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陽初晴。意味著多爾袞的計劃大打折扣。寒冷對于明軍來說是一道坎,如今這道坎撤掉了。而且吳三桂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可以說是以逸待勞。多爾袞思量再三,終于放棄進攻寧遠。當然,只是暫時放棄。他在等一個機會,一個吳三桂打盹的機會。
其實吳三桂並沒有他想象中那麼上心。寧遠,這片山海和錦州的交界地,吳三桂已經呆膩了。唯一讓他鎮守的理由是,如此亂世,他還能暫時在這里偏居一隅,當個土皇帝。所以,除了胡為,吳三桂沒有再派多余的將領作迎敵準備。人一旦有選擇,有退路,就會不在乎,山海關就是吳三桂的退路。所以,他更關心山海關的動靜,特別是昨夜一事發生之後,他早早就派劉夯趕往山海關,打探山海關的消息。
劉夯在凌晨潛入山海關。終于知曉城防圖的一二情況,所以在林白帶著城防圖趕往京城的時候,劉夯沒有回去,而是讓手下人帶信給吳三桂,自己則和幾名手下緊跟林白之後,尾隨進京。
林白必須在天黑之前趕到京城,把把城防圖交給柳清風,否則,朱青將提交刑部全權負責,因為三天過去了,沒有絲毫證據證明朱青無罪,柳清風的監察使命將要終結。意味著接下來的時間,朱青的命運將由王承恩和周延儒全權控制。所以柳清風將消息散布出去,讓各路錦衣衛想方設法,哪怕找到任何蛛絲馬跡,那樣他就有借口繼續監察此案,才能確保朱青。但是消息散布三日,成千上萬的錦衣衛,沒有一點消息,這些平時無所不能,無所不能滲透的大明武士,如今面對自己的大哥,無能為力,因為誰都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一個怎樣的對手,如果證據不足,不能一次性救出青龍,那麼結果是可想而知的。
在無奈之下,白虎玄武朱雀決定,游說朝中大臣將領,企圖聯名力保朱青。但是,收效甚微,東邊,史可法,西邊,孫傳庭,南邊,鄭成功,北邊,也只有田大人一行人了,再加上京城三聖,也不過區區數人,明顯不足與王承恩和周延儒抗衡,但是,有總比沒有的好。而且,這幾個人,都是一方人物。東邊史可法羽翼漸長,西邊孫傳庭維護著大明最後的榮譽,南邊鄭家軍居功至偉,北邊京城,田大人坐擁嫡系勢力。所以,多少還是能讓王承恩等人皺一下眉頭的。
所以在听說白虎玄武朱雀三人的行動後,王承恩自然閑不住了。鬼火不在,鐵面機會難得,其實自從鐵面被招進來後,王承恩對鬼火似乎不怎麼感冒了,也許是鐵面的陽剛和野性讓王承恩產生了某些情愫,鐵面竟然越來越受寵,堪比鬼火,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而鐵面為了站得更高,對王承恩日漸嬌嗔和溫柔的手學會忍受,像鐵面這樣的漢子,自然受不起王承恩如此的娘炮,但是,有時候,偽裝卻可以成就一些人。
比如鐵面,在短短的幾天時間里,竟然能從王承恩的手中接到只有鬼火等級才能接受的任務,刺殺田大人!
孫傳庭手握重兵,就算跟王承恩不是一路,王承恩還不至于傻到動他,因為闖軍當政對他並沒有好處,甚至是滅頂之災;鄭成功盤踞東南,已經被鬼火盯上,相信不出半月,就能弄出點事情來;而史可法對于王承恩來說不足為患。唯有京城的田大人,雖然極力隱藏著,但還是被王承恩視為眼中釘,之前忌憚于他國舅爺的身份,如今,似乎這一層關系已經不能保住他的性命,因為,王承恩決定不買皇後的賬了。之前他靠皇後上位,如今他自己已經靠了皇上這棵大樹,再說了,他相信鐵面的辦事能力,干淨利落,不但不會露出馬腳,甚至可以說是打蛇打七寸,如果成功,會在京城造成無比巨大的震懾作用,可以說再也不會有誰敢不惟命是從了。王承恩,這個一直隱忍的大太監,在權利的燻陶下,身上漸漸出現了魏忠賢的影子,只是,他面對的是崇禎。
刺殺田大人,是王承恩第一次越線!所以他幾天沒有睡好,經常召喚鐵面,不停地囑咐,不停地思考每一個細節,然後做了上萬種假設。知道行動的前一晚,王承恩還是沒有放下。他在看著鐵面出去的時候也拿出一把刀子,這件事一旦暴露,他是不可能活下來的,因為他要殺的人是皇後的哥哥,這是如何都不可能被輕饒的。
在王承恩的囑咐下,鐵面潛伏在入宮的路上,今晚,田大人將跟作為代表進宮面聖,將幾位將帥的聯名呈給崇禎,大內規定,除了田大人和幾名田府侍衛,其他人不能入宮,包括白虎玄武朱雀,因為今夜也是朱青押往刑部的日子,目的是為了避嫌,謹防劫獄。所以,這是最後機會,也是最好機會。
林白在天黑前才進京,而且還受了傷。此事說了卻是劉夯所為。劉夯在原袁家鐵鋪追上了林白,林白孤身一人面對劉夯七人,大戰了一個下午,劉夯先是車輪戰拖累林白,最後他親自上陣,幾度將林白打倒。所幸林白身為山海第一驃騎,還是有兩把刷子的,一把銀戟起死回生,力挽狂瀾,與劉夯大戰三個時辰,打打停停,終于將劉夯打垮。劉夯蒙面逃逸,以林白的脾氣,要是平日,定是窮追不舍,然而今天,他自由要事在身,甚至看到天黑下來,他心中甚是後悔,不該與敵人周旋,耽誤了送圖時間。
待他趕到京城的時候,田大人已經在進宮面聖的路上。林白要找柳清風,柳清風此時正在大牢跟著張發押送朱青前往大殿,今晚是一個交接的時刻,是決定朱青生死的時候。沒有人敢大意。所以,柳清風早早就入宮了,林白自然撲了個空。無奈,他硬著頭皮潛入宮中,冒著被當做刺客干掉的危險帶著錦州城防圖進宮。
幾股勢力頓時聚往宮城大殿。崇禎帝坐在龍椅上,他的內心是矛盾的,按照規定,在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朱青無罪,他就必須將朱青交給刑部全權處理。這是法令,身為天子,他不能枉法。但是,他也知道失去青龍對他來說是多大的損失,就像失去殺風一樣。已經讓他落入當前的窘境。他在等待著田大人的到來,因為他早已收到風聲,有人為朱青聯名擔保。這是一個台階,一個借口。
「兩位大人為何悶悶不樂啊?是我青龍要殺頭,有不死二位大人要殺頭。哈哈。」朱青走在柳清風和張發中間,爽朗一笑。死對他來說似乎早就看破了。縱然還有那般國仇家恨,還有幾許兒女情長,但是,事到如今。他竟突然釋懷。不是他選擇了冷漠,而是似乎他並不覺得他就這樣死了!
「青龍!你還笑得出來,你這樣,我怎麼跟你師父交代啊?」柳清風嘆了一氣。
「是啊,朱大哥,你知道一旦轉到刑部,我是無能為力的。」張發在如何官大,他的內心還是那樣脆弱。朱青突然後悔當初沒有留下他,如果在自己身邊,雖然不一定榮華富貴,但是,男兒本色還是多少能練出一點的。
「柳大人。我師父都那樣了,我都不知道怎麼跟我自己交代,你還用跟他交代什麼呢?如果哪一天他真的醒了,我不在了,就跟他說朱青不孝,不能照顧他老人家了。」朱青笑著對柳清風說,柳清風沒有回應,心中一痛,轉向一邊,是他發現了朱青,是他教朱青第一把飛鏢,雖然他如今以殺風為師,但是兩人之間始終保持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師徒情緣。
看到柳清風沒有回答,朱青轉向張發,「不知該叫你兄弟還是大人。但是,剛才那句朱大哥我已經很久沒有听到了。兄弟我不怪你,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到時別為難,家里還有二老呢,別讓他們擔心。」朱青邊走邊跟他們二人笑談著。直到穿過了御花園的小徑,經過儲秀宮的時候,朱青停下腳步。柳清風知道朱青的意思。他拍了拍朱青的肩膀,「別看了,她已經搬進後宮去了。」
听到這句話,朱青閉上眼楮,咬了咬牙。自己進京、當錦衣衛的最初原因都是為了這個女人,陳圓圓,多少次,這個說愛他又不肯跟他走的女人都說要等他,如今卻是等不來了麼?竟然向現實妥協了嗎?
「哈哈哈!」朱青突然大笑起來,這笑讓人擔心,讓人害怕。
一場大笑,就這樣路過曾經幾乎寄托他所有夢想的儲秀宮。然而,當朱青走過之後,儲秀宮的一扇窗輕輕打開著,一張清秀卻有些消瘦的美人顏若隱若現,在燈籠的映照下,閃著刺眼的晶瑩之光,陳圓圓流淚了,她還在儲秀宮,卻不能與朱青相見,是她跟柳清風說,讓柳清風說謊,因為,她希望他死心,希望他能冷靜下來,只有冷靜才能面對接來下刑部所發生的一切,就算希望渺茫,總比沒有希望。
柳清風回頭一看,窗口微張,他嘆了嘆口氣。帶著朱青穿過最後一條長廊。這是一條漆黑昏暗的長廊,是一條令人毛骨悚然的長廊。朱青的笑聲突然停止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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