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有些氣悶,可是有薛兆德和吳略兩尊人物同時回絕這門親事,又哪容得上她置喙?
只道︰「大嫂也別往心里去,這京都里比儀兒好著的閨女多著呢。儀兒哪里又配得上松兒呢?」
羅氏卻不然,自從對了這門親事有了想法,她是越看薛儀越滿意,哪怕她是不受寵了點,可這樣的孩子就是比其他孩子不驕縱又好拿捏,而吳松確實也該成家了,她管不了其他兩個兒子,難道還管不了小兒子嗎?
現在忽然跟她說婚事不成了,而對象居然還是自己的兒子,心里一股子火氣沒辦法發向吳略,矛頭這便對上了吳氏︰「你也是,多大年齡的人了,做事怎麼還這麼不靠譜?她薛儀你想怎樣我不管,咱們可說好的啊!」
吳氏也是憋了一肚子火,奈何這事原本就是她提議的。羅氏又是她的大嫂,于情于理此時她都不應該反駁,按捺滿肚子火氣,緩了口氣開口道︰「大嫂,這事也是我的失誤,想著親上加親,可畢竟還是要過問雙方的意見的,兆德那邊……確實是不同意,但這件事並非完全沒有回轉的余地。可我沒想到大佷子那邊也不同意,這才真的堵死了路了。」
說來說去她還是想將責任拋給吳略。
可羅氏不愛听這話︰「你若是不先應下,能有後來這些事兒嗎?」
吳氏愣了愣,看向羅氏微微瞪了瞪眼,若是剛才是拐彎抹角指責她,那現在羅氏已經是在台面上怪罪她了!
吳氏本來也是一肚子火氣,連日來諸事不順,听了羅氏的話她幾乎要爆發,可催媽媽按了按她的肩膀,吳氏忽然心里一冷,腦子又冷靜下來,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道︰「給大嫂添麻煩了。」
對方退了一步,羅氏也沒什麼興趣進行這個惱人的話題,擺了擺手沒說什麼。
出了定遠侯府,馬車內吳氏攥緊拳頭良久,復爾又狠狠捶了一下桌子。
催媽媽看著吳氏的側臉,嘆了口氣,溫聲道︰「夫人,大公子是個有主意的,比起夫人來,定遠夫人才是他的至親,夫人要忍。」
這些吳氏又怎麼不知道?她郁結難平地又重重拍了一巴掌桌子,隨即又忍不住紅了眼圈︰「當年的吳家早已經不是現在的吳家了。」
吳氏心里清楚著。
催媽媽在心底又重重嘆了口氣,她亦不知道自己和主子的命運會通向何方,親密無間的兄妹,如今竟然到需要小心翼翼維持關系。
又或許在定遠府人的心中,吳氏早已經算不上吳家的人了。
「在易兒羽翼豐滿前,絕對不能和哥哥府上鬧僵了。」吳氏緩過氣來,冷著臉道。
催媽媽點了點頭︰「畢竟是一家人,可以共同進步。」
聞言吳氏霍地抬頭迅速掃了催媽媽一眼,隨即又看向前方晃動的車簾︰「但願哥哥不會不仁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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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儀從書中抬起頭,面有異色道︰「約我?」
秋陽點了點頭。
一大早管事就敲開了秋陽的門,說是有人指定要送信給他。
看了信的內容,秋陽就坐不住了,待到太陽高懸,就匆匆過府稟告此事。
這事實在太大了,要約見薛儀的不是別人,正是當今太子容御!
自那日在國子監說過話後,薛儀就再也沒有認真關注過容御的消息,雖然他一派風流雅致,可骨子里和靖王一樣,是只能敬而遠之的類型。
薛儀也想不明白對方忽然邀約她是做什麼,同私鹽與秋獵不一樣,如今的薛儀不再明的去趟渾水,容御應該是沒有道理約她的。
不過對方的處境比之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對方既然這般膽大,她也斷是不能落了下風。
將書和上放到櫃子里,薛儀起身道︰「走罷。」
意料之中的決定,秋月側身取下架上的被風,上前給薛儀系上,隨即兩人出了門。
約見的地點是一家茶樓,茶樓各房都有包廂,甚至有供客人短暫休息的羅漢床,在這樣的環境單獨約見未出閣的女兒家照理說是不合適的。
可薛儀沒有多想。
小二拉開包廂門後,薛儀率先進了屋,屋里還算亮堂,窗口對著樓下的街道。
沒有任何可疑之處。
薛儀蹙了蹙眉,半道上薛儀思考良久,始終覺得,這是個陷阱。
可是是什麼人敢這般大膽用太子的名義叫他出去,也不怕穿幫?畢竟薛兆德是朝廷命官,想要見到太子也不是什麼太過困難的事。
心念剛動,正準備說話,屋里忽然飄散出一股異香,秋月面色一沉,厲聲喝道︰「什麼人?!」
帷帳半遮的羅漢床上傳來細小的動靜,薛儀一愣,隨即抬腳要走過去。
秋月側身攔在薛儀前面︰「小姐,不妥,還是讓奴婢先看看。」
說著從靴子一側麻利地抽出匕首,謹慎地向羅漢床邊靠攏。
秋月小心翼翼地掀開帷帳一角,里面的人忽然動了動,她下意識舉起匕首後退了一步做防御姿態。
可里面就沒了動靜。
兩人對視一眼,還是薛儀走上前來要去拉帷帳,秋月想出手阻止,卻被薛儀一個眼神制住,她抿了抿唇,只好渾身緊繃防備地站在薛儀身邊。
薛儀一把拉開帷帳,看清里面場景,兩人都倒抽了一口氣。
里面是個衣衫不整,模樣卻十分俊美的男子!
薛儀一把又將帷帳扯落,秋月饒是再冷面也有些面色微紅︰「小姐……」
薛儀思緒有些亂了緩緩呼出一口氣︰「是寧王。」
秋月一愣,方才見到男子身體的尷尬也煙消雲散,驚異地問道︰「真的是寧王?」
薛儀點了點頭。
雖說她也只遠遠見過寧王一兩次,但巧合的是薛儀對別人臉的記憶非常強。
雖說寧王是太子的親兄弟,可怎麼也不可能作出私下約見薛儀這樣違背禮數的事。
薛儀當機立斷︰「快把秋陽叫進來,我們被設計了!」
事情才發展到一半,她暫時還無法推論是出自何人的手筆。
只不過這一局——她萬萬不可能就此陰溝翻船!
秋陽就站在門口,听到了動靜立刻開門進屋。
薛儀沉下臉,將帷帳拉開對秋陽道︰「給他收拾收拾一下!」
衣衫不整,若被人看到就真有理也說不清了!
秋陽看向床上,也是面露驚懼︰「寧王?!」
秋月詫異︰「哥哥認識?」
連她都沒有見過寧王呢。
秋陽自然是認識,經營秦樓楚館,別的好處不錯,就是見的大人物特別多。
可他是怎麼也沒想到——
寧王怎麼這幅模樣出現在這里?!
寧王半闔著眼似乎在小憩,薛儀爬到床上仔細瞅了瞅︰「他被下藥了。」
秋陽秋月面面相覷,是何人如此膽大敢對寧王下藥?!
薛儀只道︰「趕緊收拾收拾,事情還沒有結束!」
秋陽立刻上前給寧王穿戴整齊後,對薛儀道︰「小姐,寧王不能留在這里。」
薛儀蹙眉︰「可若是他已經被人看見進來了,就糟了。」
茶樓兩面都是人來人往的街道,看來對方早就計算過她的路數了!
薛儀在心底冷笑。
秋陽略一思忖︰「小姐,不如我帶著寧王殿下出去?」
這主意是不錯,可茶樓又不是酒館,還能喝醉不成?
容易使人起疑。
站在窗邊的秋月忽然道︰「小姐!是太子和吳茗!馬車在樓下了!」
薛儀腦子漸漸清明起來,立刻疾聲道︰「秋陽,把你的衣服和寧王衣服互換,快點!」
秋陽俊臉一紅,卻不敢耽誤時間,薛儀只踱了步子走到窗邊,背對著秋陽看著樓下。
秋月亦是尷尬不已,只得學靴儀轉身看向窗外。
屋里有兩個女子,秋陽雖然仍是覺得有些不自在,但時間緊迫,只得硬著頭皮將寧王與自己的衣服對調,然後將寧王身上的標志性飾品取下,這才道︰「好了。」
他已經用了最快的速度了。
「恩。」薛儀點了點頭。
不知道為什麼容御負手站在門口,就是不進來。
吳茗凍得面色發紅,小心翼翼哈著氣,卻又不停說著話,想必是請容御進茶樓。
又過了一會兒,容御總算妥協了,吳茗暗自松了口氣,可這幅模樣卻並沒有掩飾得很好,不管是容御還是站在樓上的薛儀自然都瞧見了。
兩人進了茶樓,薛儀轉身對秋陽道︰「現在扶著他下樓,用面紗遮了他的臉。」
面紗沒有,好在用手帕勉強合適。
秋陽迅速蒙了寧王的面,扶著半夢半醒的寧王走了出去。
薛儀又迅速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上一杯茶,抿了一小口,便端著杯子靜靜等待。
秋陽下樓時,容御和吳茗正好上樓。
秋陽略一側身以頭擋了寧王半邊面容,扶著他慢吞吞下樓。
上面有人下來,吳茗下意識抬頭,只見一個模樣清俊的男子扶著另一名似乎喝醉了的男子下樓,兩人衣著華貴,吳茗卻忍不住顰眉︰「大白天茶樓也有人喝酒?」
容御不語,眸光掃過身後那看不清樣貌的人的鞋子,對吳茗道︰「吳小姐定的哪兒間包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