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說說你自己都做了什麼好事。真長臉面,言家的臉面都讓你長盡了!」
一寬敞明亮辦公室內,整潔利落沒有雜物的偌大辦公桌透漏著主人一絲不苟的性格。
「說呀!」女人凌厲的眼神中飽含怒氣。
「姐……我……」
「別叫我姐!你什麼你!」
言煙忐忑不安地立在桌前,腳下不自在的稍稍移了移。她就知道這一刻她遲早是要面對,根本躲不得。
雖說她已經躲了好幾天。
但言煙是不能面對和陸幼凝的關系突如其來的變故,所以把自己關在家里陰郁著。只因她走不出自己的心。
言潼望著立在眼前的妹妹,打心里往外都是止也不住的恨鐵不成鋼。自前幾日,幾家關系要好報社的各主編不約而同致慰問電話自己,言潼的臉色就沒好看過。
虧得這事情鬧的不算大,被撞得一方還是相識且和言煙關系要好,媒體那邊壓一壓也就過去了。可萬一偏巧遇到個好事的鬧將起來,那「富二代酒駕肇事」這個標題對于言氏來講可不是那麼好听的。
雙方的一陣沉默不語後,言潼手中簽字筆的前端對著桌面「篤,篤」地點了兩下,接下來她望著言煙若有所思地道了句,「你也不小了,是時候穩定下來了。」
她話風一轉,跳過了先有的話題。
言煙當下心中一緊,忙道︰「姐,我……我……」
「周末的酒會別讓我見不到人。好了,你出去吧。」
看著埋首于文件中不肯再多講一句話的女人,言煙默然退了去。她知道言潼所指的「穩定」是何種「穩定」。
只覺得一股莫名的煩躁添堵在心口。
念及她是家中最小,家人一直對她秉承著任其所好恣意發展的寬松尺度。可以不必經商,可以由著興趣選擇自己喜好的專業科目,選擇喜歡的空間環境,選擇安定生活抑或四處嬉戲。
但她也自小就怕極了這冷面的二姐。她的張揚,她的驕傲,在這里完全石沉入海。激不起任何波浪。
其實她大可不必回來,可命運安排她遇到了陸幼凝,一個她這一生都觸及不到同等高度的女人。
一見,便歡喜。
她追逐陸幼凝的腳步回到了這個自中學後就漸漸遠去的城。
見了阮潔,她萌生出陸幼凝該是喜歡可以做出一番事業的伴侶這個念頭。丟棄喜好,轉戰公司。雖說初始就帶著豐厚的人脈底蘊,但她覺得自己做的並不比阮潔有差。
可現在回想起來,難道是她仍舊不夠好?還是自初始就是錯誤?
錯誤的開篇,荒誕的結局。
也不對。
根本就沒有開始,何來結局一說。
自歸家這兩年,言煙的婚姻問題也漸漸擺到了桌面。家人不急,可外面總歸有人惦記。惦念著和這言家三小姐的聯姻所能獲得的最大益處。
商人,無利不起早。
阮潔在陸幼凝的工作間,久久等不到人,閑得發悶。自己便尋了支素描鉛筆,坐在畫板前認真描繪著心中至愛女人。
一顰一笑。
畫好。嘴角輕輕揚起。思緒也如浮絮般漸飄漸遠。
想起她的童年乃至少年時代,有著陸幼凝相伴的那個親密無間的悠然歲月。
念頭一閃。
忽地,她一個激靈猛地跳了起來。
等等!
只見阮潔臉色立轉,神情痛苦地緊抓著手中的鉛筆。
言煙你個孽障!!
阮潔很想跳腳大罵。可實際情況不允許她張狂。
隨之緩過之後,阮潔三步並作兩步地沖到門前,利落一開,倒是嚇到了手已經搭在門把上剛想要進來的陸幼凝。
「怎麼了?」
「沒。凝凝姐,車鑰匙。我回去找個文件。」見是陸幼凝,阮潔咧嘴一樂。
「這麼急?我送你回去好了。」陸幼凝面帶些許疑惑。
「不用不用。我自己就好。你先忙著,等下我來接你。」阮潔眨了眨那柳意怎麼看都是*的眼。
陸幼凝想了想,自己確實還有些工作需要處理。且見阮潔調皮的樣子,精神滿滿,倒也放心下來。
莞爾道︰「那你注意安全。」
「等等。」陸幼凝復又拉住急于出門的阮潔。抬手糾正了這人歪掉的帽子,又理了下衣領,才作罷。
阮潔回以傻傻一笑。
車子漸行漸遠,駛向阮潔父母家中。
自阮潔工作,而阮邵和李詩韻也出國後,這房子便很少使用了。好在有家政會定期做清潔,不至于滿布灰塵。
掏出鑰匙,擰開房門,阮潔便急火火地翻箱倒櫃。口里還猶自叨念著,「誒?放哪兒去了,怎麼能找不到呢。」
一通上竄下跳,四處亂找後,在家里變得已然遭了賊手一般,最後終于讓她抱著一鐵盒子心滿意足地出了門。
頂著碧藍的晴空白雲,她不禁想起來小時候寫作文,描寫關于運動會的場景。
開篇便來了句「今天風和日麗,萬里烏雲。」
即使現在想來,都是忍俊不禁。
那時候的自己還真是有夠傻。不過今天的天氣確實使人心情愉悅。好的仿佛一張口,便有無數喜悅之事自心底月兌口飛馳出來。
不能自已。
方向盤一轉,阮潔把車子駛向城南的公寓樓。妥帖安頓好這尋了一下午的瑰寶。
隨著電梯下到了負一層的停車場。
電梯門甫一開。
兩個人,兩雙眼楮,門里門外。同一時間怔住。
「你……」
一瞬間又同時開了口。
隨著轎廂門的徐徐復合,阮潔有些慌忙地連連按住開門鍵,接著在女人的注視下,不大自然地向前兩步,走了出來。
隨之四周空氣一陣沉默的醞釀後。
「好些了麼?」女人率先劃開一道無形的口子,在兩人似乎要凝結窒息之前。
「嗯。」
緊接而來的又是一陣靜默不語。許是空氣里這飄來蕩去的窒息感作祟,女人似是低低嘆了一聲,深邃的眸光中蕩出絲許黯然,遂抬起指尖輕輕點了電梯的鍵子,隨著轎廂門的再一次開啟,女人也再次開了口。
「小潔。」
阮潔抬眼望了望,不語。女人對阮潔的態度倒是不放在心上,嘴角泛起笑意,柔緩道了句。
「記得復查。」
抿了抿上下唇,阮潔還是輕輕回了聲。
「好。」
看著徐徐升上去的指示燈,阮潔搖搖頭,甩掉方才的不適感。快步走向車位。時間已經有些晚了,陸幼凝還在等著。
這,是她的信仰,堅定不移,不會偏離。
自阮潔離開,陸幼凝見到自己那副素描像,這一整個下午,內心都是初春的午後,綠色枝椏滿溢開來。一簇簇的迎著枝頭向上歡喜。
她的愛人總是不經意間的帶給她歡喜。這樣的人陸幼凝怎麼愛都是不夠多。即便阮潔表現出來的時常是痴傻。
「等久了吧。」阮潔對著依舊埋首于工作中的女人輕輕道了句。
女人聞聲抬首,望著面前那俊俏眉眼,唇邊蕩起弧度,輕輕柔柔地道著︰「不會。」
「那我們吃飯去。」
「好。」陸幼凝眉眼含笑。
一見,歡喜;二見,傾心;再見,傾城。
二人溫馨的吃過晚飯,手牽著,在附近馬路閑晃。看著片片亮起的霓虹,星星閃閃,城市的浮華也似魔術般呈現在這個華麗的巨幕舞台之上。
阮潔微偏了頭去瞧陸幼凝的側臉,精致的線條,一筆一畫,像似件精湛的瑰寶藝品。眸光上移,她見女人那恍若蝶翼的睫毛也是撲閃的彎翹迷離。
有種飛蛾撲火的迷離,直直的撲入阮潔顫抖的軟軟的心。復又迷離的擴散開來,一陣一襲的向著周身流動四散的血液,顫栗地覆遍全身脈絡。
阮潔的眼也是變的迷離了,有些似睜非睜,又帶著些濛濛的神態去看,認真的看。
薄薄的唇角線微不可辨的輕輕顫了下,又是似張非合的翕動了下。
感到了阮潔的一時滯住,陸幼凝也側了頭去瞧,投以關切詢問的目光。
而這一回首,在阮潔眼里卻像是個定格的瞬間,這好些年華的等待都帶著涌入的時光洪流向著自己奔襲過來。
眨了眨有些濛濛的眼,改牽為輕輕握在陸幼凝腰間的手,阮潔帶了女人入懷,靜靜擁著。
「讓我抱抱……」
她在陸幼凝耳側輕輕呢喃著,歪著頭蹭了蹭,貪婪汲取著懷中的溫暖,心底似是滿足的嘆息。
一種無言而又舒心的感喟四下氤氳開來。
沒有辜負你,沒有辜負自己,這些年終于等到了你。這個霓虹閃爍的夜晚,這個人潮擁擠的街頭,我只想要靜靜地擁著你。
靜待繁華與平淡的起落。
一直以來,對你的愛戀,就似上了癮的毒。
而誰也不想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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