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他以為來的會是三叔或大爺,再不濟也是自己爹,咋都沒想到,來的會是自己媳婦?倒不是不想媳婦,而是這種事,她一沒見過世面的女人來有啥用?
「志濤,你沒事吧?」範淑香說著話,上下打量著丈夫的樣子,見他除了憔悴點沒啥異樣,這才一顆心落了地兒,看樣子在里面沒咋遭罪。
「沒事,三叔呢?大爺呢?他們沒去看看趙六?那小子現在咋樣?」現在趙六的生命也關系著他的生命,他比誰都盼著對方好。
「去了,你放心,趙六沒事,我剛從醫院回來,他現在已經清醒了,來時還跟我說呢,昨晚他摔的腦子迷糊記錯了,明明是你走後出的事,結果光記得你們倆吵架那茬,把這事記差了,放心,等他把事實經過和警察同志說一聲,你就以回家了。」範淑香緊盯著丈夫,一臉的沉冤昭雪,要不是段志濤是當事人,他真要以為自己是被冤枉的了。
段志濤的腦子從來都不笨,听媳婦這麼說,他就知道這里面有事,瞅瞅一旁的警察不敢明說,只能緊張的追問︰「他真想起來了?想起來那傷不是我打的?」
「想起來了,今兒早就想起來了,不過這事也怨你,一個村住著有啥話不能好好說?有點事就唧唧歪歪的,說你兩句還撕吧上了?看把六哥氣的?走道還尋思你這事,都掉溝里去了。」幾句話告訴對方,你們倆先打仗,然後他自己掉溝里去的,你別說漏了。
段志濤心頭的烏雲瞬間散開,他是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沒事了?滿心想著,不知道三叔他們花了多少錢讓趙六改口的他,光顧著高興,就忘了問問,來的為啥是媳婦?
這位心里有了譜,一身輕松的被警察帶了回去,就等著趙六更改口供。果然,第二天中午就有警察把他提了出去,告訴他以回家了。
終于能離開這破地方了,段志濤興沖沖的出了派出所,到大門一看,媳婦正站那等他呢。
「淑香,我出來了,沒事了,咱們以回家了。」欣喜的看著媳婦,現在要不是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他恨不得摟住媳婦親一口,這真是劫後余生啊,太不容易了。
看著滿臉興奮的丈夫,範淑香心中一嘆,輕聲問道︰「餓不餓?早上吃飽了沒?」
「別提了,那里面一碼是苞米面糊涂粥,下有個窩窩頭還是空心的,干巴巴的那叫一個難吃。」都不如媳婦原先貼的餅子,至少那東西是熱乎的。
听他還有心思抱怨,範淑香淡淡一笑︰「走吧,我來時候見旁邊有個飯館,你去吃碗面填填肚子。」否則過一會兒就沒這好心情了。
「飯館?好。」想到熱乎乎的打鹵面,段志濤連連點頭,而後一臉喜氣的跟著媳婦往回走。到了飯館,剛想說打鹵面,又看到人家桌上的餃子了,瞅著他眼巴巴的樣子,範淑香抿嘴一笑,直接給點了盤餃子。
段志濤笑眯眯的坐到凳子上,等他的餃子上桌,拿了雙筷子無聊的戳著,他這才想起來問媳婦︰「對了,他咋改口了呢?」家里得花多少錢啊?
「一會兒回家再說。」
範淑香怕說完了他吃不下飯,段志濤卻以為,這事怕被外人听見。想著不管咋說,他平安出來就算萬幸,臉上重新掛起大大的笑容,心里更是說不出的高興。
沒一會兒的功夫,餃子上桌,餡大皮薄的三鮮餡餃子,段志濤一口一個吃的這個香,趕著吃還趕著說︰「媳婦你也吃,韭菜鮮了,你都不知道我昨晚上多慘?剛進去一混球要死要活的折騰,把我那碗糊涂粥都給撞翻了,結果就啃了個窩頭,那里面的日子?餓不死吃不飽,我還真以為我要過一輩子呢。」
听著丈夫委屈的訴苦,範淑香給對方夾了個餃子,又給要了杯熱水,這才笑著道︰「你在里面過一輩子我咋辦?想啥辦法也得讓你出來啊。」要是趙六不改口,她就要想辦法劫獄,然後改頭換面了。這里的警力她看過,並不算強,東邊點把火,西邊找點事,也就差不多了。
段志濤不知道他媳婦心里的暴力想法,只覺得媳婦在哄他,卻听的嘴角上揚,好話誰不喜歡听?
一大盤餃子三十個,範淑香嘗了一個意思意思,剩下的都進了段志濤的肚子,他心滿意足的模了模肚皮,笑著道︰「走吧,咱們回家。」回家後他要拿艾蒿葉好好洗個澡,去去霉氣,在那里住兩宿,身上都一股捂吧味了。
「咱們不能回家,要先去醫院看看女乃。」段老太太還沒出院呢,真要回家還得折騰來,還是別費那二遍事了。
「去醫院?女乃咋地了?她出啥事了?」段志濤心里慌,緊抓著媳婦的胳膊連連追問。村里人像來皮實,有個小磕小踫根本就不當回事,連生孩子都在家里生,以想象,去醫院得多大的事?
「昨兒個上午咱女乃在家暈倒了,爹他們把女乃送到醫院,大夫說是中風。」不在乎對方手上的力度,範淑香擔心的看著丈夫的臉色。
別人或許覺得,段志濤好吃懶做,怎麼怎麼沒心沒肺,她卻覺得,這男人從小到大一直有人寵著,所以還像個沒長大的孩子,其實他心里很依戀他的親人,曾經她想著,自己像女乃女乃一樣繼續寵著他,就讓他開開心心一直到老也不錯,沒曾想踫到這種事?
想起段家人的態度,她眉頭微皺,以前有女乃女乃在,家里人有再大的不滿也都壓著,現在呢?女乃女乃不能言語,他們還會壓著嗎?
「中風?」段志濤的臉刷一下就白了,他老爹媳婦不知道中風,他卻知道,听王大山說過,他媳婦的姥姥就是中風,據說躺床上一動不動,比活死人都遭罪,他女乃咋會得這病?不會的,不會的……他連連搖頭晃去那個能,最後憤怒的大喊,「哪個狗屁大夫給看的病?我女乃咋會中風?走,我要去找那大夫算賬,他咋給我女乃看的病?」
段志濤紅著眼,拉著媳婦就往醫院趕,上了二樓,老遠就見到自己爹在外面站著,一口一口的瞅著煙。
以前的段守信哪舍得抽煙?連最便宜的成把旱煙都舍不得買,這兩天他心里實在是難受︰兒子毀了,母親病了,他心里堵的簡直都沒縫了。
「爸,我女乃咋了?淑香說我女乃得了中風?誰給看的,我女乃咋會得中風?」兒子的聲音,如砸雷般驚醒了段守信,他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真是他兒子,真是他在志濤?「你,你咋出來了?」不是說要判刑嗎?
「哎呀我咋出來的你還不知道?快告訴我我女乃咋地了?」晃著父親的胳膊,見他爹還是滿臉的呆愣,段志濤等不及,推開他爸,邁步就走了進去。
「女乃——」瞅著直挺挺躺在病床上的女乃女乃,段志濤再也忍不住,撲過去喊了聲女乃。
他女乃最疼他,有再多的煩心事,只要見到他,從來都是笑臉相迎。他女乃最寵他,只要他說句餓了,睡夢中都會爬起來給他做飯,只要他吃的歡,女乃女乃就會高興。他從來沒有想過,那個笑眯眯,一直擋在自己身前的女乃女乃,會有一天倒下來,嘴角歪斜的再也起不來?
淚水再也忍不住的奪眶而出,段志濤不甘心的叫著女乃女乃,就想讓對方應他一聲。
老太太躺在床上焦急的看著孫子,想出聲讓孩子別哭,嗓子里出的卻只有嗚嗚聲。
「我女乃咋病的?好好的我女乃她咋會病的這麼重?」段志濤緊握著女乃女乃的手,蹭一下直起腰版,狠狠瞪著屋內眾人。前天他送魚的時候女乃女乃還好好的,還讓他晚上過去吃魚,兩天不見咋就進醫院了?
段家人看到段志濤都吃了一驚,沒想到他竟然回來了?此時見到他怒氣洶洶的質問眾人,大伙先有種莫名的心虛,而後又生出無邊的怒氣。
咋回事?他還有臉問咋回事?如果不是他打架斗毆被抓了起來,老太太能急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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