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瑞之像以往一樣,每日晚飯後出去走走,積雪覆蓋,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響著,腳印一深一淺。
承恩郡主瞧著他穿得單薄,讓婢女拿了披風來,她追了上去披在他身上「外邊有點冷,夫君還是多穿一點,地上濕,夫君的腿剛好了些,別太累了!」
對她關心的話,他听得面無表情「你回去吧,我自己走走!」
「夫君早些回來,恐怕晚一點會下雪!」承恩郡主對他的冷淡已經習以為常了,叮囑了幾句就回去了。
走了一會兒,他覺得右腿隱隱作疼,知道舊傷犯了,準備回去休息一下,讓侍書準備藥草燻一下,這痛處提醒著他失去了此生重要的人。
回去的路上他看見一只鴿子撲騰著翅膀飛了過去,起先沒在意,走了幾步才想起來,前幾日鴿子棚坍塌了,鴿子已經轉移到北邊養著了,此時它們就算回去也是去北邊,怎麼還會飛到西邊?
除非
他滿懷希望的朝西邊走去,走得太急,腳步亂了他摔了一跤,侍書看見了連忙扶他起身,還未拍掉身上的積雪和泥巴,他顧不得其他,迫不及待的跑去。
鴿子有些無措的看著空蕩的空地,落腳的地方都沒有讓它有些著急,在空中撲騰著翅膀似乎在尋找什麼。
蕭瑞之一出現,它像是看見了救星,撲騰的朝他飛過去,最後在他肩膀上停下,認出是他送出去的鴿子,蕭瑞之激動得手顫抖,安撫的撫了撫鴿子的背,抓住它看看它的爪子,上面空蕩蕩的,沒有信筒也沒有信封。
驚喜過後的失望更讓人傷心,他以為能收到她的書信,一如從前,只是她已經不在人世了,他不敢想那日他在馬背上看見的場景,宛如噩夢。
鴿子吃疼掙扎的咕咕叫了幾聲,驚醒了他,他連忙松了手,撫了撫它的背「是不是弄疼你了?怎麼現在才回來,你的同伴呢?她不在了是不是無人照顧你們了?」
侍書見他對著鴿子自言自語並未打擾,只是看著有些心疼。
這日他們斗地主斗得正歡樂,門被敲響,在一旁看的柳三被踹了出去開門,他們繼續洗牌模牌,季琪今日手氣不錯,連著贏了好幾盤,小木也贏了不少,別看他年紀小小的,打牌挺厲害的。
輸的是清姨娘和桂嫂,柳三是輸得不來了,他已經輸了三個月的工錢了,心疼了。知道對著他家小姐公子他就只有輸的份。
一邊心疼銀子,一邊想著今日肯定又是小姐贏得最多,他打開門隨意的看了一眼門口的人,忘了問是誰,若是听聲音他一定不會開門的。
侍書看見他很意外「你怎麼在這?」
「我我」他慌著關上門。
侍書愣了一下,連忙敲門「柳三開門,你快開門,開門!」
柳三急得團團轉轉,一時沒了主意,連忙跑了回去「小姐,不好了!」
她抓了一手好牌,想著這盤肯定又是她贏,心情很不錯,頭也不抬,對他的慌張根本不放在心上「怎麼了?」
「侍侍書在門外!」柳三頓了一下,一口氣道「他看見了我,怎麼辦小姐,會被發現的!」
合上紙牌,她扭頭「怎麼回事?」
「小的也不知道!小的一開門看見是他就關上了,什麼都沒說!」柳三保證!
她皺了皺眉,讓清姨娘回自己的屋子不要出聲,她在柳三耳邊低語幾句,柳三點點頭,走了幾步回頭「小姐,這樣真的可以嗎?」
「去吧!別磨蹭!」她擺擺手,讓他按照自己說的做。
手心被拍紅了緊閉的大門才打開,他看見柳三有些氣憤「你這是做什麼?是不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胡說八道什麼?」他故意打開門讓他可以看見院子,皺眉道「有什麼事嗎?別吵著主子們休息!」
「這戶人家是誰?」侍書挑眉,他不是季小姐的小廝嗎?
「你不會看嗎?」他指了指牌匾,沒好氣的說「到底你有什麼事?沒事我就要去忙了!」
侍書看了看柳府,皺眉「這是你的新主子呀?」
「不然呢?」他神情悲傷的說「季家已經沒了,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也沒地方去,就只能令找事做了,可憐的小姐,年紀輕輕就沒了,真是紅顏禍水!」
紅顏禍水?
侍書嘴角抽了抽,真是沒見識的人,是紅顏薄命吧!
想著自家主子為了她傷心欲絕,他也嘆了口氣,兩人都有些傷感。
「你到底有什麼事?」見他成功的被自己忽悠,柳三問道。
「昨日一只鴿子飛到府上,是以前季小姐養的,今日放了出來,瞧著進了這個院子就來看看!」他也是受了他家公子的囑咐,想知道到底養在哪家,其實他知道他家主子的心思,季小姐已經被砍頭了,是不會活在世上的。
「哦!鴿子呀!」他有些心虛,撒謊說「我看著沒人照顧就帶了過來,不小心讓它跑了出去,還以為走丟了,原來去了蕭府呀!」
「你的意思是現在是你養著?」
「不是,這家的主子很喜歡,我已經賣給這家的主子了!」怕他要回去,繼續撒謊,他都有些佩服自己反應快了!
「什麼?你居然賣了?」侍書瞪大雙眼。
「是呀,不是送給我家主子了就是我家主子的東西了,現在主子不在了我代為處理也是應該的,好了不多說了,還有事呢,你回去吧!」
「等等,我要拿回去!」侍書叫住他。
「賣了就不可能拿回來的,況且這家主子是不會賣的,好走,不送!」不等他說什麼他有些心虛的關上門,不顧他敲門,松了口氣回去報告事情。
「知道了!」沒想到真的如她猜想的那般,飛了回去,難怪說鴿子是不會迷路的,確實如此。
沒了打牌的興趣,她讓柳三替她,籌碼都放在桌上,贏了算他,輸了算她,柳三當然很樂意,磨拳擦踵的打起來。
季琪去了後院,下了雪,她讓柳三給鴿子們做了一個暖和的窩,此時它們都在休息,飛回來的鴿子自動鑽了進去,和其它的鴿子一起休息。
她看了好一會兒,覺得冷了才回去,沒想到他會因為一只鴿子讓人來詢問,既然已經過了一年多了,他該淡忘了。
令她沒想到的事沒幾日,就是他沐休的日子,大門被敲響,柳三告訴她這次他親自來了。她意外不已,差點就迎了出去「打發他們走,讓他們不要起疑!」
「這個」柳三有些為難。
她嘆了口氣,低語了幾句柳三听得連連點頭,覺得這個方法不錯,顛顛的跑了出去。她坐了一會兒坐不住從後門繞出去躲在一旁偷看,不敢走近怕被發現,她站得有些遠,看著筆直站在門口的人,扣了扣牆壁。
「能否讓我見你家主子一面?」蕭瑞之看見他有些恍惚,讓他想起了她來,不知道她現在如何了?是不是已經投胎轉世了!
「實在抱歉,我家主子昨日病了,身子還未痊愈,不宜見客。」柳三說「不知道公子有什麼事?」
他有些失望,說「我想買下那四只鴿子!」
他不是養了許多鴿子,為何非要買這四只鴿子?
季琪躲在一旁,臉貼著冰涼的牆壁,讓她清醒不已,以免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對不起,上次就說了,鴿子不會賣,不管公子出多少。」
「不賣嗎?」蕭瑞之失望的看著他。
柳三點點頭「不賣,既然公子已經送給我家主子了,就是我家主子的東西,如今主子不在了,你就想拿回去嗎?」
「沒有,我」他確實想買回去不是拿回去,既然不願意,他也不強求,畢竟她已經走了,看著鴿子又有什麼用,她不可能活過來了!
柳三看著一臉失望的人有些不忍,偏頭看了看神情悲傷的季琪,更加不忍了。
沒一會兒,柳三看著拄著拐杖,跛著右腳的人驚訝出聲「你的腿受傷了?」
蕭瑞之看了他一眼,什麼都沒說上了馬車,沒留意不遠處的季琪,馬車很快就離開,柳三掙扎了一下,還是忍住沒叫住他。
半響,季琪走來,看著離去的馬車,神情悲傷,他說「難道不能讓蕭公子知道嗎?他似乎很在乎小姐!」
「別多事!」他們回不去了,又何必徒增煩惱,不如就讓他認為自己已經死了好了!
「他的腿怎麼了?」她也看見了,距離新帝登基過去好些日子了,難道還沒養好?
柳三掙扎了一下,說「大概是好不了了,听說去年他在午門處正好看見老爺他們被砍頭,以為小姐也在上面,悲傷欲絕,沒留意從馬背上栽了下去,恐怕是那時的傷!」
「什麼?」季琪瞪眼,她從來都不知道。
「小的也是听說的,一直不敢告訴小姐,小姐若是責罰小的無怨無悔!」看得出來,他家小姐也放不下蕭公子,若是他們能走在一起,也是不錯的。
「他」心被揪了一下,沒想到還有這樣的事情,她是心疼他的,如今看來是瘸了,那麼完美的人,如今成了殘疾人,讓她怎能不心疼!
就算心疼她也無能為力,只希望他能過得好,她不後悔愛過他,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