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太過寬闊的漢江江面上,一支龐大的船隊排列成長達數里的縱隊,正在逆流而上。
百余艘槳船的船頭無一例外都迎風飄舞的碩大宋字告訴所有人這是一支大宋朝的船隊。而船隊首尾那數十艘船頭帶有的碩大撞角以及船只上行走的那些死額披堅執銳的甲士,清楚的告訴兩岸的百姓,這不是一支商船,而是大宋朝的水師艦隊。
在這支不算太龐大卻絕對也不能算小的水師艦隊最中間是一艘遠比普通水師船只要大上不少的戰艦,長足足有二十余丈、高也同樣近乎十丈的船身,讓其余的艦船在這艘艦船面前就仿佛巨人和小孩。
這艘戰艦的頂端除了掛著「宋」字旌旗外,還有一面寫著「賈」字的大旗,在「賈」字大旗兩邊,兩列寫著「欽命犒軍大使」「金紫光祿大夫」的豎幅格外引人注目。
戰艦頂部的艙室不算太過奢華,不過艙室內卻擺放不了不少字畫和其他一些在臨安城中極為少見的小玩意兒,甚至還有一副蒙人鎧甲,顯然布置這座艙室的人還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不大的艙室中兩個人正在對弈,赫然正是賈似道和莫夜兩個老對手。不過這一局似乎賈似道佔了上風,此刻莫夜正捏著手中的白子愁眉不展好久了。
「咚咚咚!」
艙室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進來。」
趙毅閃身而進,看見愁眉不展的莫夜嘴角浮現一抹笑意,最近這些天大人過了剛剛上船那股勁之後,見到莫夜大人這樣面容的次數那是越來越多了。
「大人,江都統剛剛命人前來稟告,前面艦隊就要到荊門地界了,江都統詢問大人如何安排,是否要在荊門歇息一晚解解乏氣。還有荊門知府游通游大人已經設宴恭迎大人,此計已經侯在荊門碼頭了。」
賈似道看了一眼還在苦思冥想的莫夜道︰「告訴江將軍,大軍在荊門停留一個時辰補充給養後就直接趕往襄陽。至于游知府那邊,你命人傳話給他,等本官回程的時候再來叨擾吧。這宴就不必了。」
「末將遵命!」趙毅躬身應道。
賈似道是從鄂州就直接從陸路改為水道了。
口溫不花的五萬蒙古游騎兵肆虐在黃州、鄂州、荊州一直到襄陽長江北岸沿線,賈似道如果繼續走陸路,很難保證不會被這些嗅覺靈敏的蒙古騎兵給盯上,長江水面上雖然還是大宋朝水師的天下,可是蒙古人並不是沒有一點兒水師,即便蒙古人的水師目前給大宋朝水師填牙縫都不夠,可是卻絕對不是一點兒力量也沒有。
漫長的長江成為大宋朝一道天然的阻礙,可是大宋朝的水師畢竟也有限,大多水師都是駐防在沿江的關口要塞之地,巡防之下也難免有疏忽的地方,孟珙擔心口溫不花會對前來犒軍的賈似道下手,所以特意遣了襄陽水師提前出發到鄂州來接賈似道。
陸路上蒙古騎兵稱雄,水道上至少目前還是大宋朝的天下。走水路要比陸路上安全的太多,速度麼,也會快上不少。
江都統江海就是孟珙這一次派來接賈似道前往襄陽城的水師都統了,也是孟珙手下的嫡系。
從在鄂州上傳到如今,賈似道已經在船上呆了快七天了。最初的時候還有興趣看看遼闊壯麗的長江之景,隨著艦隊由長江轉入漢江,江面上來往的商船越來越少,賈似道也就淡了觀景的心思,每天里不是拉著莫夜互相找虐對弈,就是琢磨著如今正在襄陽殺的如火如荼的戰事。
也不知道孟珙是怎麼想的,自從賈似道進入漢江,每日里都會有孟珙命人送來的來自襄陽的戰報,雙方戰損還有大戰的經過,事無巨細,所以賈似道對襄陽戰事的了解可以說是極為的詳盡。
從孟珙的戰報來看,口溫不花這一次顯然是鐵了心要將襄陽城再次拿下了,每天都是催動大軍對著襄陽城猛攻不停。
作為攻城的一方,不用計算賈似道也知道,口溫不花大軍的損失必然會超過守城的宋軍。而據孟珙的戰報上所言,開站到如今,已經足足半個月之久,半個月以來,口溫不花投入攻城的兵力統共達到了四十萬之眾,而每天的攻城戰蒙古大軍的戰損都在萬人以上,也就說,半個月的時間,口溫不花的大軍的戰損最起碼也超過了十五萬人,而口溫不花的總兵力也不過是三十五萬人左右。
也就是說,口溫不花的戰損已經超過他兵力的一半了。任何一個正常的將領,在戰損超過兵力三分之一的時候都會難以接受的,更不要說像口溫不花這樣戰損幾乎過半的了。
可是這一切口溫不花就似乎沒有看到一般,對襄陽城的攻勢依然沒有絲毫的減弱。至少在孟珙最後一封戰報來的時候,口溫不花依然沒有減弱對襄陽城的攻勢,而且還有更多的蒙古軍隊被口溫不花從中原各地抽調而來,加入對襄陽城的進攻。
在這些戰報中,孟珙雖然沒有明說,不過賈似道能夠看出來了,如今襄陽城上下對守住襄陽城實則已經沒有多大的信心了。
口溫不花的蒙古大軍傷亡如此之多,而襄陽城內的宋軍傷亡雖說要比口溫不花要少,可是卻也差不多有近乎十萬人的傷亡了。
十萬人的傷亡,而且還是在半個月內,這個數字遠遠超過了這數年的對蒙之戰任何一次的宋軍戰損,即便是端平入洛之戰,宋軍的戰損也不過是這個數字的一半而已。
賈似道能夠體會此刻襄陽城內恐慌的氛圍。要知道,襄陽城內的京湖軍統共不過二十五萬多人而已。
蒙古人付出如此慘重的代價,一旦拿下襄陽城,那麼等待襄陽城內軍民的會是什麼樣的結果,似乎根本不難想像。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賈似道對蒙古大軍這一次的動作尤其是口溫不花的行為,總感覺有那麼一絲的蹊蹺。
如果蒙古人真的想要同大宋朝來一個硬磕的話,那麼,在過去三年內,有好幾次蒙古人都有比這一次更好的機會,能夠以更少的代價突破任何一個城池乃至大宋朝最後的屏障,長江。可是蒙古人沒有。這一次,僅僅為了一座襄陽城,蒙古人就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從哪看,都是得不償失之舉吧?
可惜,歷史已經改變,可用的資料和信息又太少,賈似道也不知道口溫不花心中到底是做著什麼樣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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