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英皺了皺眉︰「做了,我和遠根、曼兒先吃了,你們的留在灶上。」
「你們竟然沒等爹娘就自顧自的吃了飯,簡直太沒規矩了。」喬木頭在老院子受到的壓迫在雲英身上就像是找到了出氣口,一句話沒對又是一副抄家伙打人的架勢。
「你可別動手!要是再被你打壞了後天怎麼交人?小心娘不分給你銀子。」想著雲英幾個不過都是不到十歲的孩童,顧八娘說話的聲音便沒怎麼遮攔,她倒是成功得攔住了喬木頭的暴怒,卻是讓雲英心里狠狠一跳︰陸不是說不要她嗎?難道臨時變了卦?
心里掛著疑惑,加之白天幾乎在上躺了一天,雲英晚上壓根就睡不著,干脆起來湊到兩間屋子之間的牆壁蹲在地上听起了壁腳。
顧八娘懷了身孕自然不會和喬木頭制造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聲音來,正如雲英所料,這兩人上了不一會兒便說起了今日的事來。
「木頭哥,你不會怪我太狠心吧?其實我也舍不得雲英這麼懂事能干的孩子,只是……」顧八娘首先假模假樣地開了口,一只手覆在沒什麼變化的月復間,欲言又止。
「這是她的命!生做了丫頭片子,是該為著家里男丁著想。要是遠貴和遠福能考上童生,咱們喬家的門第又不一樣了,今後咱們的小兒子要是念了書也考上個童生,我不知道多高興。」誰說喬木頭是木頭的,這心里,敞亮著呢。只是被李氏等人壓迫慣了說不出來而已。分家後顧八娘常常和他商量事情,時日一長。木頭也能開竅。
「我也高興。」顧八娘附和著點了點頭,隨即微微帶著遺憾道︰「可惜要出銀子給你兩個佷子考試。要不然八兩銀子咱們家全拿著也能修幾件泥瓦房,還能對對岸租上幾畝肥田,以後的日子可就輕松多了。」
「三兩銀子已經不少了。要是昨日陸買苕花的話還只出五六兩銀子,能分到我們手里的怕更少。」喬木頭當然也遺憾,心底其實有些後悔自個兒怎麼早想不到賣了苕花呢,不然也不至于委屈了八娘和她肚里的孩子。
牆那邊的雲英听得捏緊了拳頭、咬緊了牙關。賣了!他們真的把自己給賣了!
「明日大哥去村長家過繼了雲英的戶籍後錢婆子是不是就要來領人了?你說錢婆子多出了二三兩銀子為什麼不準人家追問賣去什麼地方啊?」顧八娘篤定了雲英換錢的事情又想起了錢婆子的特殊要求,不由得八卦了一句。
「誰知道呢,人家不讓問就不問唄。俗話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就當她找個走方的貨郎嫁了唄。」喬木頭想起了喬成金家的一個堂妹。不就趁著晚上和個走鄉串戶的貨郎私奔了嗎?結果喬成金一文錢沒撈到還平白被喬百勝罵了整整一個月。
雲英倚在牆壁邊,那邊又說了許多閑話她都沒心思听了,飛快地用有些遲鈍的腦袋瓜計劃開來。
逃跑?絕對不可能!百家集地處的環境太特殊,無論往哪跑都會被人抓回來,到時候後果更可怕。
自殺?這更不行。她剛剛找著發財的路子還有大好的生活等著她,怎麼能有這麼消極的想法。再說了,遠根和曼兒已經成了她沒法割舍的親人,她才不忍心把可愛的他們留給喬家一群豺狼虎豹的親戚。
自己拿出銀子自贖己身?不成,首先銀子的來路不好解釋。其次贖回自己後戶籍指定還在喬木頭名下,在家從父,出嫁出夫,這次沒被賣。難保沒有下一次。
等等!「出嫁從夫」!要是嫁人了她的一切是不是就該由夫家決定?
雲英眼神一亮,心里一個計劃逐漸成型。上了後,在遠根和曼兒的沉沉呼吸聲中。她又在心里將計劃反復推演了幾次,直到確定沒什麼遺漏後才放心的閉上了眼楮。
心里裝著事情。雲英天不亮就睜開了眼楮,幫弟妹蓋好被子後趁著還未消退的月光就往關家方向趕。她的計劃中,關家佔著絕對重要的地位。
她覺得自己很早,沒想到關平更早。到了關家門口,關平正將慢慢一背簍辣椒放在門外的歇腳石上。
「關平哥,你這麼早。」想也知道,關平原本請了五天假期,收了辣椒都還能有時間去西山檢查檢查捕獵陷阱的,結果雲英一病,他一個人要做兩個人的活兒,怎能不起早貪黑?
「雲英,你這麼早過來干什麼?身子沒好就多休息幾日,山上的事情我一個人能行。」關平抹去額上的汗漬,順著雲英打開的房門進了院子,不忘借著朦朧晨光打量雲英的臉色。
雲英心里一暖,暗道自己的決定下得真不錯。也上下打量了一遍關平︰少年雖然長相不是那種讓人驚艷的俊逸,但自有一番斯文中帶著憨厚的獨特風骨,心性純善孝順、意志堅定、個性堅韌,又有那麼一位明事理、人情豁達的母親,好好培養一番不正是「好丈夫」的不二人選。
來古代,她沒想過靠著自己成就半邊天什麼,本想著年紀小還能混個幾年再談婚論嫁,沒想到時勢逼人,她不得不在九歲多不到十歲的時候就為自己物色好夫君人選;幸運的是,身邊至少還有這麼個人選只需要稍加調/教便行。想到前世那人格定性的「丈夫」人選,雲英越發覺得自己相當有必要來一場按照自己意志力的「養成之旅」。
「你發什麼呆?」關平被雲英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不自然地別開臉低聲問道。
雲英忙回神收回目光,「沒什麼,就是覺得關平哥你真好。」對未來的「夫君」,雲英不會吝嗇送上一句溢美之詞。
「是平兒和雲英在外面嗎?」左手邊屋子,賈氏推開了窗戶,靠著窗戶站在屋內喊道。
這半年來,雲英每逢趕集必定給賈氏帶回幾根棒子骨,滴上兩滴老陳醋熬上一整晚香得人口水直流。靠著骨湯,賈氏的腿現在有力多了,就連雲英姐弟三個也長高長壯了不少。
「娘。」
「賈嬸。」
關平和雲英站在門口異口同聲地喚道,賈氏高興地點頭道︰「鍋里有骨湯,小鍋里有饅頭,你們趕緊趁熱吃。磨刀不誤砍柴工。」
關平放下背簍應了一聲鑽進了灶房,雲英卻是心事重重地往賈氏屋里闖。
一進門,雲英便雙膝一軟,跪在了賈氏面前。本來做好的談判心里準備卻是因為見著賈氏嚴肅面孔上慈和的雙眼委屈不已,淚水止不住的就盈滿了眼眶。
「這是怎麼了?」賈氏扶著牆壁往雲英走了兩步,有心想要扶她起來,中間又隔了段距離。
雲英忙跪著膝行兩步︰「賈嬸要救我。」
「起來慢慢說。」賈氏是個謹慎的婦人,並未立刻應下雲英的請托,看雲英已經到了近前,忙伸手扶了她起來。
雲英順著她的力道站起身子,抹了一把淚水。她也不想這麼沒用,只是怎麼也止不住這該死的眼淚。抽噎著將喬家人想要賣了她換銀子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末了並沒有立即說要和關平訂婚的話,只是不斷哀求道︰「賈嬸,我給你銀子,你趁著我爹沒把戶籍拿出去之前先買了我吧。你和關平哥都是好人,買了我,我給你們為奴為婢都覺得心安。」
這是雲英的第一套方案,也是她琢磨了許久自覺最管用的「哀兵之策」。你想啊,要是一上來她就擺出同等地位談判的架勢告訴賈氏︰我掙銀子供你兒子念書,你幫我度過這一難關!憑著賈氏和關平這樣自尊心強的人會答應嗎?當然不會答應。估計不但不會答應,從此之後肯定還視她為神經病避而遠之。哪里有十來歲的小姑娘就懂得要挾談判的?
「娘,你就救救雲英吧。大不了買了她之後咱們就把賣身契還給她。」關平手里還拿著給雲英準備的饅頭,神情忿忿不平。
「這事對雲英不公平!」賈氏稍微想了片刻,拍了拍雲英的手背繼續說道︰「定賣身契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賣身契都要去官衙備案,就算我們還了賣身契給雲英,她以後的戶籍上也會掛著個‘奴’字。」
「那怎麼辦?難道就眼睜睜得看著雲英被賣掉?喬家人不是要銀子嗎?現在雲英不缺銀子,給他們十兩不就成了嗎?」關平想起前天才和雲英一人分了一百兩銀子的事情,提議道。
「這更不行。喬家人就像是一群吸血的螞蝗,沒吸夠鮮血怎麼會松口?要是雲英二話不說拿出了銀兩,怕今後就連我們也後患無窮了。」賈氏在解決事情之余也不忘教導關平人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要怎麼辦?」關平也暗暗著急,雲英對他來說已經成為了生活的一部分,他說什麼也不會讓雲英被賣掉的。
「當然有辦法!」賈氏斜睨著自己神情焦急的兒子,不慌不忙地說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