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潔眉頭擠壓成一團的仔細辯听著來自手機話筒那端的震耳欲聾音效中的只言片語。
…………
男人帶著哽咽的語調,掙扎著,痛苦著,喃喃自語的只是反復念叨擠壓,重復揉捻著兩個字眼。
雙眼茫然迷惘,不能聚焦。臉色因酒精在體內的刺激漲的潮紅,卻又因著五彩斑斕的射燈光線一圈晃過一圈的打在昏暗晦澀角落里,看得出來愈發的痛苦掙扎神色。
他癱坐在地上,背部抵著沙發邊緣,同時一只手也在緊緊抓著。胸前白色襯衫的扣子也解開了大半,脖頸間的暗色壓花領帶也是扭曲斜斜的扯得散掉。
直到握著手機的右掌心無力癱軟的茫然垂下。
他覺得自己這些年的信仰好似崩塌的體無完膚,已全然不能夠再次支撐前行的力量。
「喂?喂?陸幼楓?你他娘的能不能換個安靜點的地方講?」阮潔心底一股子無名火襲來,按捺不住地罵了一聲娘。
媽的!根本什麼都听不清楚!
而話筒那邊依舊傳遞著音響效果,對阮潔的咒罵置若恍聞般地肆意壓埋了下去。
面對陸幼楓醉酒掙扎丑態,端坐在同一沙發另一側男子在靜默地注視著。他抿著雙唇,英俊稍帶硬朗的眉宇神態卻是和阮潔神似。
就這般靜靜的注視著這場許久時間的鬧劇。
頓了頓,他略微一個彎腰,起身,上前,又一個躬身的動作,單手撈起了地上的手機,熒光閃亮的屏幕還在扎人目光地提示著有人不斷在打進。
男人拿了手機,動作快些地走出了酒吧。
門,一開,一合。關閉了那好似群魔哄鬧聚會的異世界。
他對著熒光的屏幕輕輕點了來電回撥過去。
「小潔,是我。」
淡靜柔緩的聲音,輕和著夜色間緩緩的夜風拂面而來。掠過他的唇角,鼻翼,黑色雙眸,墨色柔軟卻是利落的短發。
通過電話,阮潔這邊大致地對陸幼凝解說了下。
「我哥說今天約了你哥出來吃飯,結果你哥喝多,現在我哥……」阮潔斂著眉頓了下,覺得「我哥你哥「的像是在繞口令,有些別扭。重又道︰「李冰說今天約了陸幼楓出來,結果你哥喝過頭了,讓我們不用擔心,他等下就送陸幼楓回去了。」
陸幼凝也是斂著眉端細細想了想。她料想陸幼楓和李冰二人必是談到了某些話題。
譬如,阮潔。
她自是知曉陸幼楓那糊涂到打了纏結的心思。阮潔再是相似,她也不可能是第二個李冰。而自己這個苦悶的親哥哥非要偏執到把阮潔替做李冰來愛。
人,騙來騙去,終究騙不了自己那顆心,即便是騙過了,也不過短短那麼一爐香。
簡短理過思緒,回神過來見阮潔還跟那一臉端眉糾結的表情。本就細長的眼尾現在眯的快成一條縫了。
看她跟那自己胡思亂想的八卦且時不時陰險神態,陸幼凝不禁無奈。「好了。既然有李冰照顧,那我們也回去吧。」她十分寵溺地捏了捏阮潔的臉頰。
阮潔略略扁了扁嘴,還是有那麼點想知道內幕。雖然她本就不是八卦的人,但是畢竟一個是李冰,一個陸幼楓。處在關心的角度上,她也還是很好奇的。
看阮潔投過來的目光透露著希翼點點閃亮,陸幼凝則好笑地瞥了她一眼。
「回家,小潔。」
李冰在夜風中靜靜燃了一支煙的時間,他從不知陸幼楓對阮潔竟會有如此深切的感情。恣意在外的這些年月里,除了攝影以至到後來的柳意,他到底是很大程度地忽略了身邊的人和事。
想來他自己才是最自私自利那個,當年走的一無反顧,走的輕率灑月兌。而孝順父母,打理家業的事情好似理所應當的全數拋給了阮潔。仿佛那便是阮潔的責無旁貸,與他自身毫無關聯。
他認為父母給予的是一個阻礙他前進道路的囚籠,可對阮潔來講,這一切又何嘗不是一個牢。所以,李冰懷著贖罪的心想著,總歸要對自己這個妹妹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範圍內的補償。
對于阮潔和陸幼凝的感情,李冰是看在眼里的。雖覺得陸幼楓有朝一日喊自己一聲姐夫也是不錯的,知根知底的人總歸是放心,是好的。
可他不是那種棒打鴛鴦的人,也做不來。
即便不符合自己的性子,李冰也想盡自己所能幫阮潔鋪平崎嶇感情路上的障礙。陸幼楓這個迷蒙蒙霧蒙蒙至雙眼失焦的混人雖不成氣候,可李冰還是要點他一下兩下。
畢竟撇開其它不談,陸幼楓看不懂眼色攪局的本事還是有些的。
腦子里把全數人走馬燈似地掠了一遍。看來最難最麻煩的,還屬陸幼凝父母那邊。這里畢竟還摻扯到兩家的世交關系。
想到這里,李冰思維跳轉了下,面上不禁露出一個略顯古怪的表情。自家那個古董老爸,會氣得暴跳如雷跳腳大罵吧。
可只要有李詩韻鎮壓著,李世祥的結果也只能是妥協。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無盡的妥協,妥協中的妥協。用李詩韻的話來說,那就是「不打得你桃花朵朵開,你就不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還有一個人,他不想去想。那邊是柳意。他始終無法揣測這個女人的心思。
按滅了煙頭,李冰沒忘酒吧內還有一個等著他來照料的。
轉身,幾步,推開門。
平靜的臉面上是眉頭深鎖。
只因一股股煙霧繚繞的糜亂氣息又瞬間把他包裹得嚴實。要不是陸幼楓的要求,李冰真是十成十的不想踏足此地。
小心避讓著歪七扭八的人群,向座位方向挪去。待到近處,目之所及。李冰心里噌地一下躥出一股子無名火。
昏暗里,就著壓抑刺眼的射燈晃來,分明瞧見陸幼楓此時正被人擠壓在沙發一隅,肆意妄為地親吻撫模。
重點是,那是一個來路不明的男人。
李冰心口一堵,氣憤難耐。原因什麼的他不甚清楚,但實在無法忍受陸幼楓這要多糟亂就有多糟亂的激-情一面。
大步上前,一把抓緊那壓在上方男人的後脖領,用力拎起,朝後一甩。
哪里來的妖魔鬼怪!
也不管男人摔得如何四腳朝天,又是一把拖起爛醉的陸幼楓便朝門外方向走去。
在陸幼楓身上自顧地模出車鑰匙。隨著遙控的聲音響起,開了車門,把人扔在後座,又很是負責地綁了安全帶。其實某一個瞬間,李冰想把他扔在後備箱里。
隨後自己也上了車,一切搞定。
不過有個問題。
嗯,他貌似不知道陸幼楓的居住地址!
兩撇劍眉皺了皺,腦子里簡單過了幾個方案。最後決定還是先回自己租住的公寓樓最為合適方便些。
老天爺保佑,陸幼楓沒在車上亂吐。一路平安到了家。
李冰把酒氣燻天的陸幼楓丟在臥室床上,幫他月兌去了鞋襪以及襯衫長褲。弄了條熱毛巾給男人胡亂抹了兩把臉,一整杯水放好在床頭邊的台子上。免得陸幼楓夜里醒來時口渴得厲害,卻又找不見水。
外進里出的這好一下的忙活,弄得李冰自己也已是額頭汗涔涔的。就著搭在肩膀的毛巾,回頭抹了兩把。又取下,擦了擦雙手。另取個枕頭和毯子抱到客廳沙發。
遂到浴室沖了個涼。注定今晚得當沙發客了。
臥室床上的陸幼楓睡得極其不穩,迷迷糊糊中調整著身子翻來覆去。嘴里喃喃地囈語著兩個字。
「冰冰……冰冰……」
這邊剛要準備入睡的李冰渾身一個冷顫,不受控制地狠狠打了個噴嚏。
今晚有這麼冷麼?
李冰一邊疑惑一邊伸手拉起毯子,把自己嚴實地裹在里面。
一夜無夢。
一般不熬夜的情況下,李冰慣常起的還算是早的。活動了周身的筋骨,下樓晨跑了幾圈,順便帶了早點上來。
而仍舊臥室睡覺的陸幼楓也迷迷糊糊地睜了眼,只覺腦袋「嗡嗡」的痛,而喉嚨也渴的似要冒了煙,缺水缺的嚴重厲害。抬眼瞥見床頭的水,也沒多想,身子往上挪了挪,伸手端起水杯便朝嘴巴送來。
一鼓作氣「咕咚咕咚」的喝掉了一整杯,陸幼楓打了個水飽的飽嗝,放下杯子,似是很心滿意足的又繼續滑子,躺下了。
嗯,水真好喝!
遂,閉眼。接下來在約模不到半分鐘的時間,旋即又睜了開。迷蒙的瞳孔看上去顯得迷惘。
這個,天花板,似是沒有見過的樣子吧?
就這樣盯了一陣,目光又滯緩的掃過四周。環境依然是陌生的緊。捏了捏眉心,敲了敲混濁的腦袋。他試圖要理清打了結的思路。從和李冰吃飯開始,一直到酒吧的買醉,再到後來……他模糊記得似乎是有個人趴在自己身上……
嚇!!
陸幼楓猛地清醒了幾分,感覺四下里冷颼颼的,霎時雞皮疙瘩就冒了出來。拿眼一打量,自己還真的沒穿躺在床上。
啊——!!
承受不住這種打擊,陸幼楓長長怪叫一聲慌亂坐起。顫巍巍地掀開被子拿眼一掃,好歹穩定心神,長長送了口氣出來。
還好,短褲還在。起碼短褲還在。差點就要喜極而泣。
可隨著臥室房門的猛地一個推開,看著迎面而來的人,陸幼楓又嚇得禁目瞪口呆,在思緒火花簡短踫撞之後。陸幼楓又顫巍巍地抬起手,指著李冰結結巴巴地道。
「你……你……」
瞧著只穿著貼身短褲,而全身上下再無他遮掩物的李冰。陸幼楓臉色唰地一下漲的紅彤彤,「你」了半天也沒「你」出來什麼。
李冰擰著眉把陸幼楓上下打量了一番。除了精神有些不大正常之外,他並沒看出任何不妥之處。丟一句「你喝多了,昨晚在我這里睡得。」便轉身走了。
房門隨之關好。可床上端坐在被子里的陸幼楓仍是沒褪下臉上的暗紅。
方才這個場景簡直是說不清的曖昧。
雖然只短暫數秒,不過某人身材真是好的沒話說!暴露在空氣中的一身古銅色肌膚,結實小月復,再往下……,陸幼楓面上番茄熟透了一般,快要滴血。
如行雲流水般健美的身材搭配著英俊的臉孔,還猶自滴著水的一頭濕漉漉的發。
難道說……
陸幼楓深深地把整張臉埋在暗藍格子的被面上,不敢再想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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