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戀人約定三年之內,一定回來娶少女,他走後,少女珠胎暗結,之後生下一個兒子,說來也是世事弄人,陸堅並不知戀人幫她生了一個孩子。」
「兩年後,陸堅作戰勇猛,提升為一個小將官,他馬不停蹄的來到少女的家鄉,誰知那個村莊因一場瘟疫,全村人無一人幸免。他以為戀人已死,傷心欲絕之下回了軍隊,之後作戰更加不畏生死,因此一步步得到重用,三年後,才娶了夫人,也因為長期在外征戰,夫人和府里護衛偷情,給他生了個野種,就是死在我手上的陸公子。」
「兩年前,本公子探知他的這一段往事,派人去找,終于找到當年那個孩子,當年陸堅離開後,少女因為未婚懷孕,被家人責打,偷偷離開了家鄉,追尋陸堅的軍隊北上,誰知在半路,便產下孩子,生下孩子後,身體虛弱,沒多久便去世了,那孩子也被一個路過的商人收養,本公子派出無數探子,終于找到這個真正的陸公子,後來的事,想必我不說,你也猜得到。」
清宵臉色黑如鍋底灰,「為了兒子,陸堅背叛了父親,成為你安插在父親身邊的一顆暗棋。」
「再大的榮華富貴,也比不上他陸家的香火,更何況,司馬翼的行事,多疑,且不大氣,軍人出身的陸堅,在你父親手底下並不如意,若說一開始是為了兒子效忠于我,到後來,就完全是自發的認同本公子了。」
說到此,慕瑾之面露得意,「本公子的魅力一向男女通殺!要不,娘子怎麼會愛我至此?」
「慕瑾之,你簡直是……」
「想罵我?又找不到話來罵?本公子就是這麼完美,讓世子爺你連罵都罵不出口,哎,人太完美其實也有苦惱,比如會讓人愛恨交加,比如出門會被愛慕者圍追堵截,本公子這些年,真是受盡此種苦楚。」
慕瑾之自戀得讓人抓狂,清宵幽幽一嘆,「你什麼都說了,就不怕我讓父親殺掉陸堅嗎?」
「隨便,陸堅雖然是我的人,但目前為止,對國公府很有用,再說了,你就敢肯定,司馬翼的心月復,只有一個陸堅是我的人?」
清宵沉默良久,滿腔不滿終究化為一聲嘆息,「國公府尚且如此,恐怕皇上身邊也有你的人……」
「有些看起來像是我的人,其實不是,有些看起來不像,結果卻是。」
慕瑾之說著,拂了拂衣袖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不滿的撇著嘴道,「地牢就是這點不好,不能換衣服,不能洗澡,髒死了。」
他看了一眼牆壁上的正字,皺眉道,「本公子已經有六天沒洗澡了,恐怕身上已有了怪味,若讓娘子聞到,又要說我一頓。」
清宵默然不語,慕瑾之瞥了他一眼,「怎麼?不想告訴司馬翼了?」
「我不相信,你會這麼明明白白的告訴我,陸堅是你的人,萬一父親怪錯了人,豈不中了你的奸計?」
「那倒也是,殺了陸堅,司馬翼等于自斷一臂。」
慕瑾之滿臉的無所謂,仿佛陸堅死或不死,對他沒有分毫影響,清宵目不轉楮的盯著他,眼里的狐疑越來越重,「慕瑾之,陸堅到底是不是你的人?」
慕瑾之甩了甩衣袖,勾唇一笑,清雋無雙的眉眼因了這一笑,變得風華熠熠,眉心那點朱砂,愈發紅艷,光芒動人,他笑容明媚如春光,雙唇輕啟,「你猜?」
清宵頓時哭笑不得,「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叫我如何猜?」
「我說了你又不信,不如自己猜。」
「你這人滿肚子陰謀詭計,難以叫人相信。」
「娘子就很相信我。」
他挑高了眉,滿臉得意,許桑棠對他的信任,就像是一個天真的孩童得到的最珍貴的禮物。
清宵看著他略顯孩子氣的神情,忽然有些明白了許桑棠的選擇。
桑棠,他是世人眼中風華無雙的瑾之公子,滿腔城府一心謀算的慕瑾之,他是強大到讓人側目的男子,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談都能影響大昭,卻在提到你時,就變得像個孩子。
原來,從一開始,慕瑾之就贏了所有人,因為他敢在你面前露出脆弱和無助,露出隱藏至深的另一面,在你面前,他不再是神,他也有情緒,也會發怒暴躁,欣喜若狂,也會絕望難過,悲哀落淚。
桑棠,我為你開心,卻在開心之余,感到些微的失落。
「慕瑾之,她既信你,你又何必辜負她的信任?」
「是辜負,也是保護。難道你要我告訴她,娘子,我給你量身打造了一個替身,跟你一模一樣,連說話語氣,一舉一動都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我把她送進東宮,陪龍炎歡好,再尋機會陷害他。」
慕瑾之說著,面露嘲諷的笑容,「可能嗎?世子爺,你覺得我能這麼說嗎?」
清宵沉默不語,良久才無奈道,「不知桑棠得知真相,會作何感想?」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算龍炎也看不出真假,如果你非要告訴娘子,讓她心里添堵,我也無法。」
清宵輕輕搖頭,「這是你和她之間的事,我不會插手。只是我不明白的是,你為何要把你的這些打算告訴我?慕瑾之,你不像隨便相信人的人。」
慕瑾之淡淡一笑,避而不答,「世子爺,你該走了,鎮國公府和東宮的事,不需你操心,但娘子那邊,還望你照顧一二,地牢陰冷污穢,我就不留你了,免得這牢里的污穢污了世子爺的仙氣。」
說著,慕瑾之不再看他,一撩袍角,在稻草堆上盤膝而坐,閉目養神。
清宵默默看了他片刻,「不想說嗎?慕瑾之,我不信你會如此信任我。」
「是沒必要說,世子爺,麻煩走之前幫我把牢門鎖好。」
「鎖鏈已斷開,鎖不好了。」清宵說著,丟掉手里的斷鎖,沉聲道,「反正,再精巧牢固的鎖,也鎖不住你慕大公子,慕瑾之,我再說一次,我想知道真正的原因。」
慕瑾之不再言語,清宵等了許久,也不見他開口,知道他不會把答案告訴自己,黯然離開。
他的身影一消失,慕瑾之便倏地睜開雙眸,眸中光芒灼亮,光華熠熠,猶如沉沉暗夜里的明亮星辰,只那麼一瞬,又恢復幽黑尋常,唇角略微勾起,似笑非笑。
司馬清熙,該讓你知道的時候,本公子會讓你知道的,在此之前,你就好好為本公子做一些事吧!
清宵離開地牢時,天色漸黃昏,暗紅的余暉灑滿天際,望著無邊無際的蒼穹,清宵幽幽一嘆,抬腳往城門走去。
世間的紛紛擾擾,你爭我斗,于他無半分意義,他此刻想做的,只是守在桑棠身邊,等著她醒來,等著那一刻的到來。
今夜,帝都將掀起血雨腥風,無數人的命運將在今夜徹底扭轉,是生是死,是飛黃騰達還是落魄窘迫,全在那人的一念之間。
余暉散去,天色漸暗。
清宵的身影消失在城門口,與此同時,東宮華燈初上,空氣中香氣四溢。
太子的臥房,燈火輝煌,照得整個房間亮如白晝,‘許桑棠’坐在桌前生著悶氣,龍炎湊近了她,溫柔哄著,「怎麼了?小堂兒這就生氣了?」
‘許桑棠’眸光瀲灩,如盛滿了水一般,波光粼粼,叫人只需看上一眼,便情不自禁的淪陷,恨不得溺死在她的眼波里,她似嬌嗔又似惱怒的橫了龍炎一眼,「殿下明明答應我,我喝一杯,殿下便喝三杯,如今我已喝光了杯里的酒,殿下竟然反悔了。」
「我沒有反悔,只是想等會再喝,如今夜色正好,何必把光陰浪費在喝酒上?」
「反正我不管,你答應我的,就必須做到,不然,不然,我現在就回去!」
‘許桑棠’說著,氣呼呼的站起身,拔腿就往外走,龍炎忙抱住她,軟語安慰,「行行,不就三杯酒嗎?本宮喝還不成嗎?棠兒別惱……」
說著,爽快的喝了三杯酒,見他如此爽快,‘許桑棠’展顏一笑,又和他劃拳猜酒,幾局下來,龍炎又被灌了好幾杯。
燭火下,眼前的女子笑靨如花,明媚而嬌艷。
酒壯人膽,龍炎只覺得她身上暗香撲鼻,醉人且撩人,不由分說攔腰抱起她,往床邊走去,卻因酒醉,踩著自己的袍角,兩人糾纏在一起雙雙倒在床上,‘許桑棠’小臉緋紅,想要推開他,那力度不輕不重,小手撞在龍炎的胸膛上,怎麼看都像是欲拒還迎,惹得龍炎更加癲狂,不由分說,重重在她唇上印上一吻。
「殿下,你——」
聲音戛然而止,唇上傳來滾燙灼人的溫度,‘許桑棠’看著眼前放大的俊美不凡的臉,眼里閃過一絲森冷的殺意,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根金簪,狠狠刺向龍炎的後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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