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月上高頭,皎潔如盤。四下的燈火已經漸漸熄滅,繁華的城市頓時安靜了下來。
「洛桑,小遙她……」一藍衫男子低低地說了聲,手上正牽著兩匹矯健的好馬。
「放心吧,公子,她已經被我點了昏穴,不到日上三竿是不會醒的。」身旁一帶頭笠的黑衣男子接過他遞來的韁繩。他的聲音低低沉沉,听不出什麼感情。
祁蓮道了聲謝便翻身上馬︰「我們抓緊時間,明日她醒了也追不上來了。」祁蓮一揚繩,駕了出去。洛桑緊接著也跟了上來。
「哎呀呀,要去玩也不找我。」扶禪一臉哀怨地出現在原先祁蓮站的地方。他看著已經沒人影的大街,嘆了一口氣,喃喃自語︰「我說過我最怕辛苦了……」
「扶郎,即使是辛苦,你也要去哦。」角落處,一人施施然走出來,帶著一股極淡卻勾魂的艷香。
月光下,她容貌殊好,晰白水女敕的臉不施粉黛,眉眼間的神態極是嫵媚動人,一襲藕色繡雲紋的流裳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段,當真是一柔媚可人的絕子。
扶禪眉眼一挑,搖起扇子︰「為什麼我非要去?我不去也可以。我和他們又不是很熟。」忽地扶禪抵著她的肩膀,聞了一下,曖mei道︰「如果是你去了,我一定屁顛屁顛地跟去。」
顧三娘嬌笑一聲,點了他一下︰「你別和我貧,那美艷動人的漂亮姐姐,你會不擔心?還有對那祁公子,你也掛上來三分心了吧。」
「嘿。什麼事都被你知道,我也白混了這麼幾十年了。」扶禪沮喪地說,隨即又嚴肅起來,「不過說真的,那小蓮奇怪得很,明明是一個溫柔純淨的好人,心卻是很亂,似乎被分割成了兩半,日夜爭斗。」
「你都看到了什麼?」顧三娘好奇道。
「不清楚,很模糊,只看到一團黑色的煞氣在他心口處包圍著,邪氣得很。」扶禪模了模下巴,「他和謁戾山一定有關系。」
顧三娘一臉深思,忽地又听見他笑嘻嘻地說︰「三娘,我要去了,你可別想我啊。」說著,人影一晃竟沒了。顧三娘一笑,挽了挽發髻待要回身,突然被一瓖玉折扇攔住,扶禪又回到原地。
「三娘,我忘了和你說,其實你不穿金戴銀的時候更好看。」扶禪眨了眨眼,在她耳邊低聲道,然後又在她臉上模了一把,「還有,你這皮膚是怎麼保養的,還這麼光滑水女敕。」
顧三娘嬌嗔了他一下,柔柔地對他吹了口氣,故作神秘地說︰「等你活著回來,我就把這保養的秘方告訴你。」
扶禪嘿嘿一笑︰「你可別說謊哦。」
「我何曾騙過你。」顧三娘眉眼微挑,媚眼如絲,「你快些走吧,再蹭下去,天都亮了。」
「是。」扶禪應了一聲,乖乖地消失在空蕩蕩的街上。
顧三娘看著這條街良久,才幽幽地轉過身,進了芙蓉客棧。
謁戾山,丹林處。
日照當頭,光色盛艷,可這一片地區卻依舊陰氣森然。
淺綠色的煙絲纏繞著每一顆粗大的柏樹,滋滋聲響起。一條如綢帶般瑩瑩生輝的小溪從丹林深處流出,清澈見底。
謝初旋再一次站在丹林邊境,凝目望著這一片偌大的樹林。一襲紅艷的衣裳在陽光下越發盛艷起來。
此時,地上早已沒有前幾日血戰的痕跡了,干干淨淨的石子路叫人不禁生疑那日的真實性。
謝初旋久站在丹林外,眉目深鎖。記起兩個時辰前闖進丹林的險狀。那些綠煙絲毒性強烈,見膚即蝕,若非她及時把真氣凝膚上,只怕此刻她已被化成一具白骨了。
用真氣護身進ru丹林的方法雖可行,但一來她受傷為愈,真氣受阻不好發揮,二來這丹林極大極險,等她穿過了,真氣只怕也耗盡了。
躊躇了半晌,謝初旋決定兵用險招,提劍向丹林走去。
落葉無聲,旋起小小的弧度徐徐落地。
空氣靜謐得透著絲絲寒氣,偶爾有一兩聲怪異的叫聲,听不出是什麼發出的。
謝初旋一把青微劍在手,心神集中,一步一步極小心地踏出。身旁的丹林水靜靜地流淌著,水面平靜無波,仿佛沒有流速般。頭頂上,樹枝綠葉間結著密密的蜘蛛絲,數只五色交織如手掌般大小的蜘蛛跟著她的步伐移動著。
沒有聲音,這個地方安靜得令人毛骨悚然。陰森森的詭異氣息盤旋在四周,叫人逃也不是,行也不是。
驀地,蟄伏在土壤中的雙頭蠍子突然躍出,在空中形成一道紅褐色的影線,快如閃電。但比這更快的是謝初旋手中的青薇劍,一拔一揮不過在須臾間就完成了。只見那雙頭蠍子忽地變成兩半,血肉濺出。
一聲淒厲的叫聲響起,割裂開空氣的寧靜,刺得人耳如針扎般生疼。謝初旋顧不及掩耳,身影一掠,劍光橫出,揮向那遍地應聲而出的雙頭蠍子。雙頭蠍子本是異類,其鉤刺的毒性比普通毒蠍強上數十倍,稍不小心被鉤破一點皮也會立即當場死亡,故謝初旋十分小心謹慎,運氣護于膚上的真氣也強上了幾分。
雙頭蠍子越聚越多,有如潮涌而來的海水,成片望去皆是紅褐色的,恐怖詭異。這時樹上靜候多時的五色蜘蛛也一並躍下,直撲向紅裳女子,瑩白勝雪的毒絲霍然吐出。
謝初旋旋身掠出,躲過四處飛來的毒絲。她額角已然見汗,汗色微紅,似混著血珠。青微劍凌氣大盛,劍光如練,劍影如風。衣袂飄飄更勝鬼厲幾分。一時間尸首滿地,血肉橫飛。雙頭蠍子和五色蜘蛛如何也近不了她三尺之內,于是漸形成一種包圍之勢,也不輕易進攻。
這種對峙詭秘地展開,誰也不曾動上一分。謝初旋暗斂神色,凝目看去,心中隱然有一份怪異的感覺,似有什麼將要出現。
風吹無聲,落葉無響。五色蜘蛛隱隱地吐著雪色毒絲,雙頭蠍子靜靜地張合著血色鉗子。水面澄淨如初,瑩光點點,映在人臉上顯得皮膚越發瑩潤雪白。
水光!謝初旋神色一凜。丹林內樹木茂盛,枝柯疊起,隱天蔽日,鮮少有陽光能直射進來,而這溪面上的水光似乎……太盛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