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媽媽,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言*情**』」周楠一走到客廳,小孩一邊喊著一邊小跑著撲到她懷里,她踉蹌著退了幾步才穩穩站住。
周楠好奇地看了眼沙上鎮定自若的徐韋森,疑惑男人究竟跟孩子說什麼了讓他這麼激動。
「媽媽,徐叔叔說我可以上學了。」周安仰頭對上周楠,興奮地說著,大眼楮亮晶晶的,臉上的笑容也很燦爛,說完又朝廚房走去,嘴上還不停念叨著︰「我也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吳女乃女乃去。」
等孩子走出客廳,周楠才邁步走到男人身邊,有些不確定地問他︰「這是真的嗎?」
「孩子的身體狀況目前為止還算穩定,上學對他應該不會造成太大的負擔。」徐韋森從容地將自己認為合理的解釋慢慢向女人說著,本以為周楠心里也是歡喜的,卻見她有些愁眉不展,頓了頓,繼續說︰「學校方面的事我已經處理好,有我在,你不用擔心。」
「我知道。」周楠輕聲應道,想到面前的男人能為孩子做到這個地步,心里也是極其動容的,只是有些事不跟他說清楚,只會浪費男人的時間和精力罷了,也很有可能只會讓孩子空歡喜一場。
周楠站在一邊深吸了口氣,對上男人抬頭看向她的視線,不緊不慢地說︰「徐韋森,我知道你是為孩子好才會為他做這麼多事,只是安安這次仍舊上不了學。」
說到這里,周楠停了下來,低頭看向徐韋森,她還在猶豫著要不要繼續說下去,男人沒說話,卻隱隱覺得她接下來的話怕是藏在心底深處從未與人談起的,很多事他其實最希望的是女人能夠主動向他提起,未來的日子這麼長,如果她始終不能在他面前卸下心防,那他也永遠走不進她的內心。
所以徐韋森只是靜靜地听著,見她停頓下來猶豫,也不急著催促,而是耐心地等著。
「當年我帶安安回家的時候沒去相關部門辦過領養手續,很多證件都備不齊,你找的學校怕不會接收孩子。」說這番話的時候周楠很冷靜,連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對著男人就能這麼平靜地訴說起孩子的身世,就像男人在她身邊總能給她安全感般,那一瞬間,她毫無理由地信任著他,所以才將最隱秘的事告訴他。
果然在下一秒,徐韋森驚訝地看向周楠,有些難以置信,「安安不是你的孩子。」
周楠輕輕地「嗯」了一聲,側頭看著客廳的巨大落地窗,今天的天氣很好,萬里無雲,天空是碧藍的,澄澈得很透明,她仿佛回到了八年前的那一夜,被謊言傷得遍體鱗傷的她甚至沒等到天亮,就要慌張地從h市逃離,那時候她害怕彷徨著,身邊卻沒有一個能訴說的人,最終就像無根的浮萍來到又一個陌生的城市,當她孤身一人從熱鬧擁擠的s市火車站走出時,木然地抬頭望天,那時的天空也如今天這般,蔚藍得一碧如洗。
天氣盡管這樣好,但那時的周楠眼前看不到所謂的光明,置身熙攘熱鬧的人群中,也找不到一點歸屬感。說來也可笑,那時的她盡管對這個冷漠的世界失望著,也看不到任何未來,卻對每天都還在繼續的生活抱著點些許的希望,因為她不想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消失,盡管從來沒有人真正在乎過她,連最親的人也對她選擇欺騙,她卻仍在竭盡全力地尋找著生存下去的意義,因為死了就意味著真的什麼都沒有了,她害怕那種一無所有的空洞,所以即使在生無可戀的關頭,她都沒有選擇放棄生命,因為就算沒人對她負責,她也得為自己負起責任來。
後來周楠就像個游魂一樣在陌生的城市游蕩了半個多月,因為還是未成年正兒八經的工作都不願雇佣她,她就這麼東打一天臨工西打一天臨工撐了下來,因為身無分還經常過著有一頓沒一頓的日子,到後來不得不虛報年齡才找到些只招長時工的工作。
再然後過了半年左右,周楠已滿18周歲算成人了,順利得到玩具工廠流水線上的一份工作,加上那時廠里還安排有工人宿舍,免費的住宿條件最終讓她在這個玩具廠里安定了下來,這一待就又待了兩個多月。
流水線上的工作體力消耗大,加上每天工作時常都超過十二個鐘頭,周楠每次回到宿舍倒頭就睡,當然宿舍不止她一個人住,還有個同來打工的貴州妹,不過兩人雖同住,周楠與她交流得並不多,對她的情況知道的也少加上那時的周楠也懶得去管別人的閑事,兩人倒也沒什麼交情。
後來那貴州妹在工廠干了有差不多兩個月就突然走了,周楠正覺得納悶卻也沒多想,倒是有次在食堂吃中午的時候听隔壁桌的一幫八卦女人提起了貴州妹,說是讓男人把搞大了肚子覺得沒臉見人才灰溜溜地離開了。
當晚工作得累趴下的周楠,在睡前也只是稍稍替那女孩惋惜了一下,因為在她有限的記憶里,雖然女孩那一口貴州口音的普通話她沒能听懂幾句,卻也依稀記得是個長得還挺水靈的姑娘,未婚懷孕這種事在現代這個社會雖是極普遍了,但她總覺得女孩子就應該學會保護自己,輕易把自己交出去也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任,男人肯負責倒也算了,萬一是那種把人吃干抹淨就走人的渣男,最後苦得還不是自己。
那天晚上周楠其實是胡亂想著的,她自己年紀也不大,也沒談過一段正常的戀愛,純粹是平時閑來無事看著宿舍里那台黑白電視里的肥皂劇得出的結論,卻不知道自己會一念成真,貴州妹空著的床位很快就有新人搬進來,日子很快恢復如常,漸漸地她也就忘了有這麼一人。
直到半年後的一天晚上,那天正好是周楠值夜班,同宿舍的女孩換班回來早早地睡了,她看到時間了才穿著工作服出去,一出門就感覺黑暗中有什麼人鬼鬼祟祟地跟在自己身後,當時宿舍與工廠隔了段不遠的距離,晚上照明用的燈也壞了,她模黑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著,一顆心卻因為害怕懸在了嗓子眼上,終于在拐角處的時候,模到邊上豎著的一根木棍,見那黑影移動過來,正要敲下去,帶著外地口音的女聲喊了聲自己的名字。
周楠借著月光這才看清面前站著的人居然是走了有半年之久的那個貴州妹,當時她還沒來得說什麼,貴州妹就把一個沉甸甸的東西塞到了她手里然後又哽咽著說了一句對不起,然後急急忙忙地跑了,她想追人已經沒影了。
周楠當時只覺得奇怪,忽然她抱在手里的東西動了動,嚇得她差點往地上一扔就跑了,索性那一刻她還有點理智,覺得貴州妹不會拿類似炸彈什麼的東西來害她,才強忍住害怕,哆哆嗦嗦地打開了手里用步抱著的東西,只掀開一角卻是整個人都驚呆了,那里面抱著的哪是什麼炸彈明明是個還未睜眼的小嬰兒。
當天晚上從來沒有曠工記錄的周楠有了第一次曠工,她把孩子抱回了宿舍,看著床上被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小不點兒,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在她心里流淌,當時她也說不上來那是什麼,對著這個小生命只覺得憐惜,也就是那一眼讓她做了一個很大膽的決定,她要把這個小不點兒養起來。
再後來,周楠就帶著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嬰兒開始了生活,只是很快的,孩子的哭鬧聲就引起了同宿舍女生的不滿,再加上她為了照顧孩子接連不斷地曠工不久就被炒魷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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