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司處理完工作,天已經黑了。
蘇九九拍了拍頭,亂七八糟的合同看了一遍,她就把家那頭的事情給拋到腦後了。
一個人經營SJ已經快讓她筋疲力盡。
SJ是一家以晚禮正裝為主線的奢侈品牌,也是由她親手拉扯到現在的公司。公司只有三十人的時候,她還得心應手。可這五年的發展,就連她自己都難以想象。面對越來越大的公司,或許在別人看來是件經營擴張的喜事,可對蘇九九而言則是愁眉苦臉。這公司成長就像小孩子長大了,卻遇到一個不會當媽的家長,還在穿著一雙不合腳的鞋,走一步痛一步。
如今,SJ的一切都要面對大換血和改革。只是想想,蘇九九就覺得自己難以負荷。
「蘇總,關于BLACK的合作案發到您的EMAIL了。」
助理呂青是一個年紀比蘇九九大十歲多的女人,畢業于哈佛商學院,是很多公司都想挖牆腳的人才。
蘇九九理了幾分文件遞給她,「青姐,我說過後半年沒有計劃任何合作案。我說過後半年只做公司內部整頓。更何況是和BLACK這樣的公司合作,我們只有一次機會。我想你比我更清楚。SJ目前需要重新理牌,沒理清干淨前怎麼出牌?」
「可我不認為這有沖突。」
「你不覺得這操之過急?」
「九九,最近你總是擔心害怕的太多,這不是你的性格才對。況且,我看的出來,你非常排斥與BLACK合作,我不懂有什麼原因。」
呂青是蘇九九身邊的人,又是精英中的精英,蘇九九態度中任何細節,她總是能第一個察覺。
「操之過急,就是原因。」
「BLACK的規格,你肯定清楚,和他們合作百利無一弊。現在正是他們初到S市,結盟的好時機。哪怕現在公司是有些小問題,但也不影響與BALCK合作,我們更不能望而卻步。市場商機的唯一性,你應該清楚。」
蘇九九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說起經營理論來,她肯定是說不過呂青的,雖然她也苦學進修了五年。但有些有關天賦的事情,她也只有暗自敬佩的命。
「好,我知道了,我再考慮。」
呂青看了看她,露出一眼心疼之色,「九九,你最近應該太累了。格格也正是需要你照顧的時候,我知道你很累,不如休息兩天,打起精神來。」
蘇九九也放下了所有工作中的架勢,看著呂青笑了笑,「還好有你,青姐。」
可不累麼?公司、孩子都在成長,好像只有她成長太慢,有一種被逼瘋的感覺。
※——
一個人開車回家。
蘇九九不喜歡司機、保姆這些不得不親切,卻又陌生、不安全的職業。所以除了工作之外,她都是自己開車,比較自由一些。
才拐進通往別墅的小路,電話就響了起來。
蘇九九接起電話,就听見陳菲菲急切的聲音︰「九九,別回家,門外全是記者。」
聞言,蘇九九立馬踩住了剎車,機靈的關掉了車前燈。
「是鐘曉雲喊來的?」
「恩,我已經和物管舉報了,可物業現在也拿發了瘋的鐘曉雲沒有辦法,即便是故里名居也要給鐘家面子。我和格格都在家,格格沒事你放心。你不是下午就和程子昱處理好了麼,怎麼媒體還是來了。」
蘇九九鎮定了一下,「我要是和程子昱說你老婆在我家門口撒野,他更是鐵了心的要離婚了,我怎麼開口。算了,格格沒事就行。可我現在已經快到家了。」
「你在哪?」
「離車庫兩百米不到,就在格格喜歡的湖畔涼亭這里。估計我拐進去,記者就看見我了。」
「那你還等什麼,快下車躲一下。我在看新聞,還有很多記者趕過來,你也別走回頭路了。」
「我!我真的是」
蘇九九拿著電話,無奈的掛了倒檔,快速把車停在了一旁院外的車位上。
曾經,她沒錢要躲追殺,現在有了錢,卻要躲媒體,為什麼她永遠要躲!
「菲菲,你別急,我想想辦法。今天我要是露了臉,讓鐘曉雲設定好的狗血新聞稿撲街,肯定會讓程子昱處在很不利的位置,我旁邊是A6,這棟一直沒人住,我先想辦法進去躲一會。媒體走了你通知我,晚飯肯定吃不了了,別讓格格餓著。」
「行,你自己小心。」
剛剛下車,就听見那邊記者的騷動,好像有人發現剛才開車進來的光亮。
蘇九九一刻不敢遲疑,快步沖進了院子,從別墅側面找到一扇可以開啟的窗子,利索的撐跳了進去。那身手就似訓練有素的特工,輕盈迅捷。
屋子里亮著壁燈,並不昏暗。
故里名居的裝潢每一棟都不一樣,蘇九九這才知道這一棟的室內風格是純歐式的,尤其是走廊上價值連城的壁畫,這一幕讓她總有一些莫名的熟悉感。
也不知道自己翻進來的是哪一間屋子,總之這里沒人居住,沒有過多擔心,她大步朝室內走去。
走進客廳,亮晃晃的燭台式復古主燈大亮著,蘇九九難免有些疑惑,不是沒人住嗎?
剛這麼想著,一把圓口金屬頂住了她的後腦。
怔了一下,空氣瞬間像是凝固了一般。就連剛剛向前邁出去的步子也停頓在半空,又謹慎無聲的收回原地。
故里名居住著的都不是普通人,她自是清楚,但也不知道這里的新主人到底是誰,打招呼都是用槍的?被槍威脅這種事情,也只有和野火在一起的時候遇到過,好歹也算是遇到過,壓住一刻的出乎意料。滾了滾喉嚨,蘇九九慢慢的開口︰「您好,我想我可以解釋。」
「我想,或許我們應該是鄰居。」
聞言,腦後的力度松了松,蘇九九這才喘了一口氣繼續有條不紊的說道。
「實在抱歉,我不知道這里今天有人搬進來,未經得允許就進來也實在唐突。我就住在你斜對面。由于今晚門口都是媒體,我只是單純的進來躲一躲,沒別的。如果您方便的話…」
靜了一會,身後的男人收了槍。傳來冷淡的一聲,「抱歉,嚇到你了。」
是個年輕男人的聲音,他的聲音低沉渾厚,可以感受到他此時的氣場有些隨意,也有些冰冷,卻讓蘇九九莫名的覺得熟悉。
拓跋肆知道門外有很多媒體,雖然不喜,但他更不喜管閑事。
「你是SJ的蘇小姐吧。」
無聊的時候,他早把景峰嵐傳來的資料過目了一遍,這整個故里名居的形式也都心中有數。
聞言,蘇九九轉了轉眼珠,換上一副客氣的笑容轉過身。
剛要開口道謝,整個人卻驚愣的說不出話。因為眼前的這道身影,這幅面孔,致使她整個人都驚愣的說不出話。
男人一身白T,灰色的時尚休閑褲自然慵懶。略顯寬松的T恤,將他健碩的胸膛勾勒的非常完美。有些濕潤的純黑短發,散發著一股淡淡香味,像是一種自制並且少見的精油。足有一八五的身高,完完全全擋住了蘇九九的所有視線。
是一個英俊似魔的男人,她卻像看見了魔鬼。
想向後退,但蘇九九整個人就像被雷劈到了一樣,一動不動,或許動一下就垮掉了。
想不到五年前為躲追殺,落下和他的緣分,五年後又躲進了他的領域。他是拓跋肆,是她躲了五年的拓跋肆。
這不是自投羅網是什麼?
蘇九九的大腦正在超大負荷的運轉,他知道什麼嗎?知道當日赴約的人不是秦語琦嗎?知道她是誰嗎?知道是誰拿走五千萬嗎?
可惜大腦已經亂成一團漿糊。早知如此,她寧願出去和媒體們拼了。
拓跋肆心里有些疑惑,直視著眼前這個女人,她一臉精致的妝容,女人味十足,眉梢和唇角的妝容風格都比較硬冷。拓跋肆並不喜歡這樣冷艷濃妝的女人,但卻並不討厭她。因為她的眼神,總讓他覺得熟悉。
她眼里過分的驚訝,讓他更加意外。那眸子里的訊號好像在告訴他,她不止是認識他,並且害怕見到他。
對視了半晌,拓跋肆向前出乎意料的走了一步,更近的盯住她的眼楮。
「蘇小姐,我們見過面,還是,你欠我什麼?」
大腦里「嗡」的一聲,蘇九九終于邁出了一步,是後退。
他竟然知道她的名字?
「你,都知道?」
蘇九九,試探一樣的問著。
「你不也知道我是誰麼?」
拓跋肆誰不知道?蘇九九收了收眼光,尷尬的笑了笑。
拓跋肆目光未移,好像要審視出什麼貓膩,「可我不知道…」俊臉又壓進了一些,「為何蘇小姐見到我像見到鬼似得?」
身子稍稍後仰,蘇九九盡力理清了些思緒,或許他什麼都不知道,就算他知道什麼,她蘇九九也不該不打自招。
低了低眼,蘇九九這才勉強的笑了笑,「風雲全國的BLACK總裁,拓跋肆,誰人不知,誰人不怕?何況哪有人用槍和鄰居打招呼的?不好意思,我只是從商,沒經歷過什麼腥風血雨,剛才有些失態了。」
拓跋肆這才重新站回身,他的臉上總是掛著一副謙遜的笑容,讓人看不出情緒,倒反覺得冰冷難親近。
「抱歉,初到陌生地,難免過于謹慎了一些。不過,我到覺得是蘇小姐謙虛了。」
對于拓跋肆而言,一個如此年輕的女人,首先有身手,穿著這種十四分跟高的鞋子利索無聲的翻進他家,再是背對頂在腦後的槍很快找到應對的溝通重點,才不是沒有任何經歷的女人。他指的危險,是她轉過身後,看見他的驚訝表現。
還有他腦子里那絲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呵呵?你是指我翻窗進你家嗎?我這個是非多的女人,你也看到了,媒體總是喜歡追著我玩,我也總得有個一技之長不是嗎?」
「恩,的確,身手不錯。」
還在仿似初見一般的,禮貌的寒暄著。門外就是一陣接一陣的混亂腳步聲。
「大新聞,大新聞!BLACK總裁和蘇小姐的車停在一起!」
「難道他們現在在這棟別墅里?」
門外的驚嘆聲,想听不見都難。拓跋肆皺了皺眉,別過頭,看向窗外。
蘇九九無奈的長嘆一口氣,慌忙解釋︰「不好意思,我剛沒看見你的車。想不到這里有人,打擾你,還給你帶來這麼大的麻煩,真的抱歉。」
看著拓跋肆作勢要開門,蘇九九嚇出了一身冷汗,趕忙上前阻攔。
「等等,別開門!」
這個無情的男人,好歹也是鄰居,他怎麼真準備見死不救就這麼把她推出去?
「我知道,拓跋總裁不愛管閑事。但你現在開了門,事情就更說不清了!我現在在你的私人住所,你看上去還是才沐浴完的樣子,這樣開門不是更落人話柄?如果你幫我這一次,我一定感恩的。」
「你要怎麼感恩?」
「這」
想不到這是拓跋肆能說的話,還說的那麼認真,作為一個男人真要和她一個落難女子計較得失嗎?
拓跋肆回頭,笑了笑︰「听聞蘇小姐年紀輕輕,就能將不少人才、專業前輩收攏于坐下,經商天賦異于常人,怎麼遇到這點事還要畏頭畏尾?」
愣了一會,蘇九九輕挑起眉眼,「承蒙拓跋總裁閑的有空對我這種小人物有所關注。我說了我只是從商,不黑不白不是藝人,對我而言適當的畏頭畏尾,低調從簡也是有好處的。難道我要勇敢直前,唄口水淹死在風口浪尖上嗎?」
從來沒人敢用這樣的語氣和他拓跋肆唱反調。
「既然蘇小姐看的那麼明白,肯定也知道媒體看圖說話的想象力,可不是你我可以想象的。」
他說的沒錯,蘇九九進來之前又哪里知道這里有人不說,還好死不死的偏偏是人人好奇的風雲人物,拓跋肆?這下劇情不是更混了?
屋外的聲音越來越嘈雜,人也圍的水泄不通,想再翻窗出去原路返回,更是絕不可能。
拓跋肆轉身走向蘇九九,「听到門外他們的用詞了嗎?你,是這樣的人嗎?」
什麼劈腿,小三,**,腳踩兩只船沒一句好听的。
蘇九九別過頭也認真的听了一會窗外的污言穢語,無所謂又無奈的笑了笑︰「別人說是就是,我說不是就不是嘍。」
拓跋肆便也笑了笑︰「有點意思。」
蘇九九看見他的笑,這才想到,眼前這個她躲了五年的男人原來淺笑是這幅模樣。說起熟悉,這個男人可是格格的爸爸。說起不熟悉,他完完全全就像是一個陌生人,一個第一次相識的陌生人。
「你既然這樣想,那還躲什麼?」
「門外這麼多張嘴,我沖出去也沒用,畢竟我只有一張嘴。何況這件事說的不僅僅是我,還有程子昱。我可以無所謂,但他,不可以。」
听著,拓跋肆反而更悠哉的雙手插袋站在蘇九九的面前,然後意味深長的注視著她。如果她和程子昱沒什麼,又怎麼會為他說這樣的話?
他的眼光讓蘇九九感覺整個人毛毛的,眼神也稍顯不自然的回避開。
過了一會。
「難道,你和程少真的有」
「當然沒有,我與程總只是好朋友而已。」
「哦?男女之間,哪有什麼純友誼的說法。」
聞言,蘇九九側了側頭,別開他的目光。
「或許,在你們男人眼里沒有。但我只把程子昱當做是朋友,是重要的人。今天我出去是沒有問題,但只會把這件子虛烏有的事情鬧大,我一人的辯解和否認只會讓人更加質疑。而在程子昱與鐘曉雲離婚分家這件個時間點,就更不合時宜。」
「他是你重要的朋友?」
「恩。」
對蘇九九而言,程子昱可是她和格格的救命恩人。蘇九九從來都是一個知恩圖報,重義重情的人。
「既然只是朋友,這件事就好辦了。」
「什麼意思?」
「需要幫忙嗎?蘇小姐。」
「你?要幫我?」
想了一會,拓跋肆微微挑眉,「也可以這麼說。」
蘇九九不解的看著他,他的話讓人模不清頭腦,他的表情就像一個知道答案的智者,這讓蘇九九才稍有安定的心又一次懸了起來,真不知道這個男人下一步要做出什麼讓人無法應對的事。
「你打算干…?」
「喂!」剛要伸出去制止的手,卻被門前的男人一把拉住,順勢倒進了他的臂彎里。
接著,是一片刺眼的閃光燈,伴隨著吵雜的快門聲和驚叫。
此時,蘇九九的大腦果真就如眼前的閃光燈,一陣陣閃白,又黑暗,又閃白。
該死,把她拉出來曝光就是他所謂的幫忙嗎?
「拓跋肆先生,您能解釋為什麼和蘇小姐出現在您的私宅呢?」
「據我們所知,您的私宅不接受任何商業往來和工作方面的探訪。那麼,您與蘇小姐是什麼關系呢?」
「蘇小姐,听聞你是程氏集團與鐘家企業婚姻破裂的始作俑者,現在又與拓跋肆先生在一起,你要做什麼解釋?你是在腳踩兩只船嗎?」
「傳言蘇小姐您起家,有一個背後的男人。那麼拓跋肆先生是不是就是那個男人呢?」
蘇九九只感覺到肩上一道道控住自己的力量,所有的一切發問,一句一句竟有一種讓人窒息的力量。
她也沒有那麼害怕媒體,她只是不想跳進程子昱這潭渾水,更更更更不想和拓跋肆有什麼交集!可此時此刻,她心里只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隨時縈繞,天大的壞事就要發生了。
拓跋肆倒顯得一如既往的平靜,還是那副高貴紳士的表情。
直到所有狗血的問題問完,安靜了一些,他才輕輕勾了勾唇,「抱歉,之前一直很忙沒有對任何不實新聞作出回應。我不想大家繼續猜測,更不想看到那些不實的報道。以免傷害我想保護的人。」
說著,這個在閃光燈前猶如王者一般的男人,側下俊臉,看了看蘇九九。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著接下來的話。
「蘇小姐,從一開始就是,我的女友。」
場下寂靜一刻後,瞬間一片嘩然。
就連蘇九九都差點沒有站穩,狠狠的掐了一把他的腰間,他也狠狠的捏了一把她的肩膀。一番較量,她渾身都無力再戰。
「僅此一次解釋,我想我字字句句都說的很清楚了。希望別在有打擾和影響我與女友生活的事情發生。程總裁也是我們的朋友,也請大家注意言辭,之前的事,我也就抱以僅有的一點娛樂精神不去追究。」
話落,其他亂七八糟的疑問都被憋在了嗓子里。
他的話是笑著說的,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的不悅。可不是,說自己的女友和別的有婦之夫有瓜葛,還是自己的朋友,哪個男人有肚量能听的愉悅呢?
以拓跋肆的能力,不是媒體對他不好奇不想挖他的八卦,而是,他不準寫的東西,沒人敢寫。他向來討厭接受采訪,誰人不知?今天能在私宅露面澄清此事,已經是給了天大的面子。
不用說的太多,拓跋肆禮貌的笑了笑,摟著蘇九九轉身就關上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