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隋記。
眾人立即迎上來,卻沒人問怎麼了。
一個個眼巴巴的看著隋緣。
「沒事,都回去睡吧!」隋緣擺手,希望,盡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免得大家心驚膽戰,不得安心。
心中恨死了戴青花,她都想著,算了,曾經便過去算了,卻不想,她不怎麼戴青花,戴青花倒是算計上門了。
這次,定要戴青花失去一切,流落街頭。
「阿緣啊,真的沒事嗎?」
隋緣努力一笑,「大娘,沒事,快去睡吧!」
「可……」
隋緣握住賽大娘的手,「大娘,我不是那種被人打一巴掌,不還手的人,既然她敢犯上來,我定會還回去,絕不留情!」
她真做不到,以德報怨。
絕做不到。
賽大娘看著隋緣,「阿緣,做人就要恩緣分明,大娘支持你反擊,不過,也要保護好自己,這麼多人,還指望著你過活呢!」
「大娘,我明白,我會好好的!」
福來酒樓。
大床上。
戴青花*luo,依偎在男子懷中,「爺,你說,明兒,真的就能有結果嗎?」
「當然,東西,我已經派人藏了進去,只要賈師爺帶人搜到了東西,人贓俱獲的情況下,饒是她有十張嘴也休想說得清!」
西街,他已經垂涎很久了。
如今浩然不在,他應該讓青龍幫的勢力滲透到西街去了。
戴青花笑,「爺,你幫了奴家這麼大個忙,奴家都不知道要怎麼謝你了!」
有了青龍幫幫主做後台。
隋緣,定能分分鐘玩死她。
「啊哈哈,怎麼謝爺呢,好好伺候爺便是謝謝爺了!」
戴青花笑,剛想撲上去。
卻听得屋子內,傳來陰陽怪氣聲音,「好一對男盜女娼,狗男女,這般設計陷害別人,也不怕天打雷劈,斷子絕孫!」
聲音落下,劍氣瞬間而到,大床的頂部,被攔腰砍去,撲通一聲之後,掉在地上。
支離破碎。
「啊……」
戴青花嚇得尖叫,拉了被子,蜷縮到床角落里。
「青龍幫幫主——馮滿天!」
馮滿天怒,顧不得穿衣裳,拔起身邊的劍便刺向來人。
「雕蟲小技,也敢在我面前獻丑!」
馮滿天一直以為,在伏羲城,如果浩然的武功第一,他肯定可以排第二,可如今才明白,他的武功,在伏羲城,屁都不是。
尤其那人,用劍刻意在他身上劃著口子,一道一道又一道,鮮血淋灕。
殺人不過頭點地,偏生他不殺自己,卻把他弄得遍體鱗傷,慘不忍睹。
他就像一只貓,而他是一只老鼠,被他戲弄。
「殺了我吧!」馮滿天低喝。
「殺了你,便宜你了,我呢,要慢慢玩你,讓你在極度恐懼之中慢慢的死去,你不知道,那種死法的人,看起來特別的好看!」
變態。
馮滿天怒喝,舉劍做最後的拼殺。
但。
一劍劃斷了他的脖子。
立在窗戶邊,拿出雪白的手絹,擦著手中的長劍,「想死就直說嘛,我又不是沒有人情味的人!」
扭頭看向大床內,早已經嚇壞了的戴青花。
「白痴,無知!」
飛身離去。
好久好久之後,戴青花才尖叫起來,「啊,殺人了……」
衙門很快來了人。
看著慘死的青龍幫幫主,趙捕頭心思微轉,看向一邊臉色慘白的賈師爺。
「賈師爺,你看咋辦?」
「我,我,你,你,趙捕頭看著辦就好!」
天微微亮。
隋記掛出牌子,停業一天。
隋緣親自去衙門,敲鼓鳴冤。
伏羲城最大的官便是知府許大人。
許大人看著隋緣,想著隋緣的身份,眸子微眯,「隋掌櫃……」
「許大人!」
許大人眉頭輕擰。
馮滿天是東街一霸,浩然是西街一霸。
而面前的女子,卻和浩然兄妹相稱,浩然的娘,還住在她的隋記。
如今許大人已死,青龍幫起了內訌,人人都爭著要當大哥,一副不把對手弄死不罷休的樣子。
偏偏卻沒有人出聲要查馮滿天死亡的真相,所有人都佯裝瞎了眼,聾了耳。其中彎彎道道,許大人看的可清清楚楚。
「隋掌櫃今日敲了鳴冤鼓,是要狀告誰?」
「狀告福來客棧掌櫃戴青花,她誣陷我盜竊了她夫家祖傳菜譜,害的隋記今兒不能營業,還請許多人主持公道,讓她當面把話說清楚,連帶賠償隋記今日的損失和名譽損失!」
「這……」
許大人深呼吸,「隋掌櫃,難道你不知道,福來客棧出了人命嗎?」
「不知道!」
就算知道,也不會說出來。
「隋掌櫃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許大人,我只是一個漂泊無依的民婦,過著升斗小民的日子,任何一筆銀子,都賺的干干淨淨,戴青花她當初黑了心準備把我賣給郭記糕點鋪的掌櫃,因為被我識破了她丑陋的嘴臉,義無反顧離開了福來客棧,她便對我懷恨在心,還請大人為民婦主持公道!」
「你所說的這些,誰能證明?」
「大人,你可以喚郭記糕點鋪的掌櫃過來詢問!」
「去喚郭記糕點鋪掌櫃過來問話!」郭掌櫃不是傻子。
從戴青花要陷害隋緣不止沒害成,還斷送了青龍幫老大一條命。
就明白了如今的隋緣,決計不是以前在福來客棧的隋緣。
「草民參見大人!」
「郭掌櫃,你可識得她?」
郭掌櫃看向隋緣,見隋緣比起以前,越發的溫婉,落落大方,忙點頭,「識得,她是阿緣,以前在福來酒樓做幫工!」
「曾經,你對隋掌櫃,可曾遐想過?」
郭掌櫃咽了咽口水,「回大人,當時,其實,是戴青花牽線搭橋,還悄悄收下了草民的銀子,好幾次的主意都是她出的,與草民無關!」
「後來呢?」
「後來,隋掌櫃看出了戴青花的詭計,義無反顧的離開了福來客棧,當時我便逼迫戴青花把銀子還給我,戴青花還揚言絕不讓隋掌櫃好過,還,還……」
「還什麼?」許大人追問。
「還一直找人跟蹤隋掌櫃!」
許大人看向隋緣,由始至終,她便靜靜的站在那里。
不管郭掌櫃說了什麼,她都沒什麼特殊的反應。
仿若不關她的事兒一般。
「你和戴青花認識多久了?」
「好些年了!」
「那你可曾經听說,戴青花的夫家有菜譜流傳下來?」
「怎麼可能有,如果有,福來客棧的生意就不會那麼冷冷清清,戴青花也不可能藏著,掖著,拿出來賺錢了!」
說到底,什麼隋緣偷竊了戴青花的菜譜,那純粹扯淡。
許多人擺手,「你退下吧!」
「是,大人!」
許大人看向隋緣,「隋掌櫃可相信本官?」
「自然是信的!」
許多人點頭,「隋掌櫃,本官這就讓賈師爺過來,許多細節,還需詢問賈師爺!」
「好!」
許大人剛想說話,便有人上前稟報,「大人,這里有一封信,說是給大人你的,叫大人必須馬上看,否則官位不保!」
許多人忙道,「拿上來!」
隋緣不知道信的內容,但看許大人越來越黑的臉,隋緣想,肯定很嚴重。
「來人!」
「在!」
「傳本官命,把賈師爺押入大牢!」
混賬,混賬,敢背著他玩弄權術。
該死。
許大人起身,走到隋緣面前,「隋掌櫃……」
「許大人!」
「是本官督導無方,本官定給隋掌櫃一個交代!」
隋緣笑,「那便謝謝許大人了,我先告退!」
「隋掌櫃慢走!」
待隋緣一走,許大人怒不可赦,「傳令給牢房,本官不希望賈師爺在看見明天的太陽。還有那什麼戴青花的,把她緝拿歸案!」
戴青花的下場是什麼,隋緣並不在乎。
只是听說她的福來客棧被充公了,她們母子女幾個被攆了出來,身無分文,她狠心之下把兩個女兒賣入妓院,換了銀子,打算離開伏羲城,卻不想銀子被人偷了。
去追小偷的時候,兒子被馬車撞到了腿,那肇事者卻逃跑了,連請大夫的銀子都沒,想來八成要留下殘疾了。
隋記的生意越來越好。
隋緣也忙著教幾個孩子做菜,醉仙樓一個月要來學一個菜肴。
季魁的腰也好了起來,自己一個人能坐起來,還能輕輕走動。
隋緣一直以為,玉清歌回來找自己,去治療那個瞎眼的姑娘,卻一直沒來。轉眼,三個月過去。
六月的伏羲城很熱,不管走到哪里,都像是在火爐上烤。
大黃真的成了大黃,在院子里走動,晚上一丁點風吹草動,都會汪汪汪叫個不停。
不悔去了學堂,不管學了什麼,回來都教招弟他們。
季魁已經能夠干點輕巧活計,整個人洋溢著笑容,眸子內對未來充滿憧憬。賽大娘拿著扇子,「看這天,今年怕是要大旱啊!」
隋緣看向賽大娘,「大娘,你說,我們要不要先買些谷子,免得到時候措手不及!」
「那就買吧,那麼多屋子空著,反正也要吃,小麥什麼的,也可以多買一點!」
接下來幾日,隋緣忙著四處買谷子,小麥,硬生生堆了五個房間,怕有老鼠,又養了只貓。
浩然卻一點消息都沒有,連封信都沒讓人送回來。
賽大娘雖然不說,但隋緣知道,賽大娘很擔心浩然。
「大娘,浩然哥見多識廣,一定會平安歸來的!」
賽大娘點頭,「阿緣啊,不知道為什麼,最近,我老是夢見浩然,一身是血,我……」
「大娘,夢都是反的,所以,你不必在意!」
「真的嗎?」
隋緣點頭。
她相信,浩然是不會把自己處于危險的。
賽大娘看著隋緣,得到保證,略微放心。
盡管如此,賽大娘還是病了。
隋緣給賽大娘把脈之後,開了藥叫東恩去藥房抓藥。
「怎麼樣?」季氏忙問。
「憂慮各種,心思郁結!」季氏雖不懂醫,但是也明白,賽大娘肯定是因為思念浩然,才病倒的。
天氣那麼熱,賽大娘躺在床上,睡得極不安穩。
隋緣忙拿了扇子給賽大娘扇風,賽大娘蹙起的眉頭才舒展開來。
不悔學堂歸來,听說賽大娘病了,擔心的不行。
「女乃女乃,女乃女乃……」
一听不悔的聲音,賽大娘便醒了過來。
看著跑進來的小人兒,心軟了又軟。
「放學了!」
不悔爬到床上,握住賽大娘的手,「女乃女乃,你怎麼病了!」
「年紀大了,不重用了!」
賽大娘其實想說,這些日子被照顧的太好,整日被幾個可愛的孩子圍著,她便越發憂心浩然。
又想著,若是浩然十*成親,那孩子,興許也如不悔這般大了。
「女乃女乃,不許說喪氣話,女乃女乃年輕著呢,不老!」
賽大娘見房間里,就她跟不悔兩人,拉緊不悔的手,「不悔啊,你說,你浩然叔叔會平安歸來的吧?」
不悔詫異過後,重重點頭。
「女乃女乃,浩然叔叔那麼厲害,一定會平安歸來的!」
京城。
華麗宅院。
當今是玉家的天下,皇帝玉睿文韜武略,為國為民,倒也深得民心。
而和皇帝一母同胞的錦親王——玉錦,真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錦王府。
五十六歲的玉錦看著跪在下首的兒子,指著他硬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好一會才顫抖著手,怒喝,「滾!」
玉弘抬頭,看著自己的父王,從小到大,他便沒正眼看過自己,也從不听自己的解釋,在他的心里,他的兒子只有一個人。
一個外室所生,見不得光的賤種。
起身朝外走去。
錦親王忽然開口,「你給本王听著,他若沒事,這事便罷了,他若有個三長兩短,你這世子之位也坐到頭了!」
玉弘聞言,好看的臉,頓時冷肅一片。
手握成拳頭, 嚓 嚓作響。
邁步朝外走去。
錦親王跌坐在椅子上,閉上眼眸。
「來人!」
「王爺!」
「派人繼續去尋找,生要見人,死……,死要見尸!」說到後面,錦親王整個人都抖了起來。
他欠他們母子太多太多。
欠她太多太多。
「王爺,那麼高的山崖,怕是凶多吉少!」
錦親王聞言,心驀地揪起,「本王管不了那麼許多,哪怕是尸體,也要給本王帶回來!」
二十多年不曾見過的人,不知可還好?
「王爺,王妃那里怕是不好交代!」
「不好交代,那本王便休了她!」
立在錦親王面前的中年男子大吃一驚。
錦王妃可是太後的親佷女,和王爺、皇上亦是表兄妹。
「你去告訴她一聲,別再妄想得到一些一輩子都不屬于她的東西!」
錦王妃在得到錦親王所說的話時,陰沉沉笑了起來,「玉錦,你這個混蛋,這可是你逼我的!」
伏羲城。
賽大娘的病總算好了起來,卻不怎麼吃東西,隋緣特意為賽大娘煮了淡粥。
吃了幾口,賽大娘便歪在床頭,「阿緣啊,我這幾日,眼皮老是跳!」
「左眼跳財,右眼跳災,大娘,你那只眼皮跳!」
「兩只都跳!」
「這……」
賽大娘一把握住隋緣的手,「阿緣,我還是擔心浩然!」
「大娘……」
賽大娘微微嘆息,「京城那些人,沒一個是好人,他們一個個巴不得浩然出點什麼事兒,阿緣,你說,如果浩然真有個三長兩短,我該怎麼辦?」
「大娘,你別多想,浩然哥武功那麼厲害,肯定會沒事的!」
賽大娘搖頭,「阿緣啊,我這心不踏實!」
隋緣沉思片刻,「大娘,不如,我們明兒去寺廟燒柱香,拜個佛,給浩然哥求個簽吧!」
隋緣本不是信佛之人,可如今為了安撫賽大娘,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賽大娘忙點頭,她也是這麼想的。
第二日,隋緣讓東恩駕駛馬車,帶著她,賽大娘,不悔去伏羲城外的寒山寺。
因為想著要捐點香油錢,隋緣便帶了二百兩銀子。
寒山寺在半山腰上,賽大娘走上去會比較吃力,東恩袖子一擼,「女乃女乃,來,我背你上去!」
「可……」
賽大娘看向隋緣。
「大娘,讓東恩背你吧,他力氣大著呢!」
「好!」
東恩背著賽大娘往山上走,路上歇息了好幾次,滿頭大汗的東恩卻笑得無比快樂。
「東恩哥哥,你笑什麼?」不悔問。
東恩深呼吸,慢慢穩定了氣息,「我開心!」
東恩想了想才說道,「我以前也有個女乃女乃,女乃女乃最疼我,但是,我娘去得早,我爹又取了個母親,我母親懷著孩子的時候,說我跟她肚子里的孩子犯沖,便把我賣了!」
「那你女乃女乃呢,她沒出來阻止嗎?」
「女乃女乃已經不在了!」
女乃女乃不在人世,誰也幫不了他,誰也救不了他。
「東恩哥哥,你是把女乃女乃,當成你以前的女乃女乃了嗎?」
東恩點頭,「我想為女乃女乃做點什麼,可女乃女乃不在了!」
「東恩哥哥,等你以後長大了,回去給你女乃女乃上柱香吧!」
東恩聞言,看向不悔。
不悔抿嘴一笑,燦爛嫵媚。
東恩忙扭開頭。
寒山寺的住持是個九十多歲的得道高僧,一般人想要求他解簽,都必須捐二百里香油錢。
不過,他解的簽都很準。
賽大娘跪在菩薩面前,誠心叩拜,最後得了個中下簽。
拿著竹簽,賽大娘手都抖了起來。
中下簽,與下下簽有什麼區別?
隋緣瞧著,朝不悔使了使眼色,上前扶住賽大娘,「大娘,讓我來為浩然哥求一簽吧!」
「阿緣……」賽大娘說著便紅了眼眶。
饒是鎮定的人,為了兒子,也變得六神無主。
隋緣點頭,鼓勵的看著賽大娘。
好一會,賽大娘才點頭,起身。
隋緣跪在蒲團上,雙手緊緊握住簽筒,一下一下搖著。
來這異世。
遇到了浩然,賽大娘,是她的緣分。
他們是她和不悔的家人,雖沒有血脈,但,真心里,隋緣把浩然和賽大娘當成了家人。
她希望浩然好,希望賽大娘好。
竹簽掉地上,隋緣撿起一看,中下簽。
心驀地一沉。
「怎麼樣?」賽大娘忙問。
「中下簽!」
賽大娘聞言,幾乎暈過去。
「大娘……」
「女乃女乃……」
隋緣,不悔,東恩忙扶住賽大娘,讓她坐在蒲團上,緩口氣。
隋緣輕輕給賽大娘順氣。
賽大娘緩過氣兒來,「阿緣,我們去找方丈解簽!」
「大娘……」
「如果浩然真有個三長兩短,我就和他們拼了!」
隋緣想勸,可是怎麼勸,勸什麼呢?
若她搖了個上上簽,還有的說,偏生她……
捐了二百兩香油錢,隋緣一行人被小沙彌帶到有個宅院。
宅院里並無香燭的煙霧繚繞,清清淡淡的,清風徐徐,宛若置身一個優雅的世外桃源。
「幾位施主請!」
進了屋子,便見一個身穿黃色袈裟的老者跪在蒲團上,念著經。
「阿彌陀佛,我等施主,許久了!」
隋緣一听這聲音,便覺得,一股子陽剛之氣,直擊她的靈魂,讓她有瞬間,毫無躲藏之力。
莫非……,真是得道高僧,能夠看出她的本來面目?
但……
此時此刻,由不得隋緣多想,只能扶著賽大娘往前走。
「施主請坐!」
住持大師沒有睜開眼楮,手微微一指。
是幾個蒲團。
隋緣扶賽大娘跪下,扭頭對不悔,東恩說道,「你們去外面等著,不要到處亂走,明白嗎?」
不悔、東恩點頭,走出屋子。
「大師……」賽大娘低喚,卻有些難以啟齒。
畢竟,那事關浩然的性命,她真不敢胡亂開口。
「阿彌陀佛,施主所求,老衲已經知曉!得之失之,禍福相依。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施主請吧!」
「大師……」賽大娘驚呼,她還沒問呢。
「施主,老衲已經為你解了簽,請吧!」
賽大娘有些承受不住,大師壓根什麼都沒說啊!
「我……」
隋緣瞧著賽大娘,心疼。
勸道,「大娘,我們走吧!」
賽大娘看向隋緣,「可……」欲言又止。
「大娘,大師已經為我們解惑,我們走吧!」
賽大娘听隋緣這般說,又看向閉目的住持大師,微微點頭。
起身準備同隋緣一起離開。
大師卻微微睜開眼眸,看向隋緣,「施主,老衲還不曾為你解簽!」
隋緣聞言,本想說我的簽不用解。
但……
賽大娘緊緊握住她的手,手心全是汗。
隋緣驀地心軟,「還請大師指點迷津!」
「阿彌陀佛,指點迷津談不上,但,老衲不希望有第三人在場!」
裝神弄鬼。
隋緣低罵,卻笑了起來,「好,我先把大娘送出來,便進來聆听!」
「施主請!」
隋緣把賽大娘送到屋子外,交代不悔、東恩照顧好賽大娘。
「阿緣……」賽大娘低喚。
仿佛瞬間,老了許多。
也不如最初見到時的灑月兌,歡悅。
隋緣握住賽大娘的手,「大娘,我知道怎麼做,相信我!」
隋緣的話,賽大娘是信的。
點點頭。
隋緣走進屋子的瞬間,門便被關上了,而屋子里,瞬間亮起了蠟燭。
隋緣心微凜,再不復賽大娘面前的乖巧,不悔眼前的慈愛,季氏一家子,東恩幾人前的和睦。
淡淡的,冷漠的。「施主,請坐!」
隋緣上前,盤腿坐在蒲團上。
「大師,請指點迷津!」
「施主叫我大師,指點迷津,卻並未給佛主相應的尊敬!」
隋緣勾唇,淡淡而笑,「酒肉穿腸過,佛主心中留!心中若有佛,外表如何都沒關系,心中若無佛,表面功夫做得再好,又有何用?大師,你說呢?」
「施主說的是,是老衲多慮了!」
「大師,大家都說你掐指一算,知過去未來,金口斷人吉凶,不知,大師可否斷斷民婦抽到的中下簽!」
「阿彌陀佛,施主謬贊了,老衲只不過,能看到一些,別人看不到的東西罷了!」
「比如?」隋緣問。
心驀然一緊。
難道,這老和尚真看得見?
「比如,借尸還魂!」
心,咯 一跳。
隨後撲通撲通直跳。
「大師,此話當真?」
「若是施主信,那便是真的,若是施主不信,那便是假的!」
隋緣咬唇,看著面前白胡須的老和尚,不語。
是不是真的借尸還魂,別人不知道,她自己卻是清楚的。
「阿彌陀佛,施主可信生生世世?」
隋緣搖頭,實話實說道,「不信,人死如燈滅,靈魂飄散,過了奈何橋,喝了孟婆湯,忘記前程往事,又何來生生世世?」
「如果老衲告訴施主,有人修了數千年,等施主前來再續前緣,施主可信?」
隋緣臉色微微變了變,「大師,我問你解簽,你卻跟我扯這個,我不明白大師意欲何為!」
「阿彌陀佛,施主想解的簽,無解!」
「何為無解?」隋緣追問。
如果不是為了安撫賽大娘的心,她壓根不會來這里。
「施主,這般說吧,七月十五那日天明之時,你一定要帶著你最親近的人,往東而走,你可以帶金銀珠寶,但是,不可乘坐馬車,牛車,必須步行,如若不然,你們要等的人,就再也回不來了,就算回來了,也是陰陽兩隔!」
七月十五,鬼節!
難道浩然他……
不,不會的!
隋緣臉色大變,看向住持大師,「大師……」
「阿彌陀佛,施主記住,既然走了,就再也不要回來了!」
隋緣本想問些什麼,但住持大師已經起身離開。
隋緣走出廂房,賽大娘忙問,「阿緣,大師怎麼說?」
「大師說,浩然哥會回來的,大娘不必擔心!」
賽大娘看著隋緣,深吸一口氣「阿緣,我累了,我們回去吧!」
「大娘……」
賽大娘微微搖頭,不在多語。
隋緣其實想說,就算沒有浩然,她也會把賽大娘當成母親般對待。
可賽大娘此時此刻,不需要女兒,她想要的,是她的兒子回來。回到隋記。
隋緣還在想住持的話。
七月十五……
可,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隋緣才真真正正見識到,什麼叫干旱。
整個伏羲城幾乎在幾日之間,井水全部枯竭,所有用水都要去一百多里的山中拉,很多客棧,酒樓都關門營業。
就連隋記也掛出牌子。除了醉仙樓。
醉仙樓不止照樣營業,但菜肴的價格卻翻了十倍,一盤炒青菜,要一兩銀子,一杯撲通茶水,一兩銀子,卻偏偏還有人去吃,生意還火爆的很。
而醉仙樓的水從何處而來,無人知曉。
醉仙樓,那是富貴人家去的,貧窮人家,只能望而生畏,別說進去吃,就是在門口轉一圈都自慚形穢。
隋記。
「東恩,你們把饅頭帶著,路上將就咸菜吃,還有,如果沒有水,不要去深山,知道嗎?」
每天一早,隋緣都要這般囑咐東恩幾人。
東恩點頭,「緣姨,我們知道了!」
為了去一百里外拉一馬車水,早早的,東恩就得起床,帶著阿勇、卓宏、山河、旺財去拉水。
好在隋記有一兩馬車,好在東恩幾人勤勞懂事。
好在大家都知道水來之不易,就連髒衣服都收拾起來,拿到百里之外的小溪去洗。
「娘……」
隋緣看著不悔,「怎麼了?」
「女乃女乃說想吃青菜……」
隋緣微微咬唇,如今整個伏羲城,能買的東西越來越少,好多人都背井離鄉,去外面了。
而她們沒走,就是在等浩然回來。
至少,賽大娘一直深信,浩然能夠回來的。
「不悔,一會,我去醉仙樓買幾個菜,你們在家做飯,好嗎?」
「好!」
隋緣深吸一口氣,提著食盒,冒著夕陽火熱,朝醉仙樓走去。
但,隋緣很快發現,有人在跟蹤自己。
心思微斂,佯裝不知,快速朝醉仙樓走去。
祝兄弟看見隋緣的時候便笑了起來,「阿緣妹子,你來了!」
「祝兄弟,我來買幾份青菜,在給我來點時令水果吧!」
祝兄弟略微為難,「阿緣妹子,青菜我到是能做主,但是那時令水果,你得和林掌櫃說,最近來了個水果,叫西瓜,從番邦進來的,听說可好吃了!」
西瓜,炎炎夏日,若是冰鎮過,來一塊可真好。
「那林掌櫃現在有空嗎?」隋緣問。
「林掌櫃沒空,但是阿緣妹子來了,我去幫阿緣妹子問一聲,阿緣妹子,快里面請,我去給你倒杯水!」
「好!」
跟著祝兄弟去了二樓,一個沒人的雅間,祝兄弟立即下去。
不一會給隋緣端來了一杯水,「阿緣妹子,這也是我唯一能孝敬你的了!」
他以往去隋記,天天白吃白喝。
如今,總算能還點什麼了。
「祝兄弟,如今水比黃金貴,你能給我一杯水,我很感動!」
是真的很感動。
「阿緣妹子,快別這麼說,我听說林掌櫃把客人送走了,我這就去請林掌櫃過來!」
林掌櫃在得知隋緣來了之後,敲了敲祝兄弟的頭,「你啊,你啊,對了,說要買啥?」
「要買時令水果,西瓜!」祝兄弟說著,低下頭。
那西瓜,三十兩銀子一個,貴得很。
林掌櫃略微沉思,「我知道了,你去看看,還有幾個西瓜,挑個最大的,最紅的,送過來!」
「掌櫃……」
「快去,嗦嗦什麼,醉仙樓有今日,靠的是什麼,還不是阿緣妹子的菜譜,速度點!」
「知道了,林掌櫃!」
隋緣倒是沒有想到,林掌櫃會送她一個西瓜。
還送了無份青菜。
「林掌櫃,這……」
「阿緣妹子,我本想親自給你送過去,但,醉仙樓忙,抽不開身,你來了就好,東西,你千萬不要推辭,我也只送你這一次的!」
隋緣笑了起來,「那林掌櫃,我寫個菜譜給你,算是換這西瓜和青菜的吧!」
「不不不,阿緣妹子,千萬別,如今這世道,也不知道未來會如何,阿緣妹子……」
「林掌櫃,只是一個菜譜而已,以後世道會好的!」
林掌櫃見隋緣堅持,失笑,「以往,我是絞盡腦汁,想弄幾個新菜,讓醉仙樓的生意蒸蒸日上,今日倒是糊涂了,那這般,便謝謝阿緣妹子了!」
「林掌櫃客氣!」
「我讓小祝送你!」
隋緣本想拒絕,但是想著,帶了個西瓜,著實招人,便點頭答應「麻煩祝兄弟了!」
晚上的有青菜,豬肉朝咸菜,飯,饅頭。
現在是連稀飯都吃不起了。
不過好在,大家齊心,吃什麼都特別香。
飯前,念弟悄悄問季氏。
「娘,那個圓滾滾的是什麼?」念弟看著季氏,眼珠子咕嚕嚕轉。
「娘也不知道是啥,反正你緣姨帶回來的,一會就知道了!」
念弟點頭,走到西瓜面前,伸手模了模。
盼弟忙道,「念弟,不許模,要是模壞了怎麼辦?」
念弟看著自己的二姐,委屈不已,「二姐,我很輕的!」
「很輕也不許模,知道嗎?」
念弟其實不懂,卻還是點頭,「二姐,我知道了!」
不悔在一邊見盼弟教訓念弟,忙上前安撫,哄道,「念弟乖啊,一會娘會告訴我們的,我听說,這是西瓜,可以吃的!」
「真的可以吃嗎?」念弟問。
不悔點頭,「真的,听我娘說,還很甜!」
然後幾個孩子便圍著不悔問東問西,不悔其實知道的也不多,不過,多少知道一點。
隋緣在一邊瞧著幾個孩子嘰嘰喳喳,東恩幾人在一邊,也是听得津津有味,隋緣笑了起來。
「阿緣啊,那西瓜挺貴的吧!」季氏問。
「沒,林掌櫃送的!」
「呀……」季氏吃驚不已。
賽大娘卻眉頭微擰,「阿緣,你可是為了我……」
「大娘,你說什麼呢,我是為了大家,我們真的好久沒吃到新鮮的東西了,在這麼下去,身體會垮的!」
「不會啊,我覺得,我身體越來越好了!」季魁在一邊很認真說道。
隋緣失笑,「季大哥,你不一樣!」
「我哪兒不一樣?」
隋緣笑。
真想說,季大哥你一頓吃三個饅頭,一碗白米飯,加點咸菜,你就能滿足,吃的津津有味,仿若世間最美味的佳肴。
可賽大娘不一樣,她是浩然悉心孝敬著的娘親,她沒吃過苦。
就算住在小宅院,但賽大娘的吃穿用度,真心不必大宅院富貴人家太太來的少。
季氏拉了拉季魁,「說什麼呢,一會要是不喜歡吃,就讓給我吃!」
「那你吃剩了,給我一口,就一口,我嘗嘗味道就好!」
季氏鬧了個紅臉,瞪了季魁一眼,「懶得跟你說!」
隋緣和賽大娘笑了起來。
季魁和季氏的感情,是真好。
不管貧窮也好,富貴也罷,季魁對季氏都是真的好。
晚飯後。
所有人都等著隋緣切西瓜。
早早的準備了菜刀。
隋緣把西瓜切成十六塊,西瓜內,籽已經全黑,一人分了一塊。
「唔,這西瓜好甜,好好吃!」賽大娘第一個說道。
許久沒有吃到時令水果了,如果來了從未吃過的西瓜,當真是美味。
隋緣笑,「大娘,那西瓜籽不要吃掉,把它留下來,作為種子,我們明年在後院弄塊地,自己種!」
「可以嗎?」
「當然可以啊!」
西瓜還剩下一塊。
東恩幾人從來不敢想,有朝一日,主子對他們,一視同仁,這般的好,自然不會去想那多余的一塊。
季氏一家子亦然。
哪怕前幾個月吃的滿嘴流油,這個月來咸菜饅頭,亦滿足的很。
因為,她們知道,沒有隋緣,他們什麼都不是,什麼都沒有。
不悔看著多余的西瓜,看了看隋緣,看了看安靜吃西瓜的賽大娘。
想著,如果浩然叔叔在,就剛好十六個人,一個西瓜切開,一人一塊,剛剛好。
可浩然叔叔還不回來……
憂傷的低下了頭。
賽大娘看著多余的西瓜,也想到了浩然。
如果浩然在,這塊西瓜應該是浩然的,可如今,都快四個月了,音訊全無。隋緣拿起西瓜,遞給賽大娘,「大娘,這些西瓜,你幫浩然哥留著吧!」
「阿緣……」
「大娘,浩然哥會回來的!」
賽大娘看著隋緣,重重點頭,「是,浩然會回來的,這西瓜,我留著,留著等浩然回來!」
西瓜籽洗干淨曬干,幾個孩子每天都要看幾十次,仿佛看著它們,便能看出個大西瓜來。
賽大娘依舊在等。
可西瓜都爛掉了,浩然依舊沒回來。
賽大娘看著爛掉的西瓜,一個人忍不住淚流滿面。
這幾日,隋緣越發明顯能夠發現隋記外面的變化,離七月十五也越來越近。
七月初十。
隋緣開始心煩意亂。
想著寒山寺住持大師的話,隋緣想,是信,還是不信?
信,那便是迷信了。
不信,如果是真的,又該怎麼辦?
陰陽兩隔,再不復相見。
隋緣深吸一口氣,去找賽大娘,「大娘……」
賽大娘忙抹干淚水,干干一笑,「是阿緣來了!」
賽大娘哭過,隋緣知道,卻佯裝不知,「大娘,我有事想跟你商量!」
「什麼事兒,你說……」
隋緣把寒山寺住持的話一說,賽大娘沉思片刻後才說道,「阿緣是打算離開伏羲城了嗎?」
「大娘,我……」
「那我呢?」賽大娘問。
「大娘,我不知道,我其實,想留下來等浩然哥,但是,我又想離開,或許便能早些踫見歸來的浩然哥,大娘,我很矛盾!」
賽大娘看著隋緣,不止隋緣矛盾,她也很矛盾。
「阿緣啊,七月十五,是鬼節啊!」
「我知道!」
賽大娘心一慌,「阿緣,你是哄我玩的嗎?」
隋緣搖頭,「大娘,我是很認真跟你商量的,我想,或許……」
「不,我不走,阿緣,我要留下來等浩然,我不能走,我一定不能走!」
而伏羲城外,一直飛鴿停在一黑衣男子肩膀上。
男子拿下飛鴿腳上的小竹筒,打開拿出小卷信紙。
上面寫得很簡單,七月十五夜,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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