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他!是北魏三皇子帶來的那個侍衛,他此時正騎在高高的馬背上,手中握著重弓,一身合體的青灰色皂衣,越發顯得高大挺拔。♀他深邃狹長的黑眸仔細打量了一番孟洛腳邊已經不再動彈的豹,這才望向孟洛,削薄輕抿的唇角勾起一抹漫不經心的輕笑。
他翻身下馬來,自腰間取下鋒利的匕首,大步上前解開孟洛手上捆縛的繩索,拿下她口中塞著的麻布,一言不發地轉身牽著馬便要走。
孟洛一時愣怔,他就這樣要走了?他怎麼會在這里?不禁開口道︰「這位郎君……」
那侍衛轉過頭,蹙眉道︰「你還是速速回營帳去吧,這畜生乃是一對,另一只不知在何處,這里太過危險!」聲音渾厚低沉,卻是頭也不回,翻身上馬走了。
孟洛雖然疑惑叢生,卻是無從問起,只好听他的話,速速離開此地。只是她早已鬢發松散,衣袍髒亂,裙擺上還濺上大片豹子的血跡,好不狼狽,卻也顧不得了,只能咬著牙一瘸一拐向著營帳走去。
「你這是怎麼了?!」她身後響起一陣馬蹄聲,有數人騎行而來,見到她紛紛勒住了馬,問話的卻是謝凡。
孟洛回過身去,只見一身石青絳紗大袖袍服騎在馬上的謝凡俯視著她,擰著眉頭看著她一身狼狽的模樣,目光中的關切卻是表露無遺。
她只覺得委屈,一時不知該說什麼,也不知該如何說與謝凡听,這一切發生太過突然,幾乎要了她的命去,她原本以為現在的自己至少能讓她們有所顧忌,可惜還是太過天真了。
若是方才不是那名侍衛,現在的她不是橫尸獵豹之口,也該是重傷垂死在山澗之中了。
她眼中隱隱有淚,偏開頭去,低聲道︰「只是出來走走,不曾想險些被獵豹所傷,故而形容狼狽失禮,還請郎君容婢回營帳去更衣梳洗一番。」
謝凡臉色微微一變,孟洛口中說得輕描淡寫,但他卻是看得明白,她凌亂的衣袍下露出的手臂,白皙的肌膚上傷痕累累,隱隱還有血痕,而她的神色分明是驚恐之下強作鎮定,可見方才是何等驚險的一幕。
他冷冷道︰「那獵豹現在何處?」在這營地里只有王家的人帶來兩只豹,看來是有人要除了她!素來不願多管閑事的他,此時卻不曾察覺自己對孟洛的事格外上心了。
孟洛指了指身後,低聲道︰「就在那一處,方才有侍衛救下了婢子。」
謝凡望了一眼她指的方向,卻是低頭望向她,語氣溫和地道︰「你可還能走,不如上馬來我這便送你回營帳,再吩咐侍醫去替你看診。」他向著孟洛伸出手來,要拉她上馬同騎。
孟洛苦笑一下,卻是搖了搖頭欠身道︰「謝過郎君關切之意,婢無事,只是一些皮外傷,不必勞動醫官了。」她再拜了拜,一瘸一拐向著營帳慢慢走去。
謝凡望著她柔弱而堅持的背影,輕輕一嘆,向身後侍從吩咐一聲,自己卻是帶著幾名侍從到孟洛來的方向,去查看那只被射死的豹去了。
好容易走回到營帳,孟洛已是香汗淋灕,她的腿怕是在掙扎中受了傷,每走一步都覺得痛楚難當,她卻仍然拒絕了謝凡的好意,因為她不想再把自己置身于是非之中。
侍婢們已是面色焦急地四處尋她了,見她回來才松了一口氣︰「洛娘如何不在配帳中?這要是叫郎君知曉,只怕又要……你這是怎麼了?」卻是猛然發覺孟洛一身傷痕累累,衣裳不整,驚叫起來。
孟洛早已疲憊不堪,搖搖頭,低聲道︰「去準備熱湯干淨衣物,我要浴洗,莫叫郎君一會見了我這模樣,太過失禮了。」
侍婢們不敢耽誤,忙忙準備了熱水與衣物來,伺候她沐浴更衣,只是不管她們怎麼問,孟洛也不曾說過為何會弄成這般模樣。
她慢慢把自己泡進溫熱的水中,手腳上的傷處頓時一陣,慢慢沁出一線血在水中氤氳開,讓她不由地微微發顫,卻是更為清醒。這些便是教訓,對她的莽撞和天真的教訓,若不是她太過篤定有了桓宣和棋藝才名的雙重庇護,孟嫻娘一干人必然不會輕易動她,她有何至于會如此狼狽,幾乎要丟了性命。
若是她再小心一些,再提防一些,也不會叫人鑽了空子,將她擄走送去喂餓豹!
只是現在她卻是什麼也不能說,不能說她是被擄走的,只能告訴所有人是她自己走過去,不小心遇見了的。不是為了替王茉娘隱瞞,而是相對于權勢燻天的王家人,她只是一個卑賤的姬妾,即便是她說了,也不會有人替她討回什麼公道,反而更會引來王家不肯罷休的殺心。
所以她只能默默將此事放在心里,只是王茉娘一次不得手,下一次只怕又會另想法子,難道就只能這樣等死?桓宣他又會如何處置此事?還有那個北魏的侍衛,他如何會在那里,救下她卻又什麼也不說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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