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約定的時間。
覃念念背著一個小包袱輕手輕腳地走進了東廂院里,眼楮所及之處,皆是一片漆黑之色。
在自己的家里還要偷偷模模的跟做賊一樣,估計也只有她秀逗的能干得出這種逗比事情來了。
哎,要是能亮一點就好了,又不是什麼夜黑風高殺人夜的,搞得這麼隆重做什麼。
覃念念抬頭看看天空,原本該是明月高照的此刻,竟然不知被哪飄來了一朵雲給遮住了光芒。
「真是不會找時候。」
覃念念抱怨一句,腳下突然一個踩空……
「我擦!」覃念念下意識揮動雙臂想要尋找可以借力的支點,然後成功被人抓住了胳膊。
「小心啊,這里地滑。」
蘇月?
覃念念頓時就汗了。
蘇月從懷中掏出了一顆夜明珠往自己臉上照。
「別怕,是我。」
幽怨的慘綠配上那無比苦逼的一張臉,還真是有做鬼的潛質。
別怕你個大頭鬼,就這模樣,鬼都要被嚇出米田共來了。
覃念念直接斜了她一眼,從包袱里掏出根火折子就把廊下的風燈給點上了。
既然最想躲開的人都已出現,她也就沒必要再小心翼翼了。
「你怎麼會在這里?」不管怎麼說,覃念念還是有些郁悶的,難得臨時想出不告而別的招,結果這小妮子還能有順風耳不成?
蘇月將手朝一個花叢底下指了指︰「被它鬧出來的,非得讓我陪著它一起上茅房,還得是專屬位置不可。」
小狐狸呼哧呼哧刨坑刨的不亦樂乎,听到有人在說自己,立即抬頭朝她們望了一眼,然後繼續刨。
如果不是蘇月指著,她大概還發現不到。
這要是眼神可以殺狐狸,小狐狸估計這會兒就直接變成刺蝟狐了。
覃念念朝四周望了望,沒有發現其他人。
「蘇大哥已經回去了。」蘇月突然賊兮兮的靠過去,「你們倆不會是想在這里花前月下,共度**什麼的吧?別說,風景還不錯喲~」
「是麼?」覃念念表情不善地斜了她一眼。
蘇月趕緊哈哈道︰「對了,蘇大哥說比起東廂院,他還是比較喜歡西廂院的氛圍,說是有看見你,就讓你直接去那兒找他,哦,順便再帶點酒過去,好助興嘛。」
「……」蘇成毓你個五百除二的大笨蛋!
覃念念一甩包袱,直接回去睡大覺了。
計劃到最後還是沒能甩掉蘇月,這的確是個不爭的事實。
覃念念沒有怨天尤人,反而是越挫越勇的直接把蘇月打包丟進了另一輛馬車上,嚴令禁止上她和蘇成毓的特制軟包車。
開玩笑,路上多了一個超級大蠟燭也就算了,不能連個私人空間都要被?要被堵著不讓透氣吧。
再怎麼說,她和蘇成毓成婚到現在,也才不過三個多月而已。
啊,原來已經有三個多月了啊……
覃念念不禁唏噓了,她這洞房花燭夜什麼時候才能到來啊……
嗷~
蘇成毓目不轉楮的看著覃念念,從上馬車開始,她就沒開過一句口、說過一句話,臉色差的簡直就像是誰欠錢不還還要再賒賬一樣。
看來真的是被氣到了噯。
始作俑者蘇成毓只能尷尬的咳嗽一聲,開口打破僵局︰「表情這麼嚴肅,是在想什麼呢?」
覃念念大馬金刀,一臉蕭殺的看向蘇成毓,表情依然很嚴肅的道︰「我在思考一個問題,想知道三減一應該等于多少,才不會在算對的情況下再弄錯。」
如此正兒八經的表情卻冒出這麼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來,蘇成毓差點沒憋出內傷,只能忍笑道︰「還在為蘇月的事生氣?」
可不是麼……明明兩個人的天空,為何非得第三者插足呢……
覃念念又要憂郁了。
擦,她可是堂堂的大將軍,怎麼能這麼多愁善感!
覃念念立即抬手拍了拍臉,好讓自己清醒一點。
「將軍,我王琥帶著一幫兄弟來給您踐行了。」
馬車外忽而有人喊道。
覃念念頓然停下拍臉的動作,掀開車簾子朝外看了一眼,就看到王校尉帶著幾名直系下屬,一人拿著一碗酒,齊齊朝她敬來。
王琥道︰「將軍有任務在身不便飲酒,我等為將軍備了熱茶,權當給將軍踐行,望將軍早日平安歸來。」
「將軍保重。」石磊道。
薛白端上茶水,遞給了覃念念︰「將軍一路保重。」
覃念念有些被感動到,隨即跳下馬車,接過茶碗,朝眾人高舉而道︰「定不負眾望,平安歸來。」
飲下碗中茶,覃念念將茶碗交給了薛白,看著這些曾經沙場的好兄弟,擔憂之情不約涌了上來。
「朝中局勢時移世易,我只希望我不在的這段日子,你們能好自珍重,萬不可意氣用事。」覃念念轉而朝王琥道,「親衛營就交給你來守了,帶著兄弟們好好等我回來。」
王琥立即抱拳︰「將軍請放心,我王琥就是拼著這條命不要,也不會讓人奪了親衛營的大權的。」
「傻,若是皇上收回軍符,你還能違抗不成。」
覃念念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嫂子要生了吧?孩子的滿月酒,可一定要留我的位置回來。」
「將軍……」
「將軍……嗚……」
不過很正常的一句話竟然引來一頓嗚咽之聲。
覃念念頓然有些哭笑不得︰「我還沒死呢,哭什麼哭,男人只流血,不流淚,是誰告訴的我?」
王琥立即擦擦濕潤的眼眶,道︰「拙荊一直都說等孩子出生了,便來求將軍幫忙取個名字,這頓滿月宴,將軍你是逃不掉的。」
「那就這麼說定了。」
覃念念笑吟吟道,忽而又招招手,偷偷與王琥和石磊咬起了耳朵︰「忘了告訴你們,親衛營里的每株桃花樹下,我都藏了一壇子酒,可別被人給偷挖了,我還等著回來與你們共醉一場呢。」
之後朝他們倆擠擠眼,覃念念隨即回頭大步走開。
薛白還站在原地,抬手將她扶上馬車後,簾子一放,車夫便揚鞭駕馬,再度踏上了去寮國的路途。
其實誰都知道,寮國素來對他國細作都刀不留情,先殺再說。若是幸運,也許還能歸來,若是不幸,也許這就是永別了。
周帝的旨意,在另一個層面上,也許就是對她的不信任吧。
覃念念何嘗不知道,只是為臣者,自然要為君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沒有可選擇的余地。
這也是每一個為將者所必經的宿命罷了。
蘇月趴著車窗輕嘆了口氣,放下窗簾後,從隨身的織錦包里拿出了一枚玉佩,若有所思的看了看。
神眼,乾坤珠。
如果這兩樣東西所指的是同一個,蘇成毓真得會如他所承諾的那樣為自己奪來麼?
雖然她涉世不深,但也明白軍令如山的意思,就好像族長要讓她尋回神眼,代巫月族延續巫門一脈的傳承,她又怎能因為他人的情感,而不負責任的放棄自己最初的目的。
若到最後蘇成毓放棄了她,她便只能靠自己搶了。
輕輕拍了拍包里那些小罐子,蘇月安心扯來一個小軟枕,躺下開始假寐。
馬車行駛過幽州後,便開始換乘水路。
為了不引起注意,覃念念三人都換了普通裝束登船。
除了買一個臥艙供三人入夜休憩以外,其他時候,覃念念都跟蘇成毓倆人混跡在大船艙里,听一些鄉野草莽的閑談拉扯。
想要更快的知道天下局勢,捕獲有用的信息,其實從這些人的嘴巴里,就可以獲知相當大的信息量了。
人群里三五一群說著各自的家長里短,突然有個穿補丁衣裳的赤腳大漢高聲笑道︰「你說的那個算什麼,我可听說趙王現如今都還在臥病不起,是因為去年下令開山耕種、意欲屯糧時,結果花重金從寮國購進的好幾萬袋稻米種子居然一粒未長,派使臣去寮國討說法,卻回回都被各種理由給擋了回來。」
「你這都多久以前的陳年舊聞了。」另一個像是賣雜貨的小貨郎嘖嘖道,「我听說趙王上個月已經派人將寮國的幾家供種的米商都給毒死了,那叫一個淒慘喲,現在已經輪到寮國派使臣來趙國討說法了。」
立即有人驚呼道︰「照你這麼說,那趙王豈不是要倒霉了?」
「哪能啊。」小貨郎獲得眾人的矚目,自然是洋洋得意的不行,「寮國雖是強國,但也不能沒有證據就直接上門開打吧,所以現在估計也是在尋找機會一雪前恥呢。」
「我有最新的一手消息,你們想不想听?」隔著七八個人的一個小角落里,頭戴草帽的打漁郎突然道。
坐在他周邊的幾個人立即鬧他︰「你個賣魚的天天下海,還能知道陸地上的事兒?」
「去你的。」打漁郎立即還以拳頭,與幾人笑鬧一番後,才在其他人的催促下接著道,「我今天送魚的那戶人家恰好有在王城里當官的親戚回來,偶然听那家的下人說,那趙王已經開始尋求周邊國家的支援,意欲聯合抵抗寮國的惡意挑釁呢。」
赤腳大漢一甩手,憤憤道︰「看來這還是要打的意思咯。」
有人不禁感慨︰「不管上位者如何爭斗,最終苦得還是我們這些平頭老百姓了唉……」
「誰說不是,打來打去,死的最終都是我們,真是夠倒霉的。」
眾人皆是一片搖頭哀嘆之聲,最後話題自然而然就轉向了對當朝局勢的一通批判里。
覃念念伸手拉了拉蘇成毓的袖子,倆人交匯了一下眼神,不動聲色的前後離開了大船艙。
海上的風吹得獵獵作響,讓覃念念很是醒神清腦。
蘇成毓出來時正好看到她趴在船舷上,似乎暈船再吐的樣子,立即上前俯拍她的背部並詢問情況。
結果人家壓根只是因為看到大魚太興奮了,正趴著船舷朝海里的小家伙們出言挑逗呢。
「……」覃大將軍你還能再幼稚一點麼?
蘇成毓無語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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