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簾卷雨 第 二十七 章 遭栽贓勞燕分飛

作者 ︰ 朱琦

雷天火被趙淑嫻趕出宴會大廳,十分沮喪地回到他的小房間里號啕大哭;那淒涼悲愴的哭聲,如孤雁悲鳴,听得人渾身冰涼;龍鳳儀更是听得肝腸欲斷。她一百二十個不放心,一百二十個舍不得。但這晚上她也不好去安慰雷天火,只能等到第二天再說了。

第二天中午,龍鳳儀乘趙淑嫻午休的時候,偷偷來到雷天火的房間,來安慰受了委屈的雷天火。

「天火!昨天晚上讓你受委屈了,對不起你呀!」

「又不是你對我怎樣,要你說什麼對不起呀!」心情不好的雷天火沒好氣地說。

「就作為我替我母親向你打招呼吧!」

「哎……你這個母親怎麼這麼凶悍野蠻呀?真弄得我顏面丟盡了!」

「她就是這麼一個人,你也不要往心里去。」

「我丟了顏面倒不要緊,最最要緊的是我們的關系恐怕再也不能保持了。」

「誰說的?我們的關系是任何人都破壞不了的!不管怎麼樣,我都永遠喜歡你,永遠鐘愛你。正如漢魏無名氏在《上邪》中所雲︰‘山無陵,江水竭,冬雷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龍鳳儀無限深情地說。

「龍小姐……」雷天火被龍鳳儀的一片真情感動了。

「天火!你就放心吧!一切還有我爸爸呢!不管什麼事情,我爸爸一定會支持我的。有我爸爸做堅強後盾,什麼事情都是以成功的。」龍鳳儀總為有一個通情達理的爸爸而高興,而「有恃無恐」。

「但願如此吧!」雷天火萎靡不振地說。

「不是但願如此,而是肯定如此!天火哥!你不要氣餒,不要頹廢!要振作,要堅強!以後還要好好讀書學習;有了真才實學,才能出人頭地。天火!一個人在沒有做成什麼事情以前,什麼人都瞧不起;什麼事都不好辦。一旦出人頭地了,人家就會對你刮目相看;什麼事情也就好辦了!當然,我說的是一種社會陋見,是一些庸俗之人的庸俗之為;而真正有素質、有境界的人是不會這樣的。尤其是我,不管你怎麼樣,我都會對你不舍不棄,忠貞不渝。」

「好!以後我一定會好好讀書學習,爭取出人頭地,才對得起你對我的厚愛。」雷天火听了龍鳳儀的勸慰,心情好了許多,當即慨然表態。

「這就對了!這才是我的好天火哥呢!」龍鳳儀高興地說。

就在龍鳳儀安慰雷天火,勉勵雷天火的時候,有一個幽靈般的身影隱藏在假山的後面,密切注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這就是趙淑嫻的貼身丫鬟蘭辛湄——她是奉趙淑嫻之命,時刻監視龍鳳儀和雷天火——趙淑嫻要把龍鳳儀和雷天火的一舉一動都置于她的顯微鏡下,才能抓住把柄,借題揮。

趙淑嫻睡醒午覺,便呼喚蘭辛湄侍候起床。她一邊起床,一邊就問蘭辛湄有沒有現什麼情況?蘭辛湄便把剛才看到小姐到雷天火房間的事兒告之趙淑嫻。

「她去那個窮鬼那兒干什麼了?」

「就是面對面的說著話,其他沒有干什麼,但呆的時間並不短。」

「呆了多長時間?」

「足有半個多小時哩!」

「哼!現在這個窮鬼雷天火,就和當年的江翠蓮差不多,說不定就是江翠蓮養的;留在龍府就是個禍害,必須立即把他趕走。」心狠手辣的趙淑嫻略一思索,便想出一條毒計︰她把蘭辛湄叫到自己跟前,如此這般的一番附耳吩咐,蘭辛湄便出去了!

蘭辛湄來到雷天火的房間,說大女乃女乃窗前的兩盆牡丹和芍藥盆土板了,需要松土施肥,還需要整枝,讓雷天火趕快去一下。

雷天火心想︰以前趙淑嫻的盆花都是點名要武師傅侍弄,從來都不喊我,今天怎麼會要我去呢?是趙淑嫻故意為難我呢?還是趙淑嫻想以此跟我說話呢?容不得雷天火多想,一旁的蘭辛湄就像催命鬼似的催促他趕緊動身。

雷天火來到趙淑嫻的房間,趙淑嫻向他交代了整理要求,便和蘭辛湄一起到龍老夫人房間里聊天;並且還告訴龍老夫人,雷天火正在她房間門口整理牡丹、芍藥。

雷天火小心翼翼地給兩盆牡丹、芍藥松土、整枝、施肥,一直忙了兩個多小時才弄好——在這段時間里,有人看見蘭辛湄到雷天火的房間去過,好象還從開著的窗戶中向房里放了什麼東西。

晚上,龍府一家人準備吃晚飯,趙淑嫻卻是千呼萬呼不出來。龍老夫人再次讓人催促,趙淑嫻才姍姍來遲。但她不是來吃晚飯的,而是滿臉怒氣的說她放在梳妝台上的一支碧玉簪不見了,找了好半天也沒找著;問大家有沒有看見,或是有沒有看到什麼人到她的房間去過——趙淑嫻這是受當年丁翠花偷碧玉簪的啟。但當年丁翠花是真的偷了她的碧玉簪,她卻沒有聲張;今日她並沒有丟失碧玉簪卻大做文章。

龍府上下,包括下人在內,都說沒有看見什麼碧玉簪,也沒有看到有人去她的房間。

趙淑嫻卻怒氣難消,口口聲稱,堂堂龍府生這樣的偷盜案不是小事,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對作案人要嚴加懲處,殺一儆百——因而她要集中所有下人搜身。

為了說明自己的清白,龍府所有的丫鬟、僕人、花工、廚師都聚集到大廳站好,由管家馮昌文和蘭辛湄一個一個的搜身——馮昌文和蘭辛湄搜遍所有的人,也沒有搜到趙淑嫻所說的碧玉簪。

趙淑嫻還不死心,又讓所有的人不要離開大廳,由管家馮昌文和蘭辛湄到每個人的房間里搜查。

好大一會兒,一個房間一個房間搜查的馮昌文和蘭辛湄,從花工雷天火房間桌子上的《唐詩三百首》里面搜到了趙淑嫻的碧玉簪。

這下子把趙淑嫻氣壞了!她大喝一聲︰「雷天火!你好大的膽子!我讓你給我整理盆花,放心地把房門留給你,你卻偷我的東西。到底是乞丐出身,賊心不改,本性難移。來人!把這個賊偷兒叫花子雷天火,給我綁起來。」

因為當家的龍爺沒有開口,下人都不敢輕易動手。這個趙淑嫻就如同瘋了一般,硬是讓蘭辛湄拿來繩子,逼著兩個下人把雷天火綁在大廳的柱子上。

「篤!篤!篤!」趙淑嫻上前揪住雷天火的頭,就把他的頭死命的往柱子上撞,嘴里還逼迫雷天火認罪︰「說!你為什麼要偷我的碧玉簪?你若不說,我今天要你的狗命!」

憐的雷天火,平白無辜的遭受趙淑嫻的誣蔑和毒打,卻百口難辯。他又氣又恨,而又無奈何,只得咬碎牙齒和著淚水往肚里咽。那情那景,有詩為證︰

天怕亂雲地怕荒,

魚怕釣鉤羊怕狼;

民怕贓官官怕查,

孩子就怕無親娘。

「住手!把這孩子給我放下!」龍爺一聲斷喝,下人們趕忙為雷天火松綁。

龍爺為啥急急喝令下人把雷天火放下呢?原來,雷天火被綁在柱子上,衣服都扯到上面的時候,龍爺突然看到雷天火肚臍下方有一塊圓紫疵。龍爺傻眼了——這個胎記怎麼與我和江翠蓮生的兒子一模一樣的呢?這個難道這又是一種巧合嗎?這不是巧合!這絕對不是巧合——這個一模一樣的圓紫疵和雷天火送給鳳儀的綠寶石金戒指,以及雷天火被那個壞叔叔拿走的「金龍」、金項圈,就足以證明這個雷天火是我和江翠蓮的真兒子呀!所以他不能讓趙淑嫻這樣折磨雷天火。

「怎麼?這個小叫花子偷了我的碧玉簪,你還不讓我懲罰他?」趙淑嫻正要把雷天火綁起來毒打一頓,強行加上偷盜碧玉簪的罪名,然後將雷天火趕出龍府,除了禍害,「保護」女兒。想不到龍爺竟然讓下人把雷天火放下,她的陰謀就難實現了。

「雷天火的品德我知道!他不會偷你的碧玉簪。」龍爺冷峻地說。

「馮管家和蘭辛湄已經從他房間桌子上的書里面,搜到了我的碧玉簪,這謂鐵證如山,你怎麼還為他說話?」

「即使從他房間桌子上的書里面搜到了你的碧玉簪,這也不能說明問題︰一個男孩子偷碧玉簪干什麼?再說,偷了碧玉簪以後不雪藏起來,而放在窗口的書里面;誰會這麼做?我看這是有人故意栽贓陷害!」龍爺一針見血地指出。

「栽贓陷害?你看到誰栽贓陷害了?你這個人現在怎麼這麼糊涂呀?自己的家人不相信,卻偏偏相信一個窮叫花子。」趙淑嫻說的這個「家人」,既是說自己,也是指她的那個被龍爺趕出藥房的堂弟趙桐。

「叫花子怎麼啦?孔子雲︰‘君子固窮。’鮑照也說︰‘自古聖賢多貧賤,是因貧賤出聖賢。’古往今來,有多少英雄偉人不都是出自寒門的嗎?我們怎能因為人家的出身不好,就瞧不起人家,甚至于打擊、迫害人家呢?即使是法院宣判的真正罪犯,人格尊嚴也應該得到保護呀!」

「我不跟你講這些大道理,反正我今天一定要把這個賊偷兒趕出龍府,不然龍府的東西都要被他偷光。」趙淑嫻一心要把雷天火掃地出門,因此不想退卻。

「媽!你怎能隨隨便便說人家是賊偷兒呢?人家在我們龍府做得好好的,你怎麼就要趕人家走呢?你就不要再逼迫人家了!」龍鳳儀听媽媽說一定要把雷天火趕出龍府,心里急了,趕緊出面勸止。

「住嘴!人家、人家,口口聲聲人家、人家,你一個女兒家還注意不注意身份?還注意不注意場合?再說,現在已經從他房間里搜到了我的碧玉簪,謂鐵證如山,怎能說是隨隨便便的呢?鳳儀,我告訴你,不管怎麼說,我今天一定要把這個賊偷兒雷天火趕出龍府,否則決不罷休!」趙淑嫻這話既是說給龍鳳儀听的,也是說給龍爺听的。

「爸爸!你做事一貫公正公道,這事兒你來作主。」龍鳳儀心知母親剛愎自用,一意孤行,沒得商量。因此就轉求凡事都遷就、支持她的龍爺。

「淑嫻!你實在要讓雷天火走我也不反對,但你絕不能強加罪名,讓人家背著黑鍋走。各位!現在我宣布︰一、為了息事寧人,我听從大少女乃女乃的意見,讓雷天恩離開我們龍府。二、雷天火絕對沒有偷我們龍府的任何東西,他是一個非常聰明的正派青年、有志青年;今後任何人不得在任何場合亂說雷天火的不是。三、常言道︰‘主人如父’。一來因為雷天火這個名字不好听,二來我想讓雷天火離開我們龍府以後開始一種新的生活;所以我今天想給雷天火改個新名字,就叫雷天恩。希望雷天火從今往後就叫雷天恩這個名字,最好不要改動。現在大家先吃晚飯,吃過晚飯後,雷天恩就跟馮管家睡,明天由馮管家安排雷天恩的去處。

「但有一點雷天恩和大家必須注意︰雷天恩離開這里以後,就不得再踏進龍府半步;倘若再來龍府,休怪我不客氣!龍府上下,所有人等也不準打听雷天恩的去處,更不得與雷天恩有來往;否則我嚴懲不貸!大家听到了沒有?」

「听到了!」包括雷天恩在內的所有人等都面面相覷,驚訝地、不解地答應著龍爺這個令人匪夷所思的怪決定。

是啊!一貫精明練達的龍爺,今天怎麼會作出這種「奇奇怪怪」的決定呢?這是他糊涂嗎?這是他遷就誰嗎?統統都不是!而恰恰是龍爺的一片良苦用心。

現在的龍爺,已經完全肯定這個雷天火就是他和江翠蓮所生的孩子。但是,他現在還不能讓雷天火認祖歸宗;因為各方面的條件都不成熟,或者說都不允許。再加之趙淑嫻拼命的要趕雷天火走;龍鳳儀又死命的愛著雷天火——他們倆是同父異母的兄妹,怎能相愛?因此龍爺也要讓雷天恩走。

但雷天恩是他的親骨肉,怎能一趕了之?不管不顧?因此龍爺便讓「馮管家明天安排雷天恩的去處」。但又規定雷天恩離開這里以後,就不得再踏進龍府半步;龍府上下,所有人等也不準打听雷天恩的去處,更不得與雷天恩往來。這是龍爺要徹底斬斷雷天恩和龍鳳儀的情絲。

至于龍爺在這個時候,在這種情況下還給雷天火改名叫雷天恩。這也是龍爺的良苦用心——龍爺和秦卿所生的兒子叫龍天賜,他把雷天火的名字改為雷天恩;這樣,「哥哥」叫天恩,「弟弟」叫天賜,合起來就是兩個兒子都是老天爺恩賜的意思——這就意味著,已經讓雷天火的名字「認祖歸宗」,什麼時候再把姓一改——改為龍天恩,那就完全「認祖歸宗」了。

「老爺!你……」這是趙淑嫻的不滿聲音。

「爸爸!你……」這是龍鳳儀的不解聲音。

母女兩人,一個嫌龍爺對雷天火太優渥,一個嫌龍爺對雷天火太苛刻;一個為龍爺終于決定把雷天火趕出龍府而稍微心安了一點;一個為龍爺竟然把這麼好的雷天火趕出龍府而驚訝不已——兩個女人同時出不滿和不解的呼叫。

「就這樣!吃晚飯!」龍爺不容置喙,自顧自地坐到餐桌前用飯。

龍府一眾人等胡亂吃了一點東西,也就各自回房去了。

龍爺作出以上「不思議」的怪決定,在龍府上下掀起陣陣漣漪,各種人的態度、感想和看法都不一樣︰

首先是龍老太爺,他听到龍在天作出這樣的「荒唐」決定後,便想站起來責詢龍在天,卻被龍老夫人一把按下——這是因為雷天火被綁起來,那衣服扯到上面以後,龍老夫人也看見了雷天火肚臍下面的圓紫疵。

當年龍在天到城北青石村看望孩子回來後,曾經告訴龍老夫人說,寶寶生得非常愛漂亮,就是肚臍下面有一塊圓紫疵。昨天龍在天又告訴母親,雷天火送給龍鳳儀的那枚綠寶石金戒很像他當年送給江翠蓮的金戒指。雷天火又說他兩三歲的時候被一個壞叔叔騙出去,拿直了他戴在脖子的「金龍」、金項圈——這「金龍」、金項圈就是龍在天和江翠蓮送縱然這個雷天火的。這樣幾件事情一湊,龍老夫人心中也就有數了——她也估計這個雷天火很能就是江翠蓮所生的孩子,也就是她的孫子。所以也就理解龍在天所作的決定。因而當龍老太爺要責難龍在天的時候,龍老夫人一把拉住他的袖口,說有秘密回房後告訴老爺子听,所以龍老太爺當場未曾反對。

其次是趙淑嫻,她雖然不滿龍爺為雷天火改名字,也不滿龍爺讓「馮管家明天安排雷天恩的去處」;但龍爺終于決定把那個雷天火,現在叫雷天恩的家伙趕出了龍府;而且還規定,那個雷天恩今後不得再到龍府來,龍府的人也不得去找他;這樣這個雷天恩就永遠不得與我女兒來往了。這是最根本、最要緊的大事呀!所以趙淑嫻也就以「大事為重」,怨喜參半的回房休息去了!

但龍鳳儀卻是翻江倒海的在房間里急得團團轉——天恩哥明天就要離開龍府了!這一走何日才能再相見呢!哎……這個一貫精明而又喜愛天恩哥的爸爸怎麼這麼糊涂呀?怎麼會作出這樣的「荒唐」決定呢?他竟然同意媽媽的野蠻決定,把天恩哥趕走;但他又讓「馮管家明天安排雷天恩的去處」;這是龍府任何下人都不曾享有過的特別優待呀!

還有,我爸爸為什麼在這個時候還有心思說天火哥的名字不好听,為他改名叫雷天恩,這又是什麼意思呢?

更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這麼優待、寵愛天恩哥的爸爸不但把天恩哥趕走,而且還決定,不準天恩哥以後再踏進龍府半步;龍府上下,所有人等也不準打听天恩哥的去處,更不得與天恩哥來往。這又究竟是為什麼呢?這不是硬要斬斷我與天恩哥的關系麼?

倘若真的不準天恩哥今後到龍府來,又不準大家去找天恩哥,那我們豈不是如曹植《七哀》詩中所雲︰「君若清路塵,妾若濁水泥,浮沈各異勢,會合何時諧。」永遠都不得見面麼?不行!我明天一定要找爸爸,要他收回成命,讓天恩哥隔三差五的到我們龍府來玩玩,也讓我們以去找天恩哥耍耍。

哎呀!來不及了!天恩哥明天早上就要走了!他受了那麼多、那麼大的委屈,我還沒有跟他說上話安慰他呢!不行!我今天必須要跟他見個面。

龍鳳儀想到這里,就匆匆來到馮管家的房間,要求與雷天恩見面︰

「馮管家,我想見一見雷天恩。」

「小姐!這不行呀!龍爺一再關照,任何人都不得見雷天恩的。」馮管家見到龍鳳儀來了,趕緊用身子擋在門口。

「我是龍家大小姐,難道也不行嗎?」龍鳳儀故意擺出小姐的架子。

「小姐!說了你不要多心,龍爺特別吩咐,尤其是小姐你更不能見雷天恩。」

「為什麼?」

「至于為什麼,我也不知道,小姐你自己想想就是了。」馮管家沒有把話說明。

其實,馮管家是心知肚明的——他曾經和龍爺到城北青石村東邊的元寶山小樹林里去看望孩子,那時還是少爺的龍在天曾經把寶寶高高舉起,看到寶寶的肚臍下面有一塊直徑一公分左右的圓紫疵。

今天晚上,趙淑嫻讓人把雷天火綁在大廳的柱子上,衣服都扯到了上面,龍爺立即就看到雷天火肚臍下方有一塊圓紫疵,馮管家也看到了雷天火肚臍下方的圓紫疵,這個圓紫疵和當年江翠蓮兒子身上的一模一樣,只不過是長大一點罷了。

這樣說來,這個雷天火就是龍爺和江翠蓮所生,他和龍鳳儀就是同父異母的兄妹了!所以龍爺才決定把雷天火「趕走」。但雷天火是龍爺的親生兒子,所以龍爺又讓他「明天安排雷天恩的去處」。而且還決定,雷天火一旦出了龍府以後,就不得再回來;龍府上下,所有人等也不準打听雷天火的去處,更不得與雷天火往來。這就是不讓這個雷天火和同父異母的妹妹龍鳳儀相戀——龍爺的這些良苦用心,馮管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還有,龍爺在這個時候為雷天火改名叫雷天恩,這也是讓這個雷天火的名字,與小少爺龍天賜的名字「相配」,其中很能含有「認祖歸宗」的意思;這一點,精明的馮管家也是懂得的,只是心照不宣而已。

「哎呀!馮管家,我只跟天恩說幾句話就走,你就行個方便吧!」龍鳳儀已經意識到馮管家所說的意思,但她還是想請馮管家能幫她的忙。

「小姐!龍爺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你就不要為難我了。」

「哎!你這個馮管家也真是的,我只跟天恩說幾句話就走,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誰也不知道的,就算我求你了好嗎?」

「這……小姐說一個求字太言重了,這樣吧!我們折衷一下︰你也不要進屋,就在窗子外面跟雷天恩說幾句話,我裝著不知。這樣你雖然與雷天恩見面了,卻沒有進屋,老爺怪罪下來,我也好搪塞兩句,你看這樣行嗎?」

「好吧!好吧!就按你說的辦。」龍鳳儀要見雷天恩心切,只得退而求其次——在東窗外面與天恩哥見面;馮管家就拿了一張小凳子坐在老遠的門外。

「龍小姐!這麼晚了,你還來干什麼?」在龍鳳儀與馮管家說話的時候,躺在床上生悶氣的雷天恩就已經听到了。他看到龍鳳儀對他如此痴心多情,心中感動不已;但他又深知,他和龍鳳儀之間不能再展了——龍爺已經明確規定,等他雷天恩離開此地以後,就不得再踏進龍府半步;龍府上下,所有人等也不得與他雷天恩往來。既然是這樣,那兩人今後就不能繼續往來了,又何苦再相見,何必徒增煩惱呢?

「人家不放心你,連夜來看你,你也不說聲謝謝,還說來干什麼,真是沒良心。」龍鳳儀心知雷天恩心中煩悶,氣不擇言,或是有意說氣話,並不怪罪他,嘴上只是說兩句假嗔的話而已。

「哎!不是我沒良心,而是……」雷天火想說龍爺怎麼樣,但又覺得不應該說什麼——我一個無家歸的小民,承蒙龍爺收留,已是天大的恩德。現在雖然是大女乃女乃要把我趕出龍府,但龍爺還是非常仁義的——他讓「馮管家明天安排我的去處」,又為我改了好听的名字,這是多大的隆恩呀!我怎能還怨怪他呢?只是龍爺不讓我今後來龍府,也不讓龍小姐去找我,這一點似乎太過分了!我不來龍府,龍小姐又不能去找我,那我們不就雲泥隔絕,相會無期麼?那我們今後就不能相親相愛了!就不能喜結連理了!

「天恩哥!我想我父親之所以作出那樣的決定,能他有他的所謂道理;我明天就去問他,讓他收回成命。但你明天早上就要走,所以我今天先來看看你,安慰你,希望你要記住我上次在涼亭里跟你說的話︰‘不氣餒,不頹廢!要振作,要堅強!好好讀書學習,力爭出人頭地。’千萬不能消沉。你要懂得,精神上的消沉,無異于自殺呀!」

「龍小姐!你這些話我都記住了!但從此你我情斷緣盡,你就忘了我吧!」

「你說什麼?你怎能有這樣的想法?天恩哥!我告訴你,我龍鳳儀永遠都等著你,永遠都愛你!你送給我的這枚綠寶石金戒指,我一定妥為保存,睹物如見人,看到它就像看到你一樣。現在我也送你一塊玉佩,也希望你好好保存。今天,這兩樣東西為我們二人作證︰你我二人,愛心永銘,海枯石爛不變心!如若變心,天打雷劈!」龍鳳儀說罷,解上的玉佩,從窗口遞給雷天恩。

雷天恩伸手接過玉佩,捧在手中,兩串淚珠就像斷了線的珍珠,汩汩地往下掉︰「龍小姐!你對我太好了!這塊玉佩我收下了!你的深情厚愛,我一定銘記在心,終身不忘。我今天也向你誓︰我雷天恩永遠想你、愛你、等你,海枯石爛不變心!而且一定牢記你所說的話,‘不氣餒,不頹廢!要振作,要堅強!好好讀書學習,力爭出人頭地。’」

「好啊!這才是我的天恩哥哩!」龍鳳儀和雷天恩二人又說了好多表白、勉勵、相親相愛、畢生守定不變的話,龍鳳儀才戀戀不舍地離開了馮管家的房間。

一夜無話。次日早上,馮管家和雷天恩早早吃過早飯;並按照龍爺的吩咐,領了銀票;又領著雷天恩到後堂,向龍老太爺、龍老夫人、龍爺請安、謝恩,然後依依告辭——祖孫、父子,如同訣別,幾個人的眸子里都充滿了淚水。

雷天恩帶著滿眼的淚和一身不見血的傷,跟著馮管家走出龍府。

雷天恩來到龍府大門外,站在門樓前佇立良久,浮想聯翩。又舉首仰望蒼穹,只見一片鷹形的烏雲從西北方向慢慢移來,一步一步的向太陽逼近;在快要接近太陽的時候,「蒼鷹」突然張開大嘴,將本來光芒四射的太陽一口吞噬——太陽沒了,那黑透了的烏雲倒亮出一道金色的光邊,而天宇間仍是一片昏暗。

永別了!龍府!

永別了!龍爺!

永別了!龍鳳儀!

永別了!龍家人!

……

雷天恩一咬牙,毅然離開了龍府。

在假山的後面,一直凝望著,而又不好出面的龍鳳儀早已淚流滿面,肝腸寸斷。

馮管家心知雷天恩心里難受,便用話扯開,問雷天恩願意去何方。雷天恩因是在西郊長大的,對西郊的情況稍微熟悉一些,因此建議去城西。

馮管家和雷天恩來到城西,跑了好多路,看了三四處房子,幾經比較,直到晚上才決定買下一所三間瓦房帶一小院落的半新住宅。

馮管家把房款繳清,和雷天恩里里外外的打掃干淨後,辰光已經不早了!二人便到飯店吃晚飯,又找了家旅館住下。

第二天,馮管家和雷天恩上街買來床鋪被帳、桌椅板凳、鍋碗瓢盆、柴米油鹽等等一應用具用物——看上去像個家了。

第三天,馮管家又按龍爺吩咐,領著雷天恩上街找工做。幾經尋訪、交談、商榷,最後談好在一家「萬昌藥材鋪」做工。這天是民國六年,農歷丁巳年六月初五,雷天恩時年十七歲。

諸事已畢,馮管家又「自作主張」丟下二十兩紋銀,讓雷天恩安心住下,便回龍府復命去了!

再說那個龍鳳儀小姐,第二天還真的去找父親,問龍爺為何要把雷天恩趕走,為何不準雷天恩再來龍府,而又不準府里的人去找雷天恩?龍爺只是抽象的說他有他的道理,就讓已知內情的秦卿把龍小姐帶出去散心、勸慰——龍小姐也無奈何,只得耐著性子等待時機。

馮管家把雷天恩安排好回來復命後;龍鳳儀又多次詢問馮管家,雷天恩住在哪里,房子好不好?有沒有工作?工作苦不苦?受龍爺一再關照的馮管家,只說雷天恩現在一切很好,有房子、有工作;對于其他事情卻始終守口如瓶,一字未露——龍鳳儀和雷天恩深摯的愛情就此畫上了休止符。

當然,關于雷天恩的詳情,馮管家不僅對龍鳳儀守口如瓶,一字未露;對趙淑嫻等任何人都是三緘其口,只字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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