有大把好年華,一展胸中抱負也好,逍遙自在浪跡天涯也罷,怎麼不能快快活活過一輩子?」

白玉堂如夢方醒,神色不定。

段正淳又趁熱打鐵道︰「放眼天下,不過一個‘借’字。馬老板是生意人,最講究借雞生蛋,借地生財,借花獻佛,借機行事,借勢而為……白兄耳濡目染,必當心中有數。人生如寄,這副皮囊也不過是跟老天爺借來的,百年之後,都要收回。人生在世,善假于物,這一身武藝也是向天地造化借之而來,便是借不得它,不是還有那麼些雞、地、花和勢借麼?」

段正淳口齒伶俐,清朗如珠玉滾落銀盤又急又快又清楚,蕭峰喝白玉堂俱掌不住笑了。

沉吟了一盞茶功夫,白玉堂方嘆道︰「段二哥說的極是,世上毫無武功之人居多,不也過得滋潤自在?不也能筆走龍蛇,定國安邦?白某失了武功,不過丟了一件兵刃,而絕非斷了一雙手足。我連這也勘不破,竟鑽了牛角尖,一鑽便是十幾年。得虧蒙段兄點撥,真如大夢初醒!」起來長揖到地,又說︰「大恩未報,不免耿耿,然段兄這等人物,白某何以為報?這一生只好欠了這番恩情。日後如有用的著白某處,只段兄一句話,白玉堂必竭盡全力,萬死不辭。」

段正淳眼珠一轉,桃花眼流露出幾分頑皮,幾分促狹,笑道︰「白五哥,倘若我再叫你欠我一個人情,你願意是不願意?」

白玉堂不知所以,蕭峰卻是心知肚明,也湊趣道︰「白叔怎不言語?莫不是叫這天下難尋的餡餅砸暈過去了?」

白玉堂忙問端的。

只听段正淳輕描淡寫道︰「也不知什麼庸才給你治的病,連經脈斷了都接不好,你不得告他個庸醫誤人?」

作者有話要說︰連百度百科里都把白玉堂弄成白衣勝雪的模樣,真是不能忍了,又不是披麻戴孝,一身純白是要作死呢!人家是錦毛鼠又不是白老鼠……

茶樓的描寫參照了七俠五義原文,歷史啊歷史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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