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宮中炸了響驚雷。
莊容華乘暖轎外出,不幸在朱婕妤宮門口滑了胎。懷王震怒,命司禮監徹查此事。婕妤娘娘已被罰跪至昏厥,最可憐還是那莊容華。
不僅小產了,還失了寵。莊容華落胎後,懷王只命御醫前去給她看診,聖駕卻是一步也未踏足她寢宮半步。
傳聞莊容華這般有了身孕,還不知安心靜養,原本是打算到姜婕妤那里「取經」,虛心請教一番養胎的經驗。
莊容華這趟「取經」背後,是否還存了打壓姜婕妤的心思,後宮諸人冷眼旁觀,暗自揣度。
加之白看了場好戲,平日早對莊容華跋扈多有不滿的,自是冷笑,幸災樂禍得很。
「混賬!莊照那個廢物,成事不足,竟連累本宮,害得本宮顏面大失。王上那邊,怕是對本宮大失所望。當真該死!」
怒極之下,婕妤娘娘一掌拍在床沿,啪一聲脆響,卻是磕碎了戴在腕子上的翡翠玉鐲子。這火氣一上頭,被罰跪沁了淤血的膝蓋,也針扎似的疼起來。
當初莊照診出「喜脈」,懷王並未下令給她遷宮。反倒囑咐她這一宮之主,好生照看著莊容華。
懷王這般委以她信賴,朱婕妤自是萬般高興,感恩戴德。
婕妤娘娘老早就打好了算盤。今日這場禍事,本該發生在姜婕妤宮中。如今被降罪的,也該是姜婕妤才對。
哪知待得事發,千算萬算,算不到她自個兒竟落入旁人圈套!
成日打雁,竟被雁著了眼!
那廂朱婕妤將莊照與那背後膽敢設計她之人,恨了個半死。這廂姜柔听聞莊照本是要來她宮中的,心里也是後怕不已。
姜冉攪家的本事,沒人比姜家自己人更深有感觸。
此次姜冉自作孽,傷了元氣,少則要在床上躺小半年工夫。
姜婕妤緊緊擁著昶的胳膊,微微哆嗦。不該想象,若是今日叫那禍頭子硬闖進了門,而今她母子會是如何下場。
宮外七姑娘得知此事的時候,正抱著詵哥兒在廊下喂阿狸。
四姑娘顧臻出嫁,阿狸便不好繼續寄養在四姑娘先前住的園子里。待得七姑娘平安誕下大子,便又將阿狸接回西山居里,由專門的侍人喂養。只尋常不許它進正屋,怕它爪子一個不當心,誤傷小兒。
阿狸倒也不會主動去撲詵哥兒。整個院子上上下下,能叫阿狸黏糊的,也就唯獨那人。相反,倒是詵哥兒見了阿狸,總是瞧得目不轉楮,咿咿呀呀,似很歡喜它。
「還是咱們詵哥兒命好。詵哥兒說是不是?」七姑娘笑著捉了詵哥兒的小手,遞到嘴邊,佯裝咬一咬。逗得詵哥兒張嘴沖他娘直樂。
那人回的時候,便見她笑呵呵抱著大子,腳下蹲著阿狸。
「何事這般歡喜?」他自身後攬上她,陶媽媽幾人識趣退開些,便見世子從世子妃懷里接了大子。
阿狸吃了魚沒擦嘴,便要往他腿邊湊。被他抬腳用腳背輕踫了踫,阿狸那胖呼呼的身子,委屈縮成個團兒,再不敢放肆。嗚咽兩聲,退,趴在碗邊,伸爪子刨小黃魚。
她向後倚在他臂彎,笑而不語。心里默默答一句︰與昶比起來,詵哥兒生在趙國公府,算不算喜事?
「明日冉青生辰,府上宴客。妾身出門赴宴,需得晌午用了飯再回。」
她沒提宮中之事。想也知道,必與這人月兌不了干系。姜柔母子既安好,她也就沒了過問的必要。
他低應一聲,見詵哥兒蟲子般在他懷里拱來拱去,眼底露了絲柔色。放開她,雙手將詵哥兒稍稍托舉起來,果然見得女乃女圭女圭興奮蹬了蹬腿兒,在半空手舞足蹈,又蹦又跳。
「您這般慣他,您不在府上時候,小家伙來拱我,妾身可是托不住的。」她在一旁含笑觀望,並不怕他失手摔了詵哥兒。他做事向來有分寸,便是縱詵哥兒耍鬧,也自有他的穩妥。
她也樂得見他父子倆親熱,捏帕子替詵哥兒抹一抹嘴角的口水。正要收手,眼珠子一轉,將沾了詵哥兒口水的絹帕,迅速塞他瓖美玉的腰封里。
他手上一滯,斜她一眼,暗含警告。因騰不出手來,倒也未與她計較。
只到了晚間,他將她壓在窗前,窗戶微微掀開條縫隙。外間涼爽的夜風吹進來,拂在她****的肌膚上,她又羞又怕,身子一縮,便叫他沉了眼。
「回里屋。」她軟聲央求,又嬌又媚。「叫人听見,還怎麼見人。」
「那便不見。」他輕而易舉將她制住,從褪去的那堆擺在繡榻上的袍服里,翻出她白日塞給他的錦帕。幾下便系了蒙住她眼楮,只叫她雙手扶在窗邊,卻是與她秋後算賬了。
她眼楮瞧不見,余下的感官卻分外敏銳。嬌聲淺吟,雪白的身子顫個不停。
他自她身後時急時緩的挺送,鼻息微喘,目色又深又沉。
這一晚,他盡情擺弄她產後豐腴的身子。以致七姑娘隔日赴宴,甫一露面,那嬌艷如花,滋潤粉女敕的容色,看在燕京貴婦們眼中,頗有幾分又妒又羨。
此處大多都是人,姜氏得寵,可見一斑。
已嫁做人婦的冉青性子依舊直爽。上上下下將她打量一番,笑得意味深長,將她好一番夸講。之後迎她進花廳,一邊走,一邊埋怨。
「怎麼不見那位的大子?早盼著的,真是叫人空歡喜一場。」
七姑娘不好意思笑笑,總不能說,許氏擔心小姐們見了詵哥兒,喜歡得個個兒都圍上去掐一把。
于是趕忙岔開話頭,「今日你壽辰,給太僕大人家下了帖子不曾?」
「自是下了的,就知你會問起四姑娘。說也可惜,太僕大人家一眾女眷,來得比你還早些。唯獨四姑娘,說是昨兒夜里吹了風,今早頭疼得厲害。只托人送了禮,人卻是沒到。」
七姑娘很是遺憾,又沒能與顧臻見上。自顧臻出閣後,很少回國公府,分明是嫁在京中,除逢年過節不忘往府里送些賀儀,竟是比顧芸幾個遠嫁的,也沒多見上幾回。
直到七姑娘在花廳里坐下,由冉青引薦,相互間見了禮,這才明白,此番四姑娘避而不見的緣頭。
「侯。」七姑娘客氣與來人打招呼。
只見眼前這位江陰侯覃氏,眉清目秀,年歲比她略長。描畫得十分精致的眉眼間,不知是否七姑娘看錯,總覺得,少了分新婦的甜蜜嬌羞。
如覃氏這般,能嫁得江陰侯為正室,想也知道,定然家世不錯。覃氏年輕貌美,舉止大方,身後還跟著兩名梳婦人髻的美姬。
這兩人跟在覃氏身後,畏畏縮縮。連見禮的時候,都不大敢抬頭,怕搶了覃氏的風光。
「這便是侯爺的新婦?」七姑娘盯著覃氏離去時婀娜的背影,再想到顧臻,不由便多瞅了幾眼。
「听說是個厲害人,不過這事兒也不能全怨她。換誰剛進門沒兩日,夫君便抬舉妾室,這一抬還是一雙,誰臉上也不會好看。」
冉青唏噓,繼而附在七姑娘耳邊,疑惑不解的嘀咕。
「早年侯爺雖風流浪蕩,在燕京也是出了名的。可之後幾年,頗有浪子回頭,收斂的跡象。怎麼成了親,得了這麼個體面的,反倒像是……故態復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