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無星無月,透著難言的壓抑和寂寥。
到了凌晨零點,許桑棠仍在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睡,不知為什麼,今晚她心里很是不安,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
到了下半夜,突然狂風大作,將窗欞吹得咯咯作響,又一陣狂風吹來,將窗戶吹開,吹亂了房間里的紗簾,許桑棠坐起身來,呆呆看著嘎吱響個不停的窗欞,忽而,暴雨傾盆如注,雨霧被狂風吹入房中,飄在許桑棠的臉上。
許桑棠剛想去關窗戶,忽听得門外傳來急促凌亂的腳步聲,緊接著,一個淋成落湯雞的人影飛奔進屋內,嚇了許桑棠一跳。
「夫人,京中有變,公子爺吩咐,讓我帶你離開。」
原來是阿青,此刻他身上臉上全是水,讓許桑棠不由得想起離京那夜,在破廟遇到的慕瑾之和阿青,也是這樣狂風暴雨的夜晚,也是這樣渾身是水的阿青。
听到動靜的縴雲翠羽和綠衣連裙衫也來不及穿上,只披了外衣就趕了過來,見到水淋淋的阿青,三人面面相覷,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阿青也不管她們如何在心里嘀咕,直接下了命令。
「快給夫人收拾行李,一個時辰後就走。」
他臉色冷峻,又是慕瑾之的心月復,縴雲三人不敢不從,剛打算收拾行李,卻被許桑棠攔住。
「阿青,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慕瑾之呢?他為什麼不回來,是不是出事了?」
「夫人別問那麼多,公子爺的事,公子爺自有籌謀,現在,請夫人馬上收拾行李,馬車已經備好,一個時辰後,我帶夫人和許家人離京。」
阿青避而不答,許桑棠心里隱隱不安,她看著屋外黑沉沉的天,狂風暴雨,電閃雷鳴,莫名的讓人心慌,一道閃電突然亮起,照在阿青冷峻的臉上,也讓許桑棠看清了他眼底的凝重和憂慮,許桑棠心里的猜疑更重。
「你不說清楚,我不會走的。」
許桑棠說著,一**坐下,擺明和阿青較勁。
「請夫人莫為難我,讓夫人離開京城避一避,是公子爺的命令,夫人有什麼疑問,等以後見到公子爺再問。」許桑棠擺明要追根究底,阿青一直打太極,就是不肯正面回答問題。
許桑棠忽而一笑,一雙眼在閃電的光芒和燭光下,亮若星辰,「你可以選擇不說,我也可以選擇不走。阿青,你了解我是什麼樣的人,我若執拗起來,比慕瑾之還要執拗。我心里既然存了疑,就一定要個明明白白的答案,慕瑾之好也罷,壞也罷,哪怕他現在已經死了,我也要知道他是怎麼死的。」
她盯著阿青,一雙眼楮在燭光下熠熠生采,阿青避開她的目光,言語含糊,「夫人,就別問了,我不會說的,總之,公子爺很好,夫人不必擔心。」
許桑棠一雙眼直勾勾的盯著阿青,許久,才嘲諷一笑,「你這樣含糊其辭,不就為了告訴我嗎?何必再裝模作樣。」
阿青猛的看向她,眼里寫滿不敢置信,許桑棠嘴角的笑意更大,「你跟了慕瑾之這麼多年,你和他情同手足,他如果出事,你不會棄之不理,這個道理,我知道,慕瑾之更知道。明知你不會老老實實離開京城避禍,慕瑾之怎麼會讓你來帶我離京?慕瑾之手下能人眾多,挑誰不行?」
看著阿青的神色,許桑棠知道自己猜對了,又徐徐說道,「慕瑾之派的人別人吧?是你,看著慕瑾之出事,想讓我留下,才故意在我面前含糊其辭,惹我的猜疑,其實,以你跟在慕瑾之身邊這麼多年的能耐,要讓我毫無疑心的離京,容易得很。最不濟,你無聲無息潛入我的房間,一掌擊暈我,再帶著我和許家人離京,等到了目的地,再和我解釋。」
「你一來就一句京中有變,能讓慕瑾之派人送我和許家人離京避禍的事情,必然是大事,你之後又閃爍其詞的說公子爺沒事,故意讓我更加不安和猜疑,京中大變,慕瑾之無法出現,足以說明現在慕瑾之自身難保,你還說什麼他平安無事,阿青,我知道你的想法。」
「什麼?」阿青雙唇緊抿,一雙眼沉得很。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慕瑾之出事,我丟下他出去避禍也沒什麼不對。」見阿青臉色遽變,許桑棠涼涼一笑,「不過,在你看來,我既然與慕瑾之成了親,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怎麼能在這時候自保?就算他死了,我也得馬上跟著他去死,對嗎?」
阿青抿唇不語,默認了。
「抱歉的是,他若死了,我不會殉情的,活著如此美好,我干嘛要去死。」許桑棠無視阿青陰沉得滴水的臉色,淡淡笑道,「況且,他又沒死。你搞這麼多事,不就想讓我留下來,幫忙救他嘛,說吧,出了什麼事?」
阿青默默看了許桑棠一眼,眼底閃過一絲信服,正要開口,便見一個穿著簑衣的人影閃了進來,等來人月兌下簑衣,摘下雨帽,許桑棠看清他的臉,不由得一笑,正主兒來了。
「青大俠,你怎麼在這?」
來人正是慕常,慕府的管家,從慕瑾之被趕出王家,一直追隨,忠心耿耿的慕常,見阿青渾身**的站在許桑棠房間里,慕常臉上閃過一絲狐疑,開口問道。
阿青沒有回答,慕常也沒空理會他,朝許桑棠道。
「夫人,老夫人病重,王家把老夫人趕了出來,置之不理,公子爺下午接到信,已經趕去江南,讓老奴來接夫人,老奴本想早點來的,誰知府上出了個小賊,老奴處理了這事,才趕來別院接夫人,誰知遇上這狂風暴雨,天氣不好,夫人是想現在就走,還是等天亮了再走?」
慕常笑眯眯的,臉上的神情正常得很,許桑棠挑眉看了阿青一眼,看,這才是慕瑾之派來接我的正主,你個冒牌貨。阿青靜默不語。
見許桑棠和阿青的互動,慕常臉上的疑慮更重,剛要開口,便被許桑棠打斷。
「我不走,如果慕瑾之真的出事,犯下誅九族的大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走到哪里,都會被人抓回來。」
慕常臉色一白,狠狠盯了阿青一眼,許桑棠微微一笑,「管家的借口找得挺好的,就是不知,老夫人是否真病了?」
慕常臉色有些赧然,「老夫人身體康健,就是剛離了王家,心情有些不好。」
「王家果然還是容不下她,這女人,陷入愛情,就變得盲目,眼楮成了擺設,什麼也看不清了。」
許桑棠垂下眼簾,聲音有些落寞,「也是,男人是真情還是假意,又哪是那麼容易看清的?」
「公子爺對夫人一片真心。」
慕常看出她心緒低落,出言安慰道,許桑棠略一擺手,淡淡道,「他是否真心,我不知道,也不在意,只是他當初幫我拿回許宅和第一樓,我很感激,都說滴水之恩涌泉相報,我做不到涌泉相報,但也願意幫他做點什麼,管家,但凡有用得著我的地方,請盡管開口,我一定盡力而為。」
許桑棠略一頓,又笑道,「當然,別叫我去送死。」
慕常目光有些復雜的看了阿青一眼,皺眉道,「夫人胡說什麼,夫人哪怕傷那麼一星半點,公子爺都心疼得要命,怎會舍得叫夫人送死?青大俠既然已經說出事情原委,那老奴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夫人一介女流,留在京城也幫不了公子爺什麼忙,反而讓公子爺掛心,夫人不如先去江南避一避,等事情稍緩,再回京來?」
許桑棠沉默不言,慕常有些焦急,「夫人別再猶豫了,今晚不離京,恐怕明天一早,官府的人就能找到這里,到時候,夫人和許家想逃都逃不掉。」
見許桑棠無動于衷,慕常更是心急如焚,他受小主人所托,這次一定要帶夫人走,絕不能辜負小主人的托付,便咬牙道,「這次的牢獄之災,不是什麼大事,皇上有求于公子爺,還想從公子爺口里套出慕府巨額財富藏在何處,絕不會對公子爺用刑,加上公子爺手下能人眾多,一定很快找到為公子爺月兌罪的證據,夫人沒必要耗在這里,于事無補不說,還讓公子爺憂心掛牽,反而誤事。」
他說了很多,許桑棠只是安靜听著,不發一言,直到他終于停下來,許桑棠才朝阿青笑道,「原來這就是真相,下毒謀害皇嗣和天子,慕瑾之可真大膽,他想死,我還不想陪著呢。」
慕常臉色一白,語無倫次道,「怎麼?青大俠沒有告訴夫人嗎?」
許桑棠搖了搖頭,「沒有,他還沒來得及說,你就來了。」
阿青滿臉的幸災樂禍,「這次可不是我多嘴,公子爺千叮萬囑不能讓夫人知曉,管家,你還是想想公子爺平安無事後,會不會趕你走吧。」
慕常面如死灰,雙目無神,差點跌坐在地上,阿青還要再落井下石,許桑棠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目光里意味難盡,阿青臉色頓時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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