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後。
漣澈任由下人為自己穿上火紅的嫁衣。辰陽王府中,上下一片歡騰。
「王妃,帶這只簪子吧。珊瑚是千年靈物,配您手上的珊瑚手釧正好合適。」
身邊的婢女為漣澈梳妝。漣澈笑而不語。婢女把簪子插到漣澈的發髻上。來回修飾著。漣澈伸手想把簪子扶正。但是不知是不是力氣用大了,珊瑚簪子上的流蘇竟然斷了。身邊的侍女趕緊跪在漣澈腳下,拼命地求饒。這在大婚的時候是不能踫壞東西的。「罷了。拿下來就是了。不必給管家說。」侍女連連叩謝。漣澈心里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這時候,房間的門開了。納朗天辰走了進來。
「好美。」納朗天辰注視著漣澈。
「謝王爺。」漣澈嬌羞地低頭。
「時辰到了。我們走吧。」
「是。」納朗天辰拉著漣澈坐上馬車。
馬車內,漣澈將手緊緊地握在一起。手心里是冷汗。總覺得今天要發生什麼。
「別怕。我會一直陪著你。」納朗天辰把漣澈的手握緊手心里。輕聲安慰著。漣澈點點頭。不多時候,下人提醒到了宮門口。納朗天辰將喜帕蓋在漣澈頭上。扶著她下馬車。漣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要害怕。漣澈不是怕皇帝,她只是舉得今天似乎有事情要發生。
其實冊封王妃是不需到金殿上听封,這是皇後才有的待遇。但是,納朗天辰提出了,納朗天陽也不好回絕。畢竟他這個弟弟在朝中和軍中都頗有勢力。
納朗天辰牽著頭上蓋著喜帕的漣澈走進了金鑾殿。
「為慶我大燕與碧瑤國世代交好,碧瑤國長公主漣漪,溫良恭順,端賴柔佳,現封為辰陽王正妃。望日後勤謹自持,和睦王府。」司禮官念著那些吉祥的字眼。完全沒有注意到站在金殿上的漣澈身體一僵。然後任由納朗天辰拉著她下跪謝恩。漣澈只是听到,長公主漣漪。漣漪。漣漪。一瞬間,漣澈終于明白了為什麼納朗天辰好像是認識她一般,為什麼對她那麼好。漣澈想不通,自己從小就在別院中,怎麼會認識納朗天辰,現在終于明白了。納朗天辰識得的不是自己,而是長姐。難怪長姐說本來應該是她來和親。難怪納朗天辰會對自己這麼好。他愛的,不是漣澈,而是漣漪。漣澈突然覺得沒有力氣。腳下一軟,向後倒去。納朗天辰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漣澈。「怎麼了?」納朗天辰低聲詢問。
「沒事。」漣澈低聲回答。
「王妃今日身體不適,不知臣弟能否先遣人送王妃回府?」
「去吧。」納朗天陽今天難得的大方,沒有刁難納朗天辰。
漣澈坐在耀辰堂的床鋪上。等著納朗天辰回來。她不知道自己以後還能不能再坐在這里等著納朗天辰。納朗天辰如果知道自己不是姐姐漣澈不敢想下去。她不敢想納朗天辰會是怎樣的暴怒。但是,該來的總是要來的。漣澈看到納朗天辰熟悉的身影走進內室。屏退了左右。他喝了酒。帶著些許酒氣。比往日更深沉。坐在漣澈身邊,納朗天辰掀開了喜帕,定楮注視著漣澈。
「今日我們終于成婚了。我終于娶到你了,你知道我有多高興嗎。」納朗天辰把漣澈緊緊地摟進懷里。
「王爺,你確定你要娶的人是我嗎?」漣澈酸澀地發問。
「當然是你。難道你不想嫁給我嗎?你不想許我一生嗎?」納朗天辰吃了一驚。他不知道眼前這個曾經與他定下終身的女人為什麼會這麼問。
「當然願意。妾身今日在金殿上由皇上親自主婚,與王爺結成伉儷。日後,生死禍福皆系于王爺一身。」
「那你為何這樣發問?三年前,本王離開碧瑤王宮的時候你曾與本王定下終身,你忘了嗎?你手上還帶著那串珊瑚。你不可以賴賬啊。」納朗天辰眼神中滿滿的都是寵溺。輕輕拿起漣澈的手,看著手上的那串珊瑚手釧,漣澈不知道該哭還是笑。珊瑚那麼美,紅的那麼刺眼。那是出嫁前長姐親自戴在自己手上的。原來,長姐早就算計好了一切。果然自己只是個不祥之身,所有的親切和睦,也不過都是因為自己還有利用價值罷了。因為姐妹兩個長得過于相像,所以即使自己來和親,納朗天辰也不會發現什麼。長姐。
「那麼,王爺喜歡我嗎?」
「不只是喜歡這麼簡單。我還想與你過一生。在這的一個多月里面,你做的一切本王都看在眼里。辰陽王府的當家主母,非你莫屬。」
「那王爺喜歡的是三年前的我還是三年後的我?」漣澈咬著嘴唇,她想知道自己決定把心交出去的這個男子心里裝的到底是誰。
「都喜歡。」
「如果一定要王爺選一個呢?」納朗天辰有些納悶,心里暗自發問,漣漪平時話不多,今日怎麼會這樣逼問。
「三年前,你活潑明朗,心地善良。三年後,溫婉柔媚,體貼細心。漣漪,只要是你,不論是什麼時候,本王都喜歡。」漣澈強忍著淚水,不敢讓它流下來。
「如果我不是我呢?」
「你今日是怎麼了?是不是太累了?」
漣澈突然離開納朗天辰的懷抱,跪在納朗天辰面前。「我叫漣澈。」漣澈說得很平靜。但是內心早就風起雲涌。她能想到納朗天辰接下來的暴怒。
「淳兒,你怎麼了?」淳兒是長姐的乳名。所以,一直以來,納朗天辰對自己好其實都不是對自己,而是對長姐。他覺得感動是因為長姐不是自己。他的體貼細心是對長姐,他拼死也要護得周全的人是長姐,不是自己。漣澈突然覺得好可悲。自己從來沒有做錯什麼。但是所有人選擇的都是長姐。
「淳兒是長姐的乳名,不是我的。我叫漣澈,不是漣漪。」納朗天辰听見後,突然呆住了。眼前這個,不是他朝思暮想的人。他拼死相護的不是昔年與他定下終身的人。
「淳兒,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你不高興了才如此說的?」納朗天辰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弱弱地開口。
「妾身從前未曾見過王爺,手上的手釧是出嫁前,長姐為我戴上的。長姐說是送給我的嫁妝。妾身從小被大祭司佔破了命盤,是不詳之身。如果王爺忌諱,可以將我逐出王府。」
「那你為何現在才對本王講?」納朗天辰暴怒地捏住漣澈的下頜。漣澈感覺到了納朗天辰的暴怒。下頜傳來的疼痛就是最好的證明。
「因為今日金殿上司禮官念出的名字不是我的。我也是剛剛知道。」
「本王憑什麼相信你?」
「那請王爺細想,和親對我來說有何好處嗎?碧瑤國的二公主。可是世人根本就不知曉碧瑤國有一個二公主。我的出現惹得留言紛紛。對我可好?和親路上凶險艱難,一步錯,便要賠上性命。若是我有選擇,我可會願意?從小我就不得父母疼愛,唯一擁有的東西便是一身傲氣。從不低頭。若是早知道是頂替著長姐的名字,我寧願一死。」
「除了淳兒,本王不相信任何碧瑤國的人。」
「王爺若覺得我是碧瑤國的細作,殺了我也無妨。」
「你以為本王不敢?」納朗天辰拔出腰間的長劍,抵上漣澈的咽喉。漣澈閉上眼,不閃躲。她不想閃躲。她本想可以托付一生與納朗天辰,可惜不過是鏡花水月,一場空歡喜罷了。頸間的冰涼讓漣澈徹底醒了過來。本以為離開碧瑤國,也許就可以擺月兌以前的那種生活。可以不用被日日藏起來,不見天日。現在她終于明白自己真的是大錯特錯了。不論是在哪里,她始終擺月兌不了自己的宿命。漣澈很想哭,但是她不可以。
納朗天辰看著漣澈那酷似漣漪的面孔,只覺得心里痛得仿佛有一把匕首插在那里。這個女子是真的對他好,他心里懂,但是她不是自己想要的人。納朗天辰也看出這個女子的坦然。即使自己用劍抵在她的要害處,她也沒有絲毫的畏懼。
「請王爺動手吧。」
納朗天辰松開漣澈,起身離開了。離開前,留下一句話,本王不會趕你走,但是從明天起,本王不想見到你。
漣澈坐在地上,淚水終于還會決堤。她與他,此生再無緣了。
次日,漣澈喚來管家,讓管家為自己準備一處遠離王爺的小院落。管家不明白為什麼王妃要這樣安排。王爺與王妃新婚燕爾,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怎會突然間兩人冷若冰霜?但是既然王妃吩咐了,那麼自己也只有照辦。
下朝回府的納朗天辰走進耀辰堂中,但是那個嬌弱的身影卻不見了。看來,她已經離開了。管家來回稟了漣澈的吩咐,納朗天辰听後眉心微動,接著留下一句「隨她去。」便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