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在哪??只覺得人群將我圍的水泄不通,她們面容姣好卻目帶嬌嗔,像鬼魅一樣纏住我不放,忽然一女子將我推向人群中間,怒指著我道,「你的孩子沒了,你怎麼還在這里快活??」。
孩子沒了???孩子沒了??怎麼會這樣。
她明明上一秒還在我懷中的,一瞬間一群人一擁而上,開始指責與我。甚至拳打腳踢,我剛想反駁她們,她們竟然化作一縷青煙不見了。
待她們離去,我才發現周圍的煙霧繚繞,只有風聲,再無旁人,安靜的仿佛一座鬼城。
我正躊躇不安,不知哪里來的一股力量,將我從地面吸了起來,升至高空中,它竟然放開了我的身子,我就這樣被它摔死了。
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的,可是為什麼?我不是死了嗎??
我怎麼還可以听到姐姐的聲音????
還有巧兒她們,她們都在哭,哭什麼呢??在為我而哭嗎??
我的魂魄好像是在由著自己的感覺走,我想去哪呢??回去,回到我最初的地方,這一切傷痛應該就結束了。
可是唯獨這個願望,無法實現。
我好像來在了山水間,這里群山綠翠,花香鳥語,真的很美。我看到了,思念,她在叫我額娘。
我激動不已,一瞬間不見,她都會叫我額娘了,可是當我想去抱住她,她卻消失不見了,我的心仿佛漏了一個洞,身體一個機靈終于睜開了眼楮。
我睜開雙眼時,胤?就在身邊,他的眸子里充滿了我從未見過的傷痛,從沒想過,再相見,竟然會是這樣的場景,我看著他眉頭緊鎖的樣子,眼淚一涌而出,胤?見我轉醒,很是激動的握著我的手道,「蘭軒,你終于醒了」,他回眸道「太醫,她醒了」。
太醫快步走到我身邊,身邊隨行的還有十三,姐姐,和弘歷,就別相逢,我該想要擁抱才對,可是為什麼心里在抗拒和他們這樣近距離接觸?
我在拒絕什麼呢??
太醫幫我把脈,愣了一會說道「格格是醒了,但是急火攻心,傷著了五髒六腑,怕是有陣子能恢復,臣這就去開方子,抓藥」,說著退了出去。
他們是我這幾年來朝思暮想的人,可是如今真的見到竟然說不出一句話來,我想起身,可是覺得身上竟然一絲力氣都沒有,胤?見狀,緊張道,「怎麼了,你想做什麼,我幫你做」。
我不知如何回他,也不知如何面對他,而姐姐自我轉醒一直目不轉楮的盯著我看,她的眼淚,和清瘦讓我很不安,之前的故事我真的不在乎了嗎??
即使不在乎我又能給他們什麼呢??
既然什麼都給不了,索性又閉上了眼楮,獨自在自己的黑暗世界里舌忝舐自己的傷口,胤?見我如此,眸中盡顯的悲傷與心痛,一瞬間布滿了雙眼。
轉眼間我已經來到宮里十天,這十天我竟然一句話都沒有說過,或許也只有沉默可以讓我心里舒服些。
又是一天沉默,對于與我熟知的人,這樣的沉默無疑是折磨自己也在折磨別人。
「蘭軒,你是不是在恨我?」,「你那麼信任我,而我卻辜負了你」。
不知道胤祥時什麼時候來的,他說這話時,仿佛是在我千瘡百孔的心上又鑿開了一個洞。我看著他眼淚再一次一涌而出,我不知道如何解釋,我沒有怪你,真的,可是我說不出口,他看著我又說道「蘭軒,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才可以讓你回到從前的模樣」。
我心神恍惚不知道是不是做夢,緩緩的拿起他的手,放在我的手心里寫道「出宮」,他一驚蹙著眉頭問道「為什麼,難道這里就那麼讓你無法生存??」。
「思念」,這是我給他掌間的第二話話,胤祥憐惜道,「蘭軒,思念已經去了了,我們都是看著她去的,我們都不舍得,可是這確實事實,你就不要在活在回憶里好不好?」。
回憶??對于你們來說,那是回憶,對我來說那是良藥,你們沒有人能懂,得到又失去的痛到底是什麼滋味?
他不願幫我,沒人願意幫我?
我到底該怎麼辦??是要繼續在這不屬于我的地方自生自滅嗎?
不想在看著他因為憐惜而為我深蹙的模樣,索性起身向內閣走去,他無奈的盯著我疲憊不堪的背影看,直至我消失不見。
一夜無眠,腦子已經開始渾渾噩噩的,我撐著身子強坐在那里,好像在等待死神的到來,如果他來了,我是不是就會跟我的思念在一起了??
是不是因為我也要走了,只覺得身子輕飄飄的,耳朵里嗡嗡直響,一旁的巧兒看著這煞白的臉色,止不住的抹眼淚,跪求我道,「格格奴才求您了,您說句話吧?」,「若是心里有怨,有恨,你打我罵我都可以,何苦這樣為難自己呢?」。
「格格,奴才求您了」,我不想對巧兒的哀求無動于衷的,可是我到底在做什麼?我這麼做?到底想得到什麼??
正當巧兒無助到幾點,一身墨皮靴子映入眼簾,他身上的那身朝服在熟悉不過,是胤祿?他終于來了??
他立在我面前,將我臉頰上的淚水抹去,無盡哀傷的叫著我的名字︰「蘭軒」,我听到了他的生音,突然覺得自己壕住了一棵救命草,我滿懷希望的看著他,他好像感覺到的了,看著我說道︰「怎麼了??怎麼了??」。
十幾日未曾開口,如今仿佛忘記怎麼開口說話,我用盡全力,扯出了這兩字,「幫我」,胤祿微楞,疑惑道,「幫你?你想我怎麼幫你??」,我充滿哀求的眼神緊盯著他看,回道,「出去,我想回家」。
胤祿見我如此要求,略有些為難道,「蘭軒,你考慮清楚了嗎?」,我看著眸中堅定的點著頭,胤祿道,「蘭軒如果你出宮,皇兄,怎麼能辦?你姐姐怎麼辦?」。
我听著他話,心里有些失望,他怎麼會動搖呢?他曾經不是最想我過得好嗎??
我記得,他說過他希望我過得好的,不想他的反應是這樣,我緊握著他的手,再次哀求道,「幫我」,他看著我淚眼汪汪的樣子,眉間蹙成了一條深溝,仿佛我的要求,既為難了他,又為難了自己。
他道,「如今你這種狀態,怎麼好出宮,等你好些了,我自會求了皇兄,準你出宮好不好」,他竟然也不願意幫我了,不知是不是經歷失望的沖擊,我有些怒了,甩開了他的手,踉蹌著朝屋里走去,他快步跟上我的步子,說道,「如果這是你唯一的出路,我願意幫你」。
聞言心里安慰許多,回眸看向他時,嘴角竟然扯出了一抹可有可無的微笑,原來這才是我最想要的?
他面露溫柔,以往的溫文爾雅的胤祿又回來了,對于這里,我一刻也不想多呆,胤祿道,「我們走」。
我跟在他的身後,或許是許久沒有看到這麼明亮的天空,竟然有點害怕,我有些慌亂的躲到他的背後,他似乎能感覺的到我所有的心里意識,用手臂幫我遮著陽光,護著我的身子緩緩的走出了一道門,又走出了一道門。
終于離他的距離越來越遠?可是卻听到了胤祥的生音「十六弟」,胤祿聞言步子一滯,與我對視一眼隨即轉過身去,胤祥快步來到我兩身邊,質問道,「十六弟,你這是做什麼?」
十三看向我時,我故作沒看見既然選擇離開還是毫無瓜葛的好,只听胤祿道,「十三哥,如果這是唯一可以讓她生存下去的理由,為什麼不可以」。
胤祥道,「十六弟,你有沒有想過這樣做,皇兄怎麼辦」。
胤祿蹙眉道「若是皇兄知道只有這樣才能讓她繼續活色生香,他必然會這麼做的?」。
不知胤祥是生我的氣,還是生胤祿的氣,呵斥道,「十六弟,我們不可以在傷害一個人去成全另一個人了」。
一向尊重胤祥的胤祿,沒想到,在這一刻絲毫不在避讓,回道,「十三哥,如果皇兄真的愛她,會同意她出宮的」。
此話剛必,身後的胤?由高無庸陪著已然趕到,高聲怒斥道,「朕不會同意的」。
皇帝來了,一直爭執不下的胤祥與胤祿暫時放下剛剛僵持的場面,十三爺沖著胤?打千叫了聲「皇兄」,胤祿在一旁立著,仿佛是想告訴胤?自己的立場是什麼,他們兄弟四目相對,一個充滿怒與恨,一個是哀求與憐惜,十三見狀,低聲提醒道,「十六弟,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胤祿聞言,不得已打千說道「皇兄,你就成全了她吧,如果這是唯一的辦法」
四爺蹙著眉頭冷峻的面孔本就威嚴,這回听到胤祿這麼說,沉聲道,「她是朕的女人,任何人都別妄想帶走她」。
他伸手想把我拉到自己身邊,我卻心下拒絕的毫不留情面,自然的躲到了胤祿的身後,胤?的冷,從骨子里蔓延開來,好像把整個紫禁城都凍住了。
胤?的眼神好像可以殺人,所有的人都被這樣的陣勢嚇壞了,十三用眼神示意十六把我還給胤?,三個人就是這樣僵持了許久,胤祿才不得已把我從身後扶到眼前。
「蘭軒听話,我們隨皇兄一起回去」,我看著他的眼楮,不知道為什麼竟然對他沒有半點戒備,我雖病的昏昏噩噩,可是終究心里明白,我這是在為難他,我點著頭,示意同意了他的說法,胤?見狀,走到我身邊,將我擁在懷里,向養心殿走去。
我不甘心的回頭看著胤祿,他和胤祥還在站在那里看著,他的眼里是什麼???
午夜夢回,我躺在宛若金屋的鵝黃帷帳下,心里空空的,若是我真的被胤祿帶出宮去,是不是就可以恢復以前的生活??
轉眼間三天已過,一切傷痛在時間的侵蝕下,慢慢淡然,晨起在巧兒的幫助下喝了幾口清粥,巧兒再將勺子送到嘴邊時,我竟是看也不想看一眼了,轉身走到了窗子邊,看著外面忙碌的太監宮女,心里不知是什麼滋味?
這樣身不由己的日子,我真的願意過下去嗎??
「格格,您還是多少再吃點」,巧兒端著碗勺立在身邊哀求著,我知道她心里是為我好,只是我吃不下更說不出口,巧兒見我面色呆滯毫無氣色,跪在地上伏在我的膝上說道,「格格,格格別這樣,奴才看著心里難受」。「咱們兩個打小在一起,面上雖是主僕,可是奴才早就把格格當成自己的妹妹來在乎的」,巧兒說的淚眼朦朧,越說越傷心,哭道,「夫人臨終前格格只有三歲,奴才九歲,三歲的孩子什麼都不懂,不知道失了額娘是什麼滋味,夫人躺在榻上看著格格玩鬧,臨終前的囑托巧兒至今不敢忘。」。「格格小時候在京中無憂無慮,什麼事情都不放在眼里,如今我們姑娘長大了心思多了,心事也重了」,「奴才害怕看到格格不吃不睡不說話的樣子」,「格格,你心疼心疼奴才快點好起來吧,好嗎?」。看著她哭得滿臉淚水,我心里如刀絞一樣痛,我哭道,「我想回家」,巧兒聞言眸中慌亂緊握著我的手說道,「格格是病糊涂了嗎?老爺夫人她們都不在了,只有皇後娘娘在的地方才是格格的家啊」。「姐姐??」,提起皇後,我都差點忘記還有姐姐,巧兒見我似有心動,重復道,「是皇後」。皇後????姐姐??她們是一個人可是卻是兩個身份截然不同的人,我到底該如何面對?
又過了幾日胤祿提步而來,看著站在窗口的我,腳下一滯,隨後走到我身邊,看著說道「窗口有風,別站在這里里」,他將我扶到椅子上坐著,看著我說道「蘭軒,你曾經跟我說過你最喜歡,翠綠色的吊蘭,我已經命人尋了來,今天讓你飽飽眼福」。
說著讓小太監拎掛著吊蘭放到了我的眼前的桌子上,我感念他為我做的一切,只是不知道,胤?有沒有因為那日的事情難為他??
我不知怎麼開口問他,只一味的盯著他看,他見我如此,微笑道,「知道你放心不下,所以才來的,放心吧,皇兄不會真的生我的氣的」。
聞言,我欣慰許多,胤祿看著我又說道「蘭軒,這可是我打听了好一陣子才找到的,你要快點好起來,只有你懂得怎麼樣照顧它」。
我看向它們,都是是我最喜歡的那種,不帶半點雜色,連葉頸都是綠色的,拖著長長的睫一直捶到地面上,我看著眼前的美景,才覺得心里有了意識,我看著它,眉間少了些許輕蹙。
我抬起頭看了一眼胤祿,他雖也在盯著吊蘭看,我卻發現他的眼楮里盡是酸楚,他的心,想必也在為了蘭軒痛的。
他臨走前,命太監將蘭花掛起來,免得折壞了它,看著他為我所做的一切,我是欣慰的,何德何能讓你如此待我……