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室里兵荒馬亂忙活一場,到頭來,那三十出頭,斯斯文文的大夫很是尷尬清了清嗓子。「姑娘這是婦室之癥,經脈初動,天葵水將至。」
軟帳里的人被寢榻邊安坐的男人捉了臂膀,非但不許她往里邊兒躲閃,更將她驚慌之下再三不肯請大夫的嚷嚷,當了耳旁風,听而不聞。
七姑娘羞得整個人快要燒得沸騰起來。先頭她已是猜出了幾分,雖然上輩子從沒有受過這般鈍刀子割肉似的痛,可自去歲五姑娘來了初潮,她便暗自留了心,心里也是有數的。
偏這人不耐煩听她結結巴巴,含糊其辭。周大人又是個雷厲風行的,拽了那大夫,沒多會兒便進了門。她隔著紗帳,只見那大夫歪歪斜斜挎了個藥箱,一手還扶著頭上的官帽,氣喘吁吁,直等在春凳上落了座,腿腳還在打著哆嗦。
這般興師動,末了診出個叫人啼笑皆非,分外難堪的結果來。她又羞又惱,滋溜一下掙月兌了手腕,趕忙縮被子里,再沒臉見人。
她亂了陣腳,而他不過起初訝然,之後,回身若有所思睨她一眼,泰然自若,起身領了人出去。
屋里只剩下七姑娘與春英綠芙,兩個婢子好容易能與姑娘說上會兒子話,趕忙湊上去,沒等春英開口,綠芙這丫頭已喜笑顏開,兩手作揖,前仰後合與姑娘道喜。「小姐,天大的好事兒!咱鄉下人都說,您這是耕地養得肥,只等日後世子爺播種,來年開花結果,便能蹦出胖嘟嘟的小女圭女圭來。」
越說越起勁兒,手舞足蹈,比誰都歡喜。////七姑娘正小肚子翻來覆去遭罪呢,甫一听綠芙口無遮攔瞎嚷嚷,頓時一口氣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半晌沒緩過來。
好在春英是個懂事兒的,一臉羞急,跺腳擰了綠芙耳朵,將她治得再不敢吭聲,這才擠了她到身後去,輕聲問姑娘拿主意。
「小姐,崔媽媽想得周到,來時便給您備下好幾條干淨的月事帶。奴婢回頭就去取來。這幾日您需得好好將養,補補身子,以防日後落了病根兒。旁的都好說,只一事兒……」春英猶豫著,面上帶了難色,「您再歇世子爺屋里,怕是不妥當。」
女子來月事,大都被男子視作污穢,無不避諱得遠些。春英話音方落,便听門外傳來世子爺平平淡淡,沉聲駁斥,「何來不妥,胡言妄語。」
便見這人已撩起垂簾,肅著張臉,目光凜然落在春英驚慌的面龐上。綠芙更是不堪,畏畏縮縮躲春英身後,暗地里唏噓不已︰春英姐姐就是死心眼兒,不曉得變通。小姐都是世子的人了,還講究這許多作甚?這位爺分明是不樂意小姐搬出去。照她說,世子爺指哪兒,小姐便歇哪兒。橫豎都是這位爺東風壓過西風,問小姐拿主意……這不自討沒趣兒麼?
果然,這事兒七姑娘還真做不得主。
夜里被他一如既往,親密摟懷里。她渾身僵直,如同那翻了肚皮,離了水的魚。大夫診脈極準,傍晚時候,果然來了初潮。這會兒她腰上綁了帶子,褻褲里多添了件兒色深的舊綢褲。既怕髒了寢榻,更怕與他貼得近,冷不丁便蹭了在他月白的寢衣上。
他閉著的眼眸緩緩睜開,看她佯裝睡熟,卻不時偷偷模模,伸手下去,將他衣袍往外邊兒塞一塞,不覺便有些好笑。這丫頭,便打算一整晚都這般折騰下去?
「莫要多想。污了袍子,再做便是。」
以為自個兒神不知鬼不覺,哪知他壓根兒沒睡著。烏漆漆的紗帳里,她被他驟然出聲唬了一跳。听清他是耐著性子,並沒有怪罪。七姑娘琢磨片刻,被子里小手一點兒一點兒模過去,逮了他擱她腰間的大手,小心翼翼道,「到底不吉利,還是避忌些好。」
怕他嫌她嗦,便握了他尾指,輕輕搖一搖,難得沖他撒嬌討好。
他豈會不喜,反手便捉了她小手,實在愛極她嬌憨。心底卻也了然。她慣來不信神佛,如今這般忌憚,不過是心里有他,不願生出丁點兒意外。哪怕,不過是莫須有的瞎想。
「怕甚,阿瑗平日多誦經祈福。心意到了,瑕不掩瑜。」立時便覺出她指頭顫了顫,枕邊小腦袋忽而轉過來,雖看不太清,卻能就著稀疏月色,瞧見她亮晶晶,忿忿的眸子。
這人總是這般,好好兒與他說話呢,但凡他覺著不中听,便與你東拉西扯,末了,錯兒又歸到她課業不用功上。
她一番好心,他全數領受。抬手撫弄她眉眼,她眸子太漂亮,脈脈含了秋水,盈盈流轉,擾他心安。
「用過紅糖水,疼痛可好些?」
幽暗內室里,她周身繚繞著他的氣息,耳畔是他和煦話語,她突然便消停了。他自來是說一不二,另起了話頭,便是不欲在此等小事兒上與她糾纏。她的心思,他定然是懂的。就如同此刻,他的用心,她亦是一清二楚。心里暖暖的,怎會不明白。與其她拎著不放,叫他不痛快。不若她順了他意,他如願以償,她也能被他摟著入睡。哪里就真個兒舍得離了他身旁……
想通了,便轉身朝向外邊兒,主動偎進他懷里。手指頭軟軟戳一戳他胸口,「這會兒不嫌棄,日後也不許反悔。」
他平和的心境霎時便起了漣漪。手掌覆在她背心,將人抱得更緊些。這是她頭一回與他提及「日後」,他還以為,在他表明心跡過後,這丫頭面皮薄,要得她應承,還不知得等到猴年馬月。
沒听他應她,她正疑惑呢,額上已被他落了個吻。他吻得細密綿長,好似帶了慎重。她紅著臉,閉著的眼睫,頻頻眨動。
好半晌過後,待他退去,她才害羞埋進他懷里,想起他之前一問,羞答答回他。「用了熱湯水,再沾了您身上熱氣,如今已是好得多了。」
他默然回想片刻,大夫言說,女子小日子里,切不可沾染寒涼。想來替她暖暖身子,當是有益。再不遲疑,極快掀了她衣擺,手掌順著滑了進去。
她不妨有此變故,快要蹦出喉嚨的驚叫戛然而止。只片刻不到,小月復傳來汩汩溫熱,令她舒服得不由喟嘆。
方才甫一接觸,他手掌些許戰栗,她絲毫未曾錯漏。原來,他並未與她有不同。兩人這般肌膚相親,他亦會莫名緊張的麼?
她偷偷抬眼,望著頭頂這人凌厲的下顎曲線,再細細體會他掌心和煦的暖意,終是閉了眼,安心伏在他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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