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血,恐懼滿溢!
「我不想死!」安晏猛地站起來大吼了一句,本來亂糟糟的教室瞬間就安靜了。他有些懵,同桌急忙拉他坐下,後面有人使壞,把他凳子挪了,他一**坐地上,這才徹底驚醒!
頭頂上蒙了一層灰的吊扇,伴著噪音慢吞吞地轉。屋里混雜著汗臭和腳臭的味道,使勁吸了吸鼻子,越是難聞,就越讓他覺得真實。為什麼他會出現在教室里?他不是在父親的辦公室被人給……
他急忙模了模自己的脖子,上面沒有口子。長長松口氣,雖還有些不明真相,還活著的巨大喜悅讓他情不自禁地舉起雙手,大笑著從地上蹦起來,在一眾師生驚訝的目光下,繞著教室跑了一圈,到講台上吧唧親了老師一口,一遛煙跑了。
老師怒!教學三十載,還是頭一次被人非禮!這個學生肯定是瘋了。
話說安晏跑出教室之後,一口氣沖到操場,躺在操場上又哭又笑,白雲以一種奇怪的形狀在頭頂上慢慢飄,嘲笑他的瘋狂。
隨便嘲笑,至少他活下來了。只要活著,他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想做什麼?回去質問薛杏為什麼突然變了臉?不,他沒那麼傻。如果是突然變臉,怎麼會直接下殺手,而且總要有個理由吧,他不記得那天得罪過薛杏。
十幾年的相處,每日的親密與笑臉,在薛杏心里,他到底敗給了什麼?殺他是薛杏一人的主意,還是……叔叔一家?
當然除了這件糟心事,現在他最想見到的自然是他的未婚夫,那個在他生命終結的時候跟他說要去拍婚紗照的人。
他應該相信駱林,事實證明駱林對了。
說曹操曹操就提著盒蛋糕來了,看著他直接躺在操場上,嫌惡地皺了皺眉。安晏後知後覺地想起來,這家伙最注重干淨,專業名詞叫有潔癖,俗稱矯情。他掏出紙巾,展開,平鋪到地上。
「老子跟女人談戀愛都沒這麼麻煩!」安晏抱怨,但是再見到駱林,心里跟抹了蜜似的。
「想造反?」駱林坐下,伸出兩根手指,夾著安晏的下巴,用力。安晏疼的皺眉頭,卻一言不,用眼神跟駱林對峙。在駱林面前,他不能輸氣勢。
知道他們關系的人,都說他配不上駱林。依駱林的家世,該娶個門當戶對的千金。而他既沒有金,也不是千金。
他不是自卑,是自負。他覺得自己很好,要是想在他身上挑挑揀揀,他準一巴掌糊過去,給大爺滾遠了!
不過這次……
安晏笑了。他想起了拍婚紗照的西裝,他希望口袋上面繡三只小灌湯包。
駱林抽回手盯著安晏瞧,居然笑,按平時的脾氣該瞪他才對。
「蛋糕給你。」駱林把蛋糕遞過去,安晏雖然接了,眼里沒有平時那種吃貨見到美食的亮度。「心里有事?」
有,但是沒弄明白之前,他不想說。沒必要讓駱林跟著他操心。
「沒有。」安晏打開盒子,不經心地吃起來,吃了沒幾口,盒子就讓駱林給搶了。
「不要糟蹋食物,它不只是讓你用來填飽肚子。」駱林比安晏這個吃貨還要尊重食物。「心里有事就跟我說,我會幫你。」他不希望安晏有任何負面情緒,安晏只要做個快無憂的小吃貨就好。
駱林拿起一只草莓,舉起來咬了一口,牙齒和紅色果肉踫撞的那一刻,香甜的汁液瞬間盈滿口中,從喉嚨一直流到心里。駱林認為,幼稚的安晏像是尚未成熟的青草莓,看著雖然別致,咬一口滿嘴的牙就倒了,不過再酸,照樣能讓人流口水。
「今天我生日。」
「哦。」生日?哪一年的?今天上的是社會學,哪一年級來著,安晏望天回想。
「哦?」這是什麼態度,駱林惱,「你準備禮物了?」
禮物?好像想起來什麼了。這應該是大四那一年,他忘了給駱林買生日禮物。安晏低落的情緒開始好轉,因為今天是駱林向他求婚的日子。
安晏沒回答,駱林就知道他沒買。「下午跟我去買。」
「不行,我要回去,我叔叔今天回來。」今天是駱林生日,是18號,也是他叔叔安大國回家的日子。安大國在外地上班,每個月就回來住兩天。他要回去辨認安大國和薛杏是不是一條心,以及薛杏到底在打什麼主意。要是為了包子鋪,為何不趁他年少就下手搶了?
「必須陪我!」駱林平時不黏人,不過今天是他生日,他又想求婚,自然想跟安晏待在一起。況且安大國那一家人,他覺得不是什麼好人。
安晏猶豫,最後還是決定回去。過生日雖然重要,被親人背叛殺死的滋味,正在折磨他,他必須回去問個清楚。安大國過了今晚就走了,難得薛杏和安大國都在,不能錯失這個好機會。
「晚上,我一定陪你。」
駱林開始放冷氣,安晏湊過去親了他一口。「我需要你給我力量。」他很害怕。
生還的狂喜和再見到駱林的感動,讓他暫時忘記了害怕。此刻想到他馬上就要去面對熟悉又陌生的人,他開始怕了。
他希望能這份感動能繼續佔據他的大部分情感,別讓他想那些害怕的事。
駱林抱了抱他,盡量忍讓︰「晚上陪我?」他需要安晏在身邊的時候,安晏卻不陪他。盡管如此,安晏需要他的時候,他永遠都會在。
只是,不管是為了安晏好,還是自私,他都必須要采取一定的手段,把安晏從那個家庭帶出來。
好好勸不听是吧?那就換一種方法。他勸過安晏幾次,不要太相信薛杏一家。無奈安晏只有那一家親人,再者他又沒有證據,所以安晏總不肯信他。
怎麼以為了陪叔叔,就放棄給他過生日!他又要一個人過生日了。駱林從蛋糕上拿起一顆草莓,放在手心里攥碎,紅色的汁液掉落在綠色的草地上,分外顯眼。
安晏看不見,他把腦袋藏在了駱林的懷里,想要吸取勇氣——
下午沒課,安晏回了家。站在門前,久久沒有拿鑰匙開門。他有些害怕,害怕打開門後,那里不是家。
門突然從里面開了,露出安大國有些吃驚的臉。安大國看見安晏,很快掩飾住驚訝,把手往身後背了背,笑容滿面地招呼安晏進來。
「到家了也不進來,在門口什麼愣?」安大國把人拽進來,覺得今天安晏有些呆。正好,應該是沒看見他手里的東西。
安晏進來,安大國也跟進來,把手里的東西塞到鞋櫃里。
「又擠公交車回來?」安大國給安晏月兌了外套,招呼在廚房的薛杏給安晏倒水。「不是跟你說不要怕花錢,人多就打車回來。薛杏,倒杯水怎麼這麼慢,孩子渴壞了,臉色瞧著都不對。」最後一句態度突變。安大國和薛杏感情不算差,就是偶爾會吵架,平時說話也不客氣,只有對安晏,從沒吼過。
薛杏從廚房冒了個頭,安晏立刻感到後背涼,臉色變得更差。
「生病了?臉色這麼白。」薛杏倒水過來,伸手就要模安晏的額頭。安晏下意識就想躲,剛往後靠,就猛地停住,閉上眼等著薛杏的手伸過來。
現在勢單力薄,不能翻臉,得小心試探。
感受著薛杏手心的微燙,安晏的手忍不住抖。不只是怕,更多的是難過,這樣一個親密的長輩,竟然會……
死死掐住手心,不能露餡,冷靜!
「不燒。」薛杏把手拿看,看著安晏越來越白的臉色皺眉,「是不是腸胃難受,你這孩子從小就胃不好。大國,忙你的去。我帶小晏去醫院看看。」
「我不去!」安晏高聲喊。喊完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又假裝喘不上來氣,故意用撒嬌的口氣,「我不想去醫院。叔叔,你要去哪兒?」
安大國的眼神落在地上︰「我出去辦點事。你要難受,就讓你嬸子陪你去醫院。」
「我跟你一塊去。」他不能跟薛杏單獨在家,他還要試探安大國。他說要去,安大國卻說不去了,在家里陪著他,要看著他睡覺。
他被推回屋里摁在床上,安大國坐在床邊陪著他,滿眼的關心。安晏一時鼻酸,心想,那或許是場夢,叔嬸對他那麼好,不會想要害他性命。
「叔叔,在外地工作很辛苦吧。」他閉上眼,什麼都不去看,憑心而說,「我快畢業了,想接手包子店,那畢竟是我爸的心血,我要好好經營。」
「不著急,現在不也挺好。」
「看著興旺,掙不到什麼錢!我要全權掌握,看看有沒有小人在里面作祟!」
薛杏端著杯牛女乃進來,聞言心疼道︰「你小孩子家家的,先養好身體再說吧。只要你過得高興了,我們什麼都行。來,先喝杯牛女乃睡一會。」她給安大國使了個眼色,安大國點了點頭。安晏雖然沒看見他們之間的小動作,但是這杯牛女乃他也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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