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即使為此丟了玩具廠的工作,周楠卻沒後悔過那時一根筋地要留下小不點兒的決定,因為沒人知道她的心荒蕪了太久,除了日復一日的工作就是呆,孤獨寂寞地活在城市的一角,不悲不喜。『**言*情**』
那時她整個人麻木地像一具沒有靈魂的木偶,雖然每天在工廠車間里按部就班地工作著,但是總是獨來獨往一個人,甚至不願與周圍的人有任何的交流,完全把自己封閉在自己的世界,是小不點兒的到來,讓她找到了情感上的寄托點,初來到這個世界的鮮活小生命是那樣的單純無害,她可以卸下心防無所顧忌地對他付出,卻不用擔心有一天會忽然遭到背叛和遺棄。
周楠毅然決然帶著孩子離開生活,因為身上還揣著打工半年多來的積蓄,一開始並沒有很快陷入困境,她用最便宜的租金在外面租了房子,一大一小就蝸居在十平米不到的地方,孩子因為太小隨時隨地都需要人照顧,她最後不得不放棄外出打工的想法,只接了些零工散活回家做用來補貼家用。
然而周楠年紀畢竟不大,當時女孩的想法也太過天真,從未想過養一個小孩又豈會是那麼容易,不到半個月,光是孩子的女乃粉尿片這些已經將她身上僅有的錢花去部分,而最致命的還是半個月後的一天晚上,孩子忽然莫名其妙起高燒來,已經親歷過一次生死離別的周楠守在床前看著昏迷不醒的小孩,眼淚就那麼觸不及防的從早已干涸的眼眶中流下,那是她逃離h市後第一次放聲哭泣。
周楠很清楚那一刻的自己是因為害怕失去這個孩子而流淚,從她欣喜地看著小生命第一次睜開眼楮看到的一個人就是自己,看著他烏溜溜的大黑眼珠子好奇地望著自己,大眼楮悄然彎起,肥嘟嘟的小臉露出兩個小酒窩,「咯咯咯咯」地出銀鈴般的悅耳笑聲時,她就知道自己與這個孩子的羈絆興許就是一輩子的。『**言*情**』
孩子一晚上高燒不退,因為還不會開口說話,只會用宏亮的哭聲來表達自己的難受,周楠在旁听得很是心疼,懷揣著全部積蓄就心急如焚地抱著孩子趕去了醫院,一番檢查下來卻從醫生那兒得到孩子患有先天性心髒病的噩耗,對于那時的周楠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她平日也只是帶著孩子能夠勉強度日,從來沒想過孩子一生下來就帶著病,忽然就明白孩子的親生媽媽離開前那一句無奈的對不起為的是什麼,因為無法負擔新生命的沉重才選擇了放手,也或許可以稱之為遺棄。
孩子從一出生就被拋棄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他的存在是不被祝福的,縱然這樣上帝也未曾給予一點點眷戀,讓他一生下來就注定了以後要受病痛的折磨,越想到以後的事周楠就越心疼,如果說她之前還抱著一點點希望能帶著孩子一起生活,日子雖然艱苦但咬牙熬著也未嘗不會有未來,但當她了解到孩子病的那一刻,很多事情都生了改變,她明白在養活自己的同時還要養活一個患病的孩子會有多艱辛,因為沒錢醫治她還要時不時地擔心孩子會忽然病,到那時與孩子建立起深刻感情的自己又怎麼才能去承受失去之痛。
周楠承認在那一瞬間有過一絲的退縮,但當她轉眼看向病床上帶著氧氣罩微弱呼吸的孩子時,搖擺不定的心就這麼安定下來,她知道如果自己一旦離開,孩子毫無疑問地會被人送去福利院,等到他長大一點除了身體上病痛的折磨更要面對的是被親生父母拋棄的事實,可想而知會對孩子稚女敕的心靈產生多大的影響,也許這一生都不能像個同齡孩子一樣幸福地生活。
而這是周楠不忍孩子去面對的,所以她在稍微猶豫片刻,就堅定了今後要跟孩子一起生活下去的決心,後來她就給孩子取名為周安,希望的是他能一生平安,從那之後世界上少了一個棄兒多了一個單親媽媽。
周楠從窗外收回視線對上沙上的男人,她並沒有很詳盡地跟他說起回憶里的事,只粗略地講了個大概,說著這些事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始終是淡淡的。
不同于周楠的冷靜,徐韋森的心里卻開始掀起驚濤駭浪,他仿佛可以預見那時才剛成年的女孩帶著尚在襁褓中的孩子是如何艱難地度日,因為沒錢給孩子醫治,她又是如何戰戰兢兢地過著日子,這一切的一切雖然從頭到尾她也只是輕描淡寫地用一句話帶過,但徐韋森听完整個故事,心髒那里卻是被揪得疼,不是那種尖銳的刺痛,就是那一陣一陣的悶痛疼到他五髒六腑,疼到他冰冷的骨子里,那一刻他只覺得難受極了。
徐韋森恍惚想起在醫院的那晚,自己用孩子的命來逼著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就範時竟然還有些沾沾自喜,甚至在她說出這些話之前還將孩子作為手中的籌碼和工具,美其名曰是為留住她,卻不知自己出于個人目的精心安排的每一步早在無形中傷害到這個傻得可以的女人,他在乎她卻又肆無忌憚地選擇一次又一次地傷害她,那一刻他無比痛恨自己的卑劣與自私,還有那些虛偽的關心與照顧。
「徐韋森?」說完後許久不見徐韋森說話,周楠輕聲喚他,見他還是沒什麼反應,忍不住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後來一想自己晃手的這個動作又有些失禮,立馬停住準備收回去,只是還沒等她有動作,一直靜坐不語的男人突然站起,牽住她的手就將她扯入了自己懷里。
「徐……徐韋森,你……」周楠整個人被困在徐韋森懷里,耳朵貼在男人胸前甚至能听到那強有力的心跳聲,她一下子就懵了,身子僵硬著不敢亂動,斷斷續續地問,卻在听到男人埋頭在她耳邊喑啞著聲音說出一句「我難受」後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周楠不知道徐韋森的這句話意味著什麼,他的難受是為自己剛剛的那番回憶開始同情可憐起她來,還是別的其他的什麼,說實話她不確定也不清楚,很多時候周楠都模不透看不透這個男人,或許從很久以前當他還是那個冷漠孤僻的少年時她就已經無法看清,更別提重新去走近他的內心看清他這個人。
周楠早沒了年少時的那份執著與沖勁,對于現在的她來說,放在位的是保護孩子其次才是保護好自己,所以當下她也沒往別處多想,剛還緊張的心也漸漸安定下來,她知道大多時候自己都是反抗不了男人的,所以也沒矯情地掙扎,最後也只是仍由男人把她牢牢地禁錮著,她想他總會放開她的,或許等他從失態中恢復過來亦或許等他厭煩了,終有一天他們會分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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